永翔化工达川公司新厂房建设事故得到妥善处理后,一切都开始顺风顺水。一期工程基本封顶,部分已进入设备安装,乐观估计可能会提前一个月左右完工,这让徐正林兴奋不已。
这一个月里,徐正林几乎都泡在工地上,也常请包工头和工友们吃饭,没有时间回家陪周小凤,此时他们俩已经住在一起,过起了夫妻生活。周小凤的父母也已认可了这事实,最关键的是此时周小凤已经怀孕了。徐正林忙得经常见不着人,很多事还要自己一个孕妇操心,周小凤心里开始有点不舒服,可都被她压在心底。
承包永翔化工达川公司行政大楼的包工头叫吴良坤,建筑专业上的事,他真的几乎不懂,但各种社会门道他却是轻车熟路,涉及建筑行业的头头脑脑真没有不认识吴良坤的。
其实,吴良坤刚开始也没太看中这个小工程,区区三百万造价,即使内装修也由他们承接,整个工程也就四百多万的样子,能有多少利润空间?但他听说永翔化工要投资好几个亿,还有二期、三期,甚至有四期工程时,他就表现出极大的热情。
此后,他隔三差五地请徐正林吃饭、唱歌、洗桑拿。徐正林推却了好几次,后来还是去了。一是碍于面子,盛情难却,二是工作太紧张也想放松一下,心想这又不是国有企业,吃点喝点,玩玩乐乐算个啥。事实也是如此,吴良坤除了请徐正林吃喝玩乐以外,确实也没有给徐正林送钱或其他贵重物品,只是后来发生的一些事让徐正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周小凤虽然只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但怀孕初期反应强烈,常常是吃啥吐啥,身体营养不足。更让她揪心的是徐正林一直没有要举办婚礼的意思,总不能孩子生下来没个名分吧?
催得紧了,徐正林就说:“过一阵子吧,现在又忙又乱,真没精力分心在这些小事上。”
周小凤终于火了:“在你眼里,结婚生孩子都是小事?那好,我明天就去医院把孩子做了。”
徐正林看小凤生气了,就耐心地哄着她,哄开心了,也以为没事了。然后又一味地忙,偶尔又会与吴良坤吃喝玩乐。
有一天晚上,周小凤打电话给徐正林却无人接听,发信息也不回。于是打了个的士摸黑到工地上,徐正林不是说成天在工地上加班吗?她要去看个究竟。可是到了工地上,值班的人说徐总和吴总可能去吃饭了。问是否知道去哪吃了?值班的人回答说,可能是在得月楼吧,他们都是去那的。
周小凤性子上来,又打的追到得月楼,在一间不大的小屋里,看见徐正林和吴良坤,还有四个小姐陪同,正兴高采烈地喝着“花酒”。见周小凤推门而入,全体人都尴尬地站起来,一时不知所措。
徐正林先是一惊,然后镇定下来,立即摆出一副男人的尊严,喝道:“你来这里干什么?我和客户吃餐饭,你也要过问?”
周小凤气得直发抖:“这就是你说的天天加班的内容?你可以不要我,但肚子里的孩子你就看着办吧。”
说完,气愤地甩门而去。
这一晚,徐正林没回家。他恼恨周小凤这种跟踪行为,甚至动摇了结婚的想法。其实女人把男人看得越紧黏得越牢,越得不到男人的爱,至少会让男人在众多人面前丢面子。当然,徐正林此时更没想到的是,周小凤绝望到几近产生轻生的念头。
周小凤哭了一晚上,觉得为徐正林搭上自己的命不值得,她决定明天就去医院打掉肚子里的孩子,与徐正林分手。第二天去医院前,周小凤给徐正林发了个信息,告知她的决定。徐正林着急地回信息、回电话,她都置之不理,她就是要让徐正林急死掉。
可是,周小凤没去医院,也不待在家里,而是躲在一个小姐妹的服装店里喝茶聊天,泡了一整天也不回家。徐正林像只没头苍蝇似的四处寻找,发了十多条信息,又是解释又是道歉,还诅咒发誓。可周小凤愣是不回,她倒是要看徐正林到底认为什么是最重要的。
人的心理常常是这样,得到的不会用心去珍惜,一旦要失去了才猛然醒悟,抓住一切时机和细节去竭力挽回。徐正林回忆着和周小凤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虽然她没有让他心动的美貌,也没有高学历和出众的才华,论家庭背景、经济地位都与徐正林相去理啊!怀孕的时候最需要人照顾,自己常在她身边了吗?她想要一个家,想有个名分过分了吗?是自己太不为她考虑了。因此,徐正林觉得即使周小凤执意要与他分手,他也要把自己的歉意、愧疚表达到位。
周小凤的心理也在矛盾中激烈斗争着,她在看徐正林拿出什么态度,虽然徐正林道歉过,也发誓以后不再忽视她,可毕竟只是信息方式,她看不到徐正林当面真诚的表情。因此,她决定先回家,如果徐正林愿意和她好好谈谈,看谈的结果再决定下一步行动,她知道徐正林舍不得孩子。
徐正林正在家里焦急地踱着方步,见周小凤进来,傻愣了好一会儿,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眼泪已经哗啦啦掉下来,然后就紧紧抱住周小凤,沙哑的嗓音满是哭腔道:“你去哪儿了?你知道我这一天是怎么过的吗?”
