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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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浩浩荡荡的车马,打破了郊外的寂静,队伍最前面是马队,当头的两位士兵各骑一匹枣红马,马头上系着红绸结成的花,各举着一面旗子,旗子迎风飘荡,随风可见蜀字。
铃声清脆,马踏烟尘,将清寂了许久的官道渲染的热闹而凌乱。马队行走的很慢,轻轻快快,马队后面,是一队步兵,步兵穿着盔甲,春日的旭日下,不时闪耀着银光。
步兵后面,是一匹高头黑色骏马,鬃毛油亮,脖子上拴着五棵金铃,随着马蹄起落,铃铛叮叮当当,悦耳至极,仿佛满山的春色都是被这铃声敲醒的。于是花都开着,草都绿着,水也流着。
骑在马上的,是后蜀彭王孟仁贽,头上戴着黑色的硬脚幞头,飘带垂在脑后,身上穿着黑色襕袍,圆领衫子,腰带上垂挂着两条帛鱼,一红一灰,随着马蹄起落颠簸。
孟仁贽后面是一辆马车,四马驾辕,一个车夫,跨坐在马上,挥舞着马鞭。车厢半旧,却粉饰锦绣,乌木红帘,绣着双鹤芭蕉。四角垂着流苏,迎风飞扬,红丝纷乱。
一队人马行进,转过一座山,又转过一座山。只听马蹄,不闻人语。
忽然,车子内传出一个声音:车夫,这是到了哪里?
还有十里,便可进后唐都城。车夫恭恭敬敬回答。
车里说:追上我大哥,我有话跟他说。
车夫答应一声,一扯缰绳,扬鞭催马,脱离大路中央,很快从侧面追上孟仁贽的黑马,马车和孟仁贽并排,一车一马,有点拥挤,孟仁贽微皱了一下眉,打马向旁边让了一让。车帘一撩,一个少年自车厢里探出半截身子,对他喊:大哥,就要进城了,你快把喜服换起来吧。
孟仁贽依然蹙着眉:荒郊野外的,怎么换?进城再说吧。
少年说:我下车,你到我的车里来换。
孟仁贽目视前方,不语。一直跟在孟仁贽身边的武鸣也打马过来:王爷,小王爷说的对,马上就要进城了,不换喜服,怕是会被后唐皇帝认为不敬。
又不是马上成婚,迎亲而已。孟仁贽依然面无表情,但是却跳下马来。对少年说:昶儿,那你先下来。
少年孟昶,一撩帘子,车夫迅速搬了把小凳过来,他轻盈一跃,跳下车子。孟仁贽钻进车子,有人送来了衣服,四个侍卫马上分散在车厢四周,孟昶信步踱到路旁的一棵柳树下,见柳丝轻扬,薄绿轻染,扬手折了一枝。在脸颊边晃荡着玩儿,久居皇宫,从没如此与大自然亲近,少年孟昶,对这个流水映花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也洋溢着喜悦,他想让路更长一些,走的更久一些。但,孟仁贽很快换好吉服,跳下车子。
孟仁贽见弟弟孟昶笔直站在路边,他也并没有戴幞头,漆黑长发用根玉簪子绾了,纷披在肩头,一身白衣,白衣如雪,映了柳绿青山,好像一幅画。
孟仁贽妄自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脸色浮上一层青霜。他轻轻对身边的武鸣说:叫小王爷,启程。
武鸣来到孟昶身后,弯腰道:小王爷,咱们该上路了。
孟昶答应一声,回头见孟仁贽已经上了马,换上了暗红色幞头,袍子也换了暗红色,肩上斜跨了一条红色的丝绸,系了一朵同样的大红花,红花正好飘在胸前,他有一双长眉,眉头轻锁,嘴唇饱满,面无表情。
孟昶看了一眼哥哥,上车,车子后面四匹马,四个穿着的胡服黑衣男子,并排跟在后面,背着剑,凛然启程。
风景好看,孟昶这次并没有放下帘子,一边走,一边欣赏春色,又转过一座山,前面忽然出现了一座山庄。他大喊:哥,前面有人家,我们可以去歇歇吧。
孟仁贽在马上晃悠着,没有回头:嫌累,跟出来做什么?
孟昶不言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