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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迎头呆子

小姑家离佟元元上班的地方只有二十分钟的步程,可惜跟佟元元的住处方向相背,她常拿此当借口,很少主动走亲戚。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怕上小姑家,可能就是因为亲情吧。小姑的亲情会让她觉得别扭,那是种父母辈的亲情,恰好从小到大她感受最多的是爷爷奶奶辈的亲情,很少体会父母的爱,所以她怕她别扭。下意识的想逃避。

今天是个特例,下了班后不想回家,往相反的方向走,走着走着就走到小姑住的老小区门口了。

都是陆黎害的,一夜没睡好,一天的工作也没做好,下了班还继续失魂。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坐坐,冷不丁的从小区里蹦出了一个熟人。一个很熟很熟的人。

他叫侯来城,佟元元的发小,打小就呆呆的,很是奇葩。

他有个瘦爸胖妈,他妈妈肥胖的程度单独立在那就有绝对的视觉笑果,旁边跟着一干瘦的老爸,老爸牵着他的小手,蒜瓣牙签与芝麻。太滑稽太突兀,想不笑都难。

为了防止儿子幼小的自尊心遭受打击,胖妈妈未雨绸缪,在侯来城还不懂什么是嘲笑起,就先给他注入了一股强有力的人生观:只在乎自己所在乎的人,别人的想法都可以通通拒绝。

通俗点就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嘲笑去吧!

胖妈妈常做的最形象的比喻就是她自己。她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嘲笑她,因为她知道她最在意的老公是最稀罕她的。所以当面对别人的嘲笑的时候,只要想着爸爸妈妈最爱你,你也最爱爸爸妈妈就好了。

这样的洗脑对侯来城很成功,从小到大他一直就是这么做的。小时候别人嘲笑他他还会呆呆地说,我有我爸爸妈妈爱我,我有我爸爸妈妈爱我。好像别人都没爸爸妈妈爱似的。

逐渐长大成熟后,再面对嘲笑,他干脆连这话也不说了,自己心里知道就好。低调。

但别以为他就是个软柿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恰恰相反,大伙除了嘲笑他几下,谁也不敢上前跟他动手。因为他的瘦爸也有绝招,从小就教他只要谁敢动手欺负他,不管三七二十几,先就地操上石头棍子再说,看他还敢怎么样。

他这玩命的架势还敢怎么样,无不躲远远的,深怕被误伤了。

佟元元记得很清楚,四五岁之前爸妈都在她身边,在老家镇郊种西瓜为生。侯来城是她邻居,他们家开着一间小卖部。为此她爸妈从小就把她许配给了候来城,因为只要是候来城有的吃的,她多半也有,标准的准儿媳待遇。

相同的涂来城在佟元元家也是标准的准女婿待遇,只要佟元元有的,他多半也有份。尤其到了夏天西瓜成熟的时候,随他怎么吃,他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直到有一天的傍晚,佟元元像往常一样领侯来城去她们家的瓜地玩。说是玩,其实就是吃。一个大西瓜,她吃掉了大半个。另外小半个还在侯来城的手里捧着,几乎没动。谁叫他来此之前偷偷吃了一包饼干,太饱了。

佟元元满足的摸着圆鼓鼓肚子,打着满足的饱嗝问他:“你怎么不吃啊,快吃啊?”

侯来城不敢告诉他自己偷背着她吃饼干的事,低着头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事要被佟元元知道了,她肯定就不跟自己玩了。因为她常说她最讨厌吃独食的男人了,害得侯来城每次都不敢独自偷吃,乖乖跟她分享。这次是个例外。

佟元元的妈妈刚好在旁边,也叫他吃,别不好意思,西瓜有的是。

侯来城看看佟元元,又看看佟妈妈,突然灵机一动,指着佟元元的大肚子说:“我怕吃多了,肚子会跟元元的一样。”

佟元元哇一声当场就哭了。原本乐呵呵的佟妈妈一时也愣在了那里,随后却笑了。这呆子,平时看着呆呆的,懂的还挺多的嘛。一点也不傻。

佟元元自尊心作祟,跟他闹掰了。至少没以前那么好亲密无间了。不仅不再保护他,时不时的还跟别的小孩一起欺负他。

比如常借着跟他爸妈熟的关系,常冤枉他欺负自己,向他父母告状。不给他好脸色,暗地里还教唆其他的小朋友也不跟他玩,一起孤立他。佟元元无可奈何的是,不管自己怎么欺负他,他就像癞皮狗一样,越凶黏你越厉害。而且还是那种任打任骂不还手也不还嘴的主,没见过这么死心眼的。佟元元都败给他了,没有一丝欺负他的乐趣,反而感觉是他把自己给欺负了。