周小凤冷冷地看着徐正林不说一句话,徐正林急切地摇着周小凤的肩膀,泪眼蒙眬地说道:“你真的狠心要把孩子打掉?孩子的生命是无辜的呀。我承认不该这个时期在外花天酒地,没有陪你。都是吴良坤这个混蛋,天天缠着我,我不会再理他了。你放心,要是你肯原谅我,我们下周就结婚。还有,从现在起到孩子出生,我天天都陪着你……”
徐正林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周小凤打断他的话:“说结婚就结婚呀,不要做些准备?房子呢?还有酒席都不办了?你的意思孩子出生后你就可以不陪了?”
尽管周小凤都是责问的话,但毕竟说话了,徐正林觉得有了希望,这才转忧为喜,信誓旦旦道:“办酒席容易,有钱就不是问题。我在达川没啥亲戚,主要是你,该请谁由你定。房子就用我们现在租的这一套,等合适时买新的,好好装修一下,我绝对不会委屈你的。我也不是说孩子出生了就不陪你,我总不能啥事都不做吧。我只是说这段时间我尽量都在家陪你。我知道这些日子委屈你了,我会尽力补偿你,好吗?笑笑,宝贝。”
周小凤盯着徐正林看了许久,仿佛在问:“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徐正林也明白周小凤的用意,举手起誓说:“我说半句假话,出门遭车撞死,打雷被雷……”
周小凤捂住徐正林的嘴,偎在他怀里,眼泪就像开闸的洪水,哗啦啦倾泻而下。她使劲地捶打徐正林的胸脯,呜咽着说:“你知道,人家心里有多牵挂你吗?你说你忙,我硬忍着自己的痛苦不去打搅你。那天晚上,我吐了一天都没吃没喝,多想身边有人照料。呜……打电话,你不接,发信息你不回。实在忍不住才到工地上找你,却没想到你却在花天酒地。你不为我想想,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呜……”
徐正林紧紧抱着周小凤,仿佛怕她再次飞了,眼泪情不自禁地流淌着。他附着周小凤的耳根呢喃道:“对不起!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我们马上就结婚,我会疼你、爱你一辈子……”
周小凤破涕为笑,伸出小拇指:“拉钩,一百年不变,不准反悔。”
徐正林勾一下周小凤的鼻子:“还不相信我,我起誓……”
周小凤再次捂住徐正林的嘴:“我不要你说不吉利的话。我们俩,还有我们的孩子都要好好的。只要你爱我,爱我们的孩子,爱我们将来这个家,我什么都愿意做。”
徐正林捧住周小凤的脸,凝视了一阵,然后用舌头撬开周小凤的嘴,深情地、贪婪地吻着……
一个星期后,徐正林与周小凤举行了婚礼,没有鲜花、没有婚车、没有气派的酒席场面,徐正林的母亲从遥远的哈尔滨飞来为儿子祝福。两家人只简单吃了一餐饭,简单布置了租来的新房,但徐正林的母亲还是很高兴,毕竟儿子答应她成家的愿望得以实现,而且即将可以抱上孙子。周小凤的父母本来就对这个姑爷很满意,女儿同意,就顺从女儿的意愿,毕竟女儿有了不错的归宿。因此,也很愉悦地接受这些安排。
许多事不闹不深刻,不吵不自觉。徐正林婚后很果然安分,任吴良坤怎么叫都无动于衷。永翔化工达川公司的二期工程,已完成规划设计工作,即将进入招投标程序,吴良坤很想得到这些工程,而徐正林显然是关键人物,许多内幕情况都由徐正林掌握。吴良坤认为自己一定在哪一方面不小心得罪了徐正林,一直想找到真正的原因,采取什么措施补偿。
徐正林业余时间最大的爱好就是集邮,从小学五年级开始他就对集邮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各式各样的邮票至今已收集了3000多枚,每当见到自己想要的邮票,徐正林总是愿意付出相当大的代价收集。有次为了收藏一枚列支敦士登邮票,他竟然卖掉了自己持有的正在上涨的一支股票。事后算起来损失十万不止,可他不后悔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心理得到极大的满足。
