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京“霍”地站起来,一把抢过电话扣在座机上,铁青着脸嘲讽道:“好伤心啊,林夫人,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你是在向景天翔控诉我虐待你了吗?如果不是我们之间的纠结够丢人,我真不介意把你我的恩怨掰开来让大家评评理。”他抬起她的下巴,嬉笑着说:“真是个勾引男人的尤物。”
受不了他的污辱,葱儿挣开他的手哭着向门外跑去。林子京一步跨上去搂住她,一脚踢上门,笑着说:“干嘛跑走,亲爱的?留在这里不好么?上次你是在怀念李涛的情况下和我亲热的。今天思念着景天翔,我们的缠绵也别有滋味吧?下次,轮到谁呢,我的小猫儿?”说完不顾葱儿的挣扎,抱起她向套间的床上走去……
议事厅里,人们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开初还彬彬有礼地相互谦让着,到后来意见渐渐相左,吵得翻了天。这是景天翔驻地的一个镜头。
针对于土匪猖獗的情况,大部分官绅主张严管严治,给予毁灭性的打击。前任官员也的确这样做了,可是收效甚微。这里山高林密,土匪神出鬼没,很不好打击。虽然打破了几个山寨,但都是些不足挂齿的小帮。几个大的匪帮依然存在,听说最近形成了联合之势,大有和官府通力对抗的意思。这样一来,剿匪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加上官府各自为政,互相扯皮,派民团和警察进山行动了几次,都大败而归。
不仅如此,土匪为了报复,派人化装进城进行暗杀活动。前几天一个大官绅的儿子就被杀了,头颅挂在城门外,旁边还有警告恐吓的纸条,闹得人心惶惶,有世界末日之感。官府也怕连累自己,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看着,由此剿匪行动就拖了下来,形势也更加严峻。
景天翔到这里后,大家像欢迎山神似地欢迎他,恭恭敬敬地进行了驻军演说,并仔细地了解了这里的情况,决心大力剿匪,为民除害。剿了几次,双方都有伤亡,土匪的损失更大些,帮派的联合被打散,成了乌合之众。在这种情况下,大家群情激奋,都主张一举消灭剩下的顽匪。
正当景天翔准备再派精兵强炮大范围地聚剿时,葱儿的电话到了,劝告他讲究方法。他一时冷静下来,细细思量了一番,发现在剿匪方面,只有自己一方的军队在出力,别人都在观望。像当地的警察、民团以及乱七八糟的“抗日部队”,他们闲得没事干,只坐等着分享战利品。回忆起前几次剿匪的前前后后,他的军队没有来得及动作,这些警察、民团什么的对溃败的土匪窝一顿乱抢,肩挑手提,真是比土匪还土匪。只是当时他考虑到自己初来乍到,再者也看不上土匪窝里的东西,因此皱皱眉也没说什么。
现在看来,真如葱儿预料的那样,这里土匪猖獗肯定有很多隐情:苛捐杂税,官逼民反一定是重要的原因。再说,和打日本人相比,他的部队虽然伤亡不大,但几次剿匪下来也损失了三十几个兄弟。现在想想,这些兄弟没有死在抗日的疆场上,却死在了本国人的互打上,真是悲哀。
接到葱儿的电话后,他不能不佩服葱儿的远见卓识。她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就能看到事物的本质,其辨别是非的能力是自己望尘莫及的。如果把她放在他的位置上,一定会干得比他好。可是却屈居在家里被埋没了不说,还要受林子京的气。他虽然不清楚葱儿和林子京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从他们日常冷漠的关系和前天给自己打电话时的悲痛样,他知道葱儿现在的处境一定非常痛苦。
即使这样,她还牵挂着自己和军队,真的让他感动,也很惭愧:他真的很无能,什么忙也帮不了她。听到她的哭泣,他真想立刻冲到她的面前,把她紧紧地搂到怀里安慰一翻。最后听到电话挂断了,他猜测是林子京不高兴,又折磨葱儿了,让他心里揪痛难言。由此,他决心好好完成“剿匪”的任务,不辜负葱儿的期望。
葱儿的电话是前天到的,昨天景天翔停止剿匪了一天,说是稍事休息,故意看看各界的反映。果然,看他停止了剿匪,昨天还好说,今天那些官绅像商量好了似的,都来到他的议事厅来聚会,既来探虚实,又似乎有逼他就范的意思,让景天翔又生气又冷笑:真是反了你们,看我好欺负,把我当成了他们泄愤的工具。尤其那些被土匪伤得厉害的官绅,恨不得推着景天翔去剿匪。
