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以陌和君夕颜送走了温劲风,二人并肩走在廊下。不知不觉中,君夕颜的脚步渐渐落后,最后停了下来。察觉到不对劲的君以陌转过身来,眼带疑惑地看着她。
君夕颜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身侧的手捏了捏衣袖,终究还是问:“三哥你今天在众人面前露面了,是打算什么时候出手?”
君以陌眼神闪了闪,越发深邃。他自认对这个最疼爱的九妹十分了解,可这段时日他所见到的君夕颜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有时连他也看不透了。这其中的异样他并没有深究,因为他相信不管如何她都还是他的九妹。就连之前她将丙氏三人支走的事,他也放任自由,即使他知道她有事情瞒着他,他也不会派人真正去打探监视什么的,因为,他尊重她的想法。
但他也必须保护好她。“颜儿,这些事你不用管,你只要安心地……”
“三哥!”君以陌温和的话被君夕颜打断,“我不可能永远生活在你的羽翼下,三哥……”君夕颜抬起头和他对视,那从未见过的坚定令他的眼中泛起一阵涟漪。“如果相信我,就请静静地看着,我一定会变强,强到不会再受任何伤害,强到能够保护所在乎的人!”
君夕颜说得一派郑重,原以为三哥也会正经地答应自己。谁知道,气氛凝固许久后,君以陌突然伸手覆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还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恩,三哥相信颜儿一定会变得坚强,但是现在颜儿你的实力还不够跟他们对抗,所以,就先乖乖地呆在宫里,我答应过要保护好你,外面的坏人都交给我。”
这般画面之下,君夕颜感觉自己的年龄莫名地就像小了许多一样,一腔热血更像是突然被卡在了喉咙一样,闷闷的,又哭笑不得。但更多的还是感动,因为无论何时,三哥都想着要保护着她。
“好了,时辰不早了,赶紧去歇息,明天我带你和小炎一起出去玩儿。”君以陌说着,不给她反驳的机会,直接拉着她就往厢房而去,身后的时意提着灯笼快步地跟上去。
……
大皇子府。
君以傲高坐铁木椅上,穿着一袭滚金边蟒纹墨袍,眉眼凌厉,薄唇紧抿。他的面前单膝跪着一个男子,全身包裹在紧身黑衣下。男子声音平静无波,机械般地说道:“殿下,太尉温劲风在散宴之后进了三皇子府,大约有半个时辰才出来。”
“温劲风……”君以傲脸上扬起暴戾的笑,手捏着茶杯“咔咔”作响,“本宫这个好三弟才刚冒出个头,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找上去了,呵呵……我倒要看看他们能翻出什么浪来!”
啪!
君以傲一下子将茶杯摔在地上,胸中的怒火这才发泄了些。
“温如玉那边儿怎么样了?”甩了甩被溅上几滴水的衣袖,君以傲又漫不经心地问。
“禀殿下,派出去的人带回来消息说,温如玉在礼部整日里都只知道编书整册,太尉府的人不管是谁找上去,他都避而不见。”
这倒是个好消息。君以傲听后放声大笑:“温劲风那老匹夫现在恐怕是要呕得吐血了吧?哈哈!他温家世代为将,如今唯一的苗子却死活都要当个摇头书生!”
“把人都撤回来吧,顺便吩咐下去,让我们的人在温劲风面前多提醒提醒这件事儿!哈哈!”
“是。”黑衣手下退了出去。
夜色暗沉,远远地还能听见君以傲那张狂的大笑。
第二日上午,君以陌如约带着君夕颜和君以炎出府,他们只带了几个丫环侍卫跟在身后。
大街上,酒楼店铺林立,街道两旁,各种摊位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有衣着朴素的平民百姓,也有衣着华丽的官商富贵,更偶尔还有三两乞丐穿梭其中。
刚开始,只有君以炎看着各种新奇的玩意儿好奇满满,买了一件又一件,而君以陌和君夕颜则在他后面静静地跟着。
到了后面……君以陌见君夕颜逛了这么久却一样东西都没买,不禁问了一句:“怎么了?颜儿你不喜欢吗?”