吴良坤自然会打听徐正林的爱好,可他不懂集邮。如果花大代价买个徐正林不喜欢的东西,岂不是马屁拍到马腿上?如果能懂得徐正林喜欢什么样的邮票,而又心疼花钱,他就有机会了。此前,他给徐正林送钱、送贵重礼品,无一不被退回。邮票嘛,说不清价值,徐正林接受了就难以释手,这倒是一个好渠道。
吴良坤文化不高,却脑袋灵活,学啥像啥,平日里他交往的圈子里,一帮小弟们总是很崇拜他。在卡拉OK厅里什么歌唱一次就会,猜个拳,玩个什么行酒令,他总是赢。可他突然间对集邮感兴趣,圈内人还是感到意外。
吴良坤买了好几本集邮方面的书,真的很用心去学,也四处拜访集邮爱好者,虚心讨教,终于摸出一点门道,甚至自己也有点喜欢上集邮了。一次,他听说西安有一个集邮拍卖会,竟专门飞往西安,以14万元价格拍到一枚列支敦士登的小型张邮票,他相信徐正林识货。
吴良坤找了个机会直接到徐正林办公室,说了一些工程进度的事,然后似乎很轻松把一套兵马俑纪念品放在徐正林的办公桌上说:“刚去西安出了一趟差,给你带点小玩意儿,希望你会喜欢。”
说着,吴良坤还意味深长地笑笑。
徐正林手上正忙着事,只是说了声谢了,就把东西推到桌子的一边。
下班时,徐正林顺手将那包兵马俑礼盒装进提包,到家后打开一看,一枚自己心仪已久的小型张邮票跃入眼中,他的心跳迅速加快,因为他知道这枚邮票的价值。退回,实在舍不得,付钱给吴良坤,他肯定不要,而自己结婚时承诺要给周小凤买一套房子,手头也转不过来。装糊涂收了吧,他又怕吴良坤这个商人以后会钻自己的空子。因为太忙,他也没心思认真想出个好方法来,就把这事搁下了。
永翔化工达川公司的二期工程建设在紧锣密鼓地筹划中,如果进展顺利,两个月内应该会进入招投标程序。许多工程标底的秘密都将掌握在徐正林手中,徐正林显然是关键人物,吴良坤自然要紧盯着徐正林。
吴良坤送出邮票一个多月了,徐正林也没什么反应,吴良坤心里好生纳闷,是徐正林没打开兵马俑礼盒,还是徐正林不识货?相关集邮网上挂着这枚邮票的价值,徐正林不可能没看到。
而徐正林依然很漠然地待他,与以往没有丝毫改变。要么退回,要么有所暗示,至少态度应该有所改变呀。吴良坤决定正面撞击一下徐正林,否则那十几万元钱岂不是打水漂了。
吴良坤以前给徐正林送过钱,送过珠宝,送过金项链,从未超过一周,都被徐正林退回。这次一个多月了,徐正林还没动静,他肯定是接受了,他不相信徐正林没有打开那兵马俑的盒子。徐正林装傻是因为挡不住这枚邮票的诱惑,又为接受吴良坤的东西感到犯难。生怕被吴良坤抓住了把柄,被牵着鼻子走,自己决策不了就被动了。
吴良坤在西安还拍到一枚毛里求斯的邮票。前面送出一枚是诱惑也是探路。徐正林肯收了,再把这枚送出加重砝码。他知道永翔化工达川公司还有许多文章可做,这种私营公司又不受共产党纪律,甚至国家法律的约束,徐正林不应该这么保守啊。工程建设、设备购置给谁做不一样呢,有时他真觉得徐正林就是个榆木脑袋。
星期一下午,照例是永翔化工达川公司的例会,徐正林开完会肯定会回办公室,吴良坤知道这个规律。因此,快下班时,他来到徐正林办公室门口等候,但徐正林办公室的门仍然锁着。难道会还没开完?到会议室门口听听,里头也是静悄悄的,问办公室的人,告知说,会早就开完了,徐总刚刚出去。
徐正林虽然不是刻意躲避吴良坤,例会开完他就匆匆去了规划局,但他确实害怕见到吴良坤。他知道吴良坤的目的,接受了他的好处,可能就要被他牵着鼻子走。退回那枚邮票,让他确实心痛惋惜,他甚至愿意出更多的钱来买下那枚邮票。吴良坤不会让他一直装傻下去的,迟早他都会点破,那时更尴尬。
从规划局回来时,徐正林恰好在楼梯口碰到了吴良坤,徐正林有些尴尬地笑笑:“哈哈,吴总呀,我还正要找你呢,走,到我办公室坐坐。”
吴良坤是个老痞子,他似乎掌握了徐正林的把柄,就有一种掌握主动的神态:“哎呀,徐总真是忙呀!我好几次想找您汇报工作,您的秘书总是说您在忙,今天您能给我点时间实在是荣幸之至呀。”
徐正林一边打开办公室房门,一边故作轻松地说道:“别臭酸了,什么荣幸之至。说吧,找我什么事?这边坐。”
吴良坤也故作轻松道:“也没啥,不就是工程上的事吗?其实,工程进展情况您也看在眼里,只是这期工程即将结束,您就不能再给兄弟一份活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