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出门，乘车去波茨坦。
天色阴晦，沿途只见枝叶茂密的森林。进入波茨坦地界后，森林中便出现大片湖泊。树影倒映在湖水中，风吹过，漾动如印象派油画。这里原来属于东德，看来从前东德对环境的保护也很重视。途经一座铁桥，是当年东西德的交界处，曾在电影中看到过双方在这座桥上交换间谍战俘的情景。桥上壁垒森严的景象再也看不到了，驻扎军队的桥头堡也早已拆除，东来西去的车辆川流不息地从桥上通过。此刻的景象，给人的感觉是，那个民族分离的冷战时代，似乎已经很遥远了。
波茨坦不是一个大城市，世人对它熟悉，是因为二战结束时同盟国主要的国家元首曾在这里签署了著名的《波茨坦协定》。汽车开进波茨坦，映入眼帘的是一幢幢式样别致的小别墅。当年，这些别墅大多是苏联驻军的宿舍和东德高官的居所，现在它们都已经私有化，不少西德人到这里来买下了别墅，有的举家迁来。这些别墅，有的已经破旧不堪，无人居住，有的被修缮一新，豪华夺目。我想，建筑的命运，其实就是人的命运，这些别墅，大概每一幢都会附依着曲折辛酸故事的。
我们直奔当年签署《波茨坦协定》的塞琪琳霍夫宫。这是隐匿在森林中的一座宫殿，建于18世纪，是德皇威廉二世为他的儿子和儿媳妇修建的，也是普鲁士皇室在波茨坦建造的最后一座宫殿。塞琪琳，就是威廉二世的儿媳妇的名字。宫殿是结构繁复的英国乡间别墅式样，赭墙红瓦，四周都是高大的树木，楼房正面面对着湖泊。普鲁士皇室怎么也想不到，这座最后的王宫，日后广被世人知晓，却是因为三个外来的大国首脑在这里聚会，聚会的目的，是对战败国德国的审判和惩罚。因为是星期天，今天这里大门紧闭，不向参观者开放，只能绕着宫殿，看看它的外表，想象当年丘吉尔、杜鲁门和斯大林在谈判之余如何在林间的小路上散步交谈。波茨坦会议距离今天已有将近60年，当事者大概都已离开这个世界，世界也早已不是60年前的那个样子。但是塞琪琳霍夫宫周围的自然景象，大概还是一如当初。虽然是阴晦的上午，却想起了中国古人的诗句，“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离开波茨坦时已是下午。在波茨坦和柏林之间的一家餐馆，主人为我们预定了午餐，餐馆在一片幽深的森林中，面对着平静的湖泊。林间遍地金黄色的落叶，鸟鸣四起，如在画中。木结构的餐厅有古老的情调，服务员都是留着胡子的壮年汉子，态度殷勤可亲。我们的主餐是著名的“德国炖猪手”，也就是中国人说的炖猪肘子，每人一个，起码有三斤重，根本无法吃完，但白炖的猪肘口味鲜嫩，佐以酸菜土豆泥，是一道美餐。据说，当年丘吉尔、杜鲁门和斯大林也曾在这里一起吃过这道菜。我想，尽管世事大变，但这道美餐的味道是不会有变化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