看到他们丑恶的嘴脸,景天翔在说了最近军队伤亡比较严重,需要休整,还要防备日军袭击的话后,建议各界商量个妥善的剿匪法子以备军队借鉴。交代了这些后,他就懒洋洋地靠在主位上看好戏。结果这群鱼肉百姓的官绅就开始吵闹了,出现了本章开头的情形。
他们吵闹的话题集中在这样一个内容上,景天翔在注意地听着:在剩下的匪帮中,有一个势力最大的寨子崛起于五年前。寨主聂红梅是一个二十三岁的姑娘,长得非常美丽,精明能干,武功枪法无人能敌,还能使双枪,方圆几百里非常有名。
这个聂红梅,带领匪徒打家劫舍,劫持过往旅客,手段非常残忍,把主家削得缺胳膊少腿的。可就是不动穷人,偶尔还接济接济他们的生活。因此这一带的官绅富户都非常怕她,穷困人家却非常尊敬她,还不时给他们匪帮通风报信,让他们躲避到官府的追剿,然后寻机报复。这也是她的匪帮能多次战胜官府剿匪的一个重要原因。
在今天的讨论中,聂红梅简直成了各位官绅愤恨的焦点。“同仇敌忾”中,有人主张乘胜追击灭了这个匪帮,把那聂红梅凌迟处死。尤其那些受过聂红梅打击的个别官绅,对她更是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对她碎尸万段。
景天翔默默地听着,不动声色。
后来大家争来争去,看出兵的主家一直没有言语,遂停下来,把眼光一致转向坐在上位的景天翔,看他说什么。
景天翔微微一笑,并不言语,手指一动,站在旁边的副官朱浩心领神会,冷淡地说:“各位讨论了这么久,想来已经有了方案,今后该怎么做必已经有了眉目。谁来说说,怎么办?”
大家面面相觑,都不吭声。朱副官冷冷地看着,半晌,声音高起来:“怎么,没有人发言?刚才不是争论得挺激烈的嘛,怎么现在都成了哑巴?我们的两个连队连日来不停地剿匪,伤亡非常大。官兵痛心疾首。这样下去,抗击日军的力量必然受到牵制。由此需要各位精诚合作,以最快的速度、最好的效率和最少的伤亡搞好剿匪工作,各位有什么高见?”
大家还是默默无语,低头看着脚下。景天翔脸色愈加冷淡,转过眼光看向别处。
朱副官冷笑着说:“看来,各位是把我们军队靠死了,什么办法也没有,枉费了我们景团长的一片苦心。他在日理万机中来参加大家的讨论会,却是这么个结果。既然如此,剩下的剿匪工作就交给地方警察来完成了。作为军队,我们怎么着说也算尽力了。”
他的话让那些官绅一阵紧张。一个商会的会长连忙站起来打躬作揖,颤抖着说:“朱副官的教导实乃至理名言,我等听来如醍醐灌顶。我等无能,不能为剿匪出力,真是惭愧。地方上也剿匪多次,实乃匪徒狡猾凶残,难以奏效。景团长来了以后,局面大变,匪徒所剩无几,让吾等实感欣慰。这个,大家是不是如此看法?”他转头问道。
其他人连连附和。朱副官不屑地说:“我们客套话就免谈吧。我刚才说得很清楚,剩下的剿匪任务由诸位来完成,我军要全力备战打日本鬼子,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耗在这些鸡毛蒜皮上。”
“这不是鸡毛蒜皮。”一个老头急声道。他的儿子被摘了头,亲家的儿子被伤了生殖器,至今还没有治好,因此听到朱副官打退堂鼓的话,失态地叫起来。
朱副官看着他,冷淡地说:“不是鸡毛蒜皮是什么?难道大得能胜过抗日?听说你家受土匪之害不少,一定苦大仇深。不如这样吧,让你的二儿子和你亲家的小儿子一起来参加军队剿匪,也算是为剿匪做点贡献吧,不要只想着把人家的儿子往战场上推。”
那人吓得低下头不敢再言,身体抖得如筛糠般。其他人隐隐约约听出点眉眼,似乎军队剿匪有怨气,不愿意再出力了。也是,人家那么卖力地剿匪,使这里的局面大为扭转,我们不出力,出点钱总可以吧。大家都是聪明人,一点就灵。
因此又一个商会会长站起来拱手说道:“朱副官息怒,刚才傅会长没有把话说清楚,老朽代为解释一下。军队为抗日立下大功,这是光耀千秋万代的好事。现在又让官兵剿匪,实乃我等惭愧之事。哪个男儿不是父母所生?哪个壮士没有妻子儿女?说起来都是泪啊。由此我有个建议,为了这次剿匪的最后胜利,我们各家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多多增援军队,为最后的胜利尽尽自己的义务,各位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