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就是一阵春风吹过的功夫，宝山村的荒地在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里“呼啦”一下，红的绿的白的是遍地丰收，从村头的跛脚大黄狗到村尾的好事老娘们，似乎都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丰收喜悦，一个个脸都快笑得抽抽了还依旧是咧着嘴合不拢。
然而欢快的气氛只持续了一阵子，立刻乌云就笼上了头。原来，村子里的蔬菜是大面积丰收了，但是随之而来的问题就出现了——卖给谁？
“我做了一个计算，这次一共耕种的菜地是三十亩，平均每亩地的产量是是一万斤，如果全部按照每斤两毛的均价来计算，那就是六万块钱。不过……先得把这三十万斤的蔬菜全部给卖出去才行。”罗香君咬着铅笔头，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小本子对关程等人说道。
关程眉头皱得跟苦瓜皮似的，他之前还真没考虑到这一茬，这么大的产量咋个卖是一个问题。忽然，他想到之前在村口收购大白菜的商人说的话，于是就对秦柔问道，“秦姐，供销社那头怎么说？”
秦柔的神情也是多云间晴，抿了抿嘴说道，“程子，供销社那边是有定额的，他们说咱们的菜个头大品相好，但是也只能收二十万斤。”
关程微微点点头，眉头稍微舒展开了一些，之前的一千多块钱全部给买了种子投进了地里，这么好些蔬菜要是卖不出去的话，自己不仅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得连累了村里的人。不过现在得了秦柔的消息，一颗悬着的心也算是差不多能够放下来了。
“程子，这可就卖掉一半多，剩下的十万斤可咋办？除了供销社，谁还能够买得下这么多？这可不得烂在地里。”山花有些着急地对关程问道，这愁眉苦脸的神情在脸上，还真就跟蔫了的山茶花似的。
王春梅暗地里伸手戳了山花一下，给她使了一个眼神让她别说泄气的话，转头来接过话茬，爽朗地说道，“嗨！这算是个啥事儿啊！卖不掉还不兴咱们自个儿吃啊？大白菜做辣白菜，萝卜切了晒干做萝卜干儿，可都是些当娘当媳妇儿的人了，还当心这个？咱们长个嘴儿除了叨叨，那还不得吃哟。”
王春梅话跟一口泡菜似的爽脆，带着一些调笑的语气更是让周围的气氛都轻松了下来。
“我看难！”山花接着王春梅的话一口就说道，“咱们的那些个婆婆婶子的，恨不能把一块烂泥巴都换成钱了，更别说这些长得水灵的菜，要让她们搁家里自个儿吃，还不得天天来程子这里闹，保不准得把这个庙拆了！”
山花这一句下去，顿时就跟搅屎棍一样，把刚才缓和的气氛给搅黄了。
秦柔揉着自个儿的太阳穴对众人说道，“大家伙儿也别太着急。我让家强去镇子上想办法去了。”
“郑家强？他有啥办法？”王春梅这话跟从肠子直接通嘴巴一样，都没经过大脑就蹦了出来，语气上很有几分看不上郑家强的意思。不过这也是实话，郑家强确实没啥能耐，不过也就是没啥能耐只能当个和事老所以才被选为村长的，这个穷山恶水的宝山村着实挤不出来两滴油水儿，所以没人看得上村长芝麻大点儿官。
秦柔也知道自个儿男人的有多少斤两，所以也不太在意王春梅的话，只是回答道，“他经常在镇上打牌，多少也认识些个人。所以，之前程子让我去供销社商量卖菜的事儿，我就多了个心眼儿，让家强也帮着去打听打听。但愿着吧他这次能够出息些。”
说曹操曹操到，几个人正在一起商量的时候，郑家强就出现在了庙门口，跟他一块出现的还有一个梳着油头戴着眼镜穿着一双黄皮鞋的中年男人。
“咳咳咳，啊……那个啥，大家伙儿都在这儿呐。”郑家强端着官架子就走了进来。
“家强，咋的了？有消息了？”秦柔立刻就朝着郑家强走了过去问道。
“嗯啊，那个……这点儿小事儿难道我还搞不定？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黄明黄老板，专门做农产品贸易生意的大老板。”郑家强扯着官腔给秦柔介绍说道。
黄明定眼一看郑家强这媳妇，那是心头觉得一朵娇嫩的鲜花就插在了牛粪上，好白菜给猪拱了个稀巴烂，尤其是看着秦柔那么一笑，那浑身这个劲儿，说是县长夫人别人也得信了。
“你好，鄙人黄明。”黄明握了握秦柔的手，浑身一阵颤抖颤得鼻子旁边的一颗痦子上的毛都竖了起来。
秦柔从黄明的眼神中就能够看出来这人心里的想法，勉强地笑了笑就把手给抽了回来。