君夕颜闻言一怔,摇了摇头。她并不是不喜欢,只是不习惯而已。
前世,她即使有逛街,也是任务需要,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静静地逛过街。望着前方蹦蹦跳跳的君以炎,她的眼里满是羡慕,那样幸福的童年是她从来不曾拥有过的。
想着想着,君夕颜的思绪有些飘远了,甩了甩头,从前世的记忆中拉回来,一抬头就对上三哥担忧而深邃的眼神。君夕颜暗叫糟糕,赶紧掩饰性地朝四周望去,然后指着从身边经过的一个拿着一大竿子冰糖葫芦的人,向三哥扬起纯真的笑,说道:“三哥,我想吃冰糖葫芦!”
听到颜儿总算有想吃的东西了,君以陌自然是非常高兴了,对于刚才见到的那满溢忧愁的一幕也抛到了脑后。“好,你等着,三哥这就去给你买来。”应了声,他就笑着追上那走远了的卖冰糖葫芦的人。
君夕颜见他走开,长长地松了口气,即使身在闹市,她在这一刻也感觉异常的平静。这一世,她如今还未满十五岁,其实也算是个孩子,前世没能拥有一个幸福的童年,这一世就让她任性地享受一番这种纯真的快乐吧……
君以陌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两串冰糖葫芦。君夕颜接过其中的一串,咬了一口,甜甜的,就像她此刻脸上的笑。一行人追上前面像脱缰了的小野马一样的君以炎,剩下的另一串冰糖葫芦就归了他。
之后的时间里,君夕颜也放开了,这瞧瞧,那看看,整个人欢脱得和小炎没什么两样。
只是,越往中心的繁华区域而去,周围的富贵人家也就越多。君夕颜虽然戴着面纱,但还是不能将脸上的烧疤完全遮住。那些富家子弟个个自负高傲,见了君夕颜的容貌,纷纷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对此,君夕颜倒没什么在意,但君以陌却忍不住皱眉。他看了看正开心地蹲在糖人儿摊子前的君夕颜,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喊住她,而是沉思片刻,然后转身走开。
一会儿后,君以陌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张纯白色的,没有任何花纹的面具。
“颜儿。”君以陌走到她身边,将她拉了起来。
“三哥?”君夕颜疑惑地看着她,在站起来时还有些舍不得地望了一眼糖人儿。
君以陌拿出身后的面具,替她取下脸上的面纱,然后将面具覆在她的脸上,两手在她的脑后温柔地系着绳子。
君夕颜的个子只到君以陌的肩头,这么近的距离,君夕颜只有仰着头才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她知道,他定是因为看不过周围那些人异样的眼光了,才给她戴上这个面具。他对她这个妹妹真的是疼到了骨子里了。只是此刻,君夕颜在这么近的距离下,看到了他眼中似乎还有别样的光芒,那是她承受不起的东西。脑后的绳子一经绑好,君夕颜就匆匆撇过头去。
旁边是一座生意萧索的青楼。二楼,一扇雕花镂空的窗户半开着,一位着烟青色抹胸纱裙的女子闲适地倚在窗橼上,一手撑着下颚,一手搭在窗台上,捏着一张白丝帕。那女子生得貌美,不似一般青楼女子的柔美,而是面庞带有几分英气,反倒显得她不俗。
君夕颜一转过头就对上那女子兴味的目光。然而见此,君夕颜面容掩在面具之下,那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兴味更甚,令那女子一阵愕然。
“在看什么呢?”君以陌突然出声问。
“看青楼啊。”君夕颜回过头来,双眼瞬间变得笑意盈盈,“三哥,你去过青楼吗?里面是什么模样啊?”
面对颜儿天真的问话,君以陌目光微闪,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坚决否认:“我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
“哦?真的?”
“当然是真的!”君以陌微忿。
“不是说,那里是男人的温柔乡嘛,你怎么可能没去过?听说里面很好玩儿呢。”
对于君夕颜不耐烦的追问,君以陌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要说以前,他还真没去过青楼,可是以后一些公事上的洽谈,保不准得进去。所以,只好使出他的杀手锏了——君以陌伸手在君夕颜的脑袋上大大地揉了几下,直将她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再配上她此时那幽幽的眼神,活像炸毛的小猫。
“你这小丫头管这些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