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何蔚回学校看林老师的时候,他一眼就认出了她。
虽然已经五十多的人了,但除了有时候腿脚风湿害得严重,也算得上是身体硬朗。
“李华呢?那小子不肯跟你一起来?”
“来了,躲在门口不肯进来。”
林老师眯起眼来回忆,何蔚他是没见过几次,却因为和李华这小子是校园情侣,闹得沸沸扬扬。
当年他还是李华的班主任,知道他俩走得特别近,分别拉了来训话,何蔚只是不说话,倔得很,李华倒好,仗着成绩好,自己好言相劝,反而蹬鼻子上脸,夸着海口会考上A大。
结果,结果,他自己不仅考上了,还把当时凭那样的成绩想考上A大简直天方夜谭的何蔚也拉了进去……
何蔚从包里翻了张请柬出来,递给了林老师。
林老师瞬间笑开了:“何蔚啊,你还真砸那王八羔子手里啦?可得想想清楚呦!”
“老头瞎说什么呢!”
林老师眼疾手快的抓了支笔掷过去,李华顿时疼的嗷嗷直叫。
何蔚在一边忍俊不禁,看着他们一来一往,时间过得真快,都已经6年了。
最后离开的时候,李华还是恭恭敬敬的说了句:“林老师,我真希望你能来。”
然后林老师也和蔼的笑:“你是惦记着份子钱吧。”
两个人相望哈哈大笑。
(二)
“东子他们找我们去唱歌,在东华桥那家ktv。”
“那我们打的去吧,早点过去。”
“坐公交,现在才四点不到。”
李华看了几眼何蔚,怕她生气,小心翼翼的搂过她的肩,说:“老婆,我们两个路痴,等下找不着的,打的吧……”
何蔚掐了把他的腰,“要打你自己打,我坐公交去了。”
说完她就朝着对面的公交站牌走去,等了没一会儿公交就来了,她悄悄瞟了眼李华,看他还傻愣愣站在原地,顿时没好气的扭了头,上了公交。
她和他度过了六年光景,一直在斗嘴中越走越远,想着下个月十二号,就能和他斗一辈子嘴了,不由弯了眉,掏出手机,妈蛋,这家伙居然没打来!
带着微怒拨号,先是无人接听,过了一会转成了忙音。
(三)
何蔚和东子一群人只呆了一会儿就先回家了,李华迟迟不来,何蔚撅着嘴:“可能是闹脾气了吧,电话也不接。”
他们笑着打趣:“得了吧,我看闹脾气的是你,李华一把你高高捧起的主,哪会舍得不理你……”
何蔚笑着道了别,总觉得心下哪里空落落的,很不舒服。
着急回了家,屋子里一盏灯也没开,她有些心慌,刚按下按钮,李华坐在沙发上,指尖还点着烟头。
抬头看到何蔚,一把将她抱住,“刚在路上出了点事,吓坏了吧。”
何蔚的声音略带哭腔,总觉得他凉的不像话,“出什么事了,电话也不接,身上怎么这么冰?”
李华心疼的看着她,把手覆上她的脸,“没什么,只是小事故,手机摔出去了,有点吓到,你知道我胆儿小。”
何蔚慢慢缓和了脸色,“你也知道自己胆小啊?”
嗯,我胆小,最怕失去你。
(四)
“小姐,你真是美得不像话!”
何蔚捏细了嗓子,学着刚刚帮她试婚纱的小姐的语气,李华一听,笑得眼泪一大把一大把,“你不知道这儿的小姐对老母猪也这样夸?”
“你说谁老母猪?”何蔚甩着拳头上来,李华顺过她整个人,把她圈在怀里。
“不过,我家媳妇儿确实美得不像话。”
何蔚脸一红,推着李华进试衣间,自己去了厕所洗了一把脸。
李华出来的时候,何蔚确实吓了一跳,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只知道痴痴的看他,简直帅的一塌糊涂。
“怎么样?”
何蔚回了神,“也就那样吧……”
他假装失望,把脸凑到何蔚面前,然后亲了她一下,“能不能加分?”
李华心想,自己都出卖色相了,这下你该高兴了吧。
却没想到何蔚的脸彻底黑了,“死李华,你踩到我裙摆了!这套好几千呢!!!”
(五)
出了婚纱店,李华拉着何蔚进了一家书店,进去才慢慢熟悉起来,原来是他们高中时候常去的的那家,可惜装潢了一番,还换了位年轻的老板。
“小姐,需要帮助吗?”
李华有些生气,这位小姐有男人在旁边呢!当他不存在吗?
搭个命讪啊!
何蔚微微一下,“不用了,谢谢。”
李华拉她径直出了书店,有些吃味,“以后不许对别人笑!”
何蔚白了他一眼,但心里却甜蜜的不行,街边正在放《明天我要嫁给你》。
李华拿肩抵着何蔚:“你瞧瞧人家那觉悟,嫁给我搞得和祖上烧高香一样。”
何蔚骂了句“不要脸”,李华那个人来疯拽着她就开始吼:“明天我就要娶你啦,明天我就要娶你啦……”
(六)
十二号很快就到了,李华和何蔚早早起了床,婚车接他们去了定好的酒店,然后开始给他们换衣服、化妆。
等两小时过去,何蔚转身的时候才看到李华一声不响站在她身后,眼眶红红的,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何蔚站了起来,乖巧窝进他的怀里,她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第一次接吻……
“你会幸福的。”他的声音哽咽发涩,叫何蔚听了也不免难过起来,她抽了抽鼻子,“大喜日子,干嘛这样。”
“我爱你。”
(七)
伴着婚礼进行曲,何蔚和李华携手入场,掌声雷动,何蔚紧紧的拽住李华的手,手心发汗,好像李华能抚平她的紧张一般。
她努嘴朝着东子他们的方向,李华看过去,东子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样子滑稽可笑又叫人鼻子发酸。
何蔚听见东子喊:“何蔚!你们一点要幸福!”
何蔚向那个方向点头,却笑不出来。
“何蔚,要多笑。”
何蔚抬头看着李华,他淡在光圈里,好像一瞬间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她怕妆花了,却还是忍不住掉眼泪,然后扯了扯嘴角,李华微微一笑,停下了脚步。
何蔚亲眼看着李华将她的手放到方同手里,她想抽回,却叫方同握得紧紧的。
“何蔚,冲人家笑笑。”
何蔚哭的歇斯底里,“你不是叫我不许对别人笑吗?”
李华摇了摇头,最后俯身吻住了何蔚。
然后李华不见了,这世上,再没有李华了。
(八)
认识方同是在李华去世的第三年,在一家不仅普通还十分老旧的ktv,能点的歌最新的也已年代久远,方同点了一首《明天我要嫁给你》。
在所有人都在笑话他跑调跑得像走山路,还是十八弯的那种的同时,只有何蔚蜷在小角落安安静静听他唱完了整首歌。
然后,何蔚决定嫁给他。
方同在求婚的时候曾对她说过一段话:
四季总是有一次凋零。结果无数次凋零。
相爱总是有一次分离。结果无数次分离。
我向你承诺,我不离开。
然后何蔚点了头,因为她看到李华站在一旁冲她微笑。
那天夜里,何蔚没有等到李华,他在市级医院,抢救无效死亡。
那天,何蔚赌气转了头,没看见的,是李华拼了命闯红灯跑了过来,却洒了满地血泊。
有一种想念叫做今生今世难再相见,封存过去,一同伴随着走向未来。
“你会幸福的。”
“我知道。”
“我爱你。”
“我也是。”
听我说,属于你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