“黄老板，这边请坐，我来给你介绍一下。”郑家强把黄明带到桌子旁边，挨个儿给他介绍关程等人。
黄明这下可感觉自己像是一颗粪蛋子掉进了花丛中，这些个娇艳欲滴的花朵儿谁他都想要给施施肥。
关程给黄明说了一阵情况，黄明瞅着罗香君的笑脸恨不得钻进两酒窝里醉死在里面，听着关程说完，立马一拍桌子说道，“甭说那么多，一个字儿——买！”
众人顿时喜出望外，没想到这个黄明除了贼不溜秋的眼神儿，人倒是也很耿直，关程再次确定似的问道，“黄老板十万斤蔬菜全部都要？你啥时候打算要，我就啥时候让大家伙从地头摘，保证你拿到的是最新鲜的。”
“等等，郑村长！关程！这十万斤菜我是要了，不过还有一个条件。”黄明对关程等人说道。
“啥条件？”关程张口问道。
“我这批菜要得急，所以直接就跟郑村长来这儿了，拖拉机我已经叫到了村口，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也没时间瞅瞅你们的菜咋样，所以我要立个字据。”黄明说着就从包里掏出了一个记事本跟一根圆珠笔。
“字据？啥字据？”关程有些不解地问道。
黄明伸手拍了拍关程的肩膀说道，“小兄弟，我是生意人，所以得防范着点儿。有句话叫啥来着，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嘛。写个字据，你保证你卖给我的菜没啥品质问题，都是新鲜的好的就得了，如果有啥烂菜霉菜之类的照价赔偿，这也是合情合理的是不？”
关程对自己的种的菜那是绝对有信心的，而且也压根就不打算做什么滥竽充数的昧良心事，于是就让黄明立了个字据，然后自己在上面签上了字摁上了手印。
拿到字据的黄明爽快地一拍桌子，立刻要求收菜点钱，一个个高兴得跟油锅里的花生米似的，女人们蹦跳着就开始采摘地头的蔬菜，连罗香君也挽起袖子跟着一块儿挥汗如雨。
整个村子的人都忙活了起来，经过半天的奋战，是把十万斤的蔬菜给采摘下来交给了黄明，而黄明也按照供销社的价格给关程点清了全部欠款。
三天之后，供销社那头的钱款也全部到账，随后就是……“铛铛铛！铛铛铛！发钱咯！发钱咯！大家伙儿快去庙里领钱咯！程子哥发钱咯！大家伙儿快去领钱哟！”
关程的专用传话筒嘎子，拎着铜锣又一次敲遍了全村，很快村子里的老沙娘们儿们都聚集在了庙里，而来看热闹的人更是都快要把庙门槛给踩破了。
“瞅瞅！大伙儿快瞅瞅，我的那个老天爷咧，程子那个桌子上咋那么钱，这是咋的了？捡着狗头金了？”
“我看你是这一天天的在走魂儿吧？这是人程子卖菜的钱！靠着他自个儿劳力挣来的！狗头金有那么好捡，你去给我捡一个试试。”
“你们在这儿瞎叨叨个啥？让让！没你们的份儿也跟这儿挤着，不嫌热呐？别挡着我领钱！”
“……”
齐淑芬扒开了周围围观的村民，跟县领导视察似的大摇大摆走进了庙里，周围的村民指着齐淑芬一阵阵的嘀咕，没想到这些个老娘们儿没脸没皮到这种地步。
“静一静！各位乡亲父老请静一静，先听我说两句。”关程站在桌子后面对周围吵吵的村民摆了摆手，等着叽叽喳喳的村民闭嘴之后他才开口说道，“今儿把大伙叫来是发钱的，咱们之前立了字据，做了保证的事那就得落实了！”
“程子，别搁那废话了，整点儿实在的，赶紧发钱。”张菊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她看着这一桌子的钱那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好！那我就不废话了。现在正式开始发钱！”关程说着就接过了罗香君给他递来的记事本，然后照着上面念道，“王春梅，一亩地的白萝卜，一共一千八拿着！”
王春梅喜滋滋地从关程手里接过钱，这可是她第二回尝到甜头了，感觉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舒坦劲儿。
“山花，一亩地的大白菜，一共一千五拿着！”关程说着又从一摞的钱里抽出一千五数给了山花。
“哎哟，我这可是头一遭，真羡慕春梅，都尝着两次滋味儿了，你们瞧把她美的。我说程子，以后这事儿可得还叫着我！叫不叫她王春梅都没关系！”山花调笑着就从关程手里把钱接了过来。
王春梅哪里是愿意吃嘴巴上亏的人，立刻也是一阵调笑，顿时周围的气氛就活络了起来，罗香君笑眯眯地看着，觉得这山这水这人都有着澎湃的生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