最可气的是,他还常常站一边对着你傻笑,太气人了。佟元元气问他傻笑什么?侯来城就会说,因为你在乎我,我是你在乎的人,你也是我在乎的人。

这都怪他的胖妈妈教育有方。比如佟元元告他状了,胖妈妈当面训了他,背后却又偷偷告诉他佟元元这不是在欺负他,而是喜欢在乎他的表现,这是在跟他做游戏玩呢。

侯来城对胖老妈的话深信不疑,久而久之他还学会了移情别恋,把佟元元对他的凶,转嫁到了老师身上。哪个老师越凶他,他就是越喜欢那个老师。苦哭笑不得。

两人这种关系状态一直维系到初二那年,那时佟元元的父母早远她而去跑到大山外面的城郊种西瓜去了。佟元元跟着爷爷奶奶长大,个性冷漠,对侯来城也就越刻薄。而侯来城呢,始终如一,佟元元越刻薄他越喜欢,甚至有一天还傻傻的主动表白了。说他喜欢她。

佟元元当时就傻了,好一会没反应过来。确切的说是好几天都没反应过来,魂不守舍,都有点怕见他。

这么多年来,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从起初的讨厌他,到后来捉弄他似乎就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心情好欺负他一下,心情不好也欺负他一下,快乐无边。

一连想了好几天,佟元元才终于想通了,结果是自己好像也挺喜欢他的。毕竟任由自己欺负了这么多年,觉得他人不错,除了呆点,还是很可爱的。

在那个晚霞红暖的旁晚,她勇敢的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

“侯来城,你还记得那天,你说你、你喜欢我。”

侯来城老实的点了点头。

“想、想了好几天,我也想好了,我,我也喜欢你。”

说“我也喜欢你”的时候,佟元元不免娇羞万千,小脸红扑扑的,跟她平时的凶样,简直相去两条长江水般遥远。

侯来城听了特别高兴,直问她:“那你也喜欢班主任董老师吗,她可凶了?”

佟元元愣了:“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可喜欢她对我凶了。”

原来这就是他所谓的喜欢?彻底败给他了,晴天霹雳,就因为自己平时也对他凶巴巴的?所以他喜欢的不是自己,而是“凶”。佟元元含羞的脸,随即硬拉了下来,换上了平日的凶样,作为女生的骄傲也一下上来了。恼羞成怒。

狠瞪他一眼,悻悻跑开,再不搭理他。永远也别想自己再原谅他,太过分了。比小时候那件污蔑自己“怀孕”的事还过分。懒得欺负他,看都不想再看到他。

到了下个学期,她刚好又转走了,跟着爷爷奶奶一家人搬到了爸妈所在的那个城郊。也就是几年后她高中毕业,遇上谢小国的那个黑瓦灰墙木小窗的房子。安顿好没多久,她爸妈又远行了,而她至此真的就再没见过侯来城。不想时隔十四五年的今天,竟然在这小区门口碰上了,太不可思议了。

更不可思议的是,侯来城除了外形长老了点,其它的几乎没变,还是那么瘦不禁风的,尤其他的呆劲,简直比当初有过之而无不及。

过了这么多年,凭什么佟元元一眼就认出了他,还不是因为他的呆。一上来就问:“你好,你知道派出所怎么走吗?”

愣过后,佟元元反问他:“大白天的你找警察干嘛?”

“我表哥他们在打赌,我说他们不听,我要找警察劝劝他们。”

佟元元当场没笑喷出来,强忍着,又问他:“你住这小区里吗?”

“嗯。”

“几单元几楼?”

“就那个,七楼。”

佟元元顺着他的手看去,还真是巧啊,小姑也住那个单元,401。

“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我刚来三天,这是我第一次进城。”

“第一次?为什么?”

“我不想离开我父母,老师说留在父母身边是最大的尽孝。”

真的吗?老师真有这么教过?没印象,就算有也不记得了。也可能是后来教他的老师吧。那反过来父母留在孩子身边呢?反正她已经不奢望了,从小就不敢奢望。

“喂,我说呆子你真认不出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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