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怎样做?”景天翔痛苦地问。
“我要害死你心目中最爱的两个女人:林葱儿和聂红梅。我要让你欲哭无泪,一辈子生活在悔恨与自责的痛苦之中。可惜我的计划失败了,那个林葱儿没有死掉。她还主持过你的婚礼,我恨死她了。”
“你住口,你这个变态。”景天翔狂吼起来,控制不住自己,对着温雅君一顿拳踢脚打。
温雅君被捆着双手,无力挣扎,在景天翔的暴力下口鼻流血,软软地蹲了下身去。
香儿吓得大叫起来:“不要打了,姑爷,求求你,你会打死小姐的。放开我,我要救我家小姐。”她大哭起来,急切地挣脱着手上的绳索,可是一无用处,手仍被紧紧地捆着。
聂红梅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把推开门,沉声问:“天翔,怎么回事?”
景天翔铁青着脸,揉着手腕没有吭声。聂红梅看了他一眼,缓步走向蹲着的那个人。走到跟前,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香儿早撕心裂肺地哭开了:“血……小姐流血了。姑爷,小姐怀了你的孩子,她流了那么多的血,她会没命的。”
景天翔一惊,怔怔地看着温雅君:她软软地蹲在那里,血一股一股地从她的裤腿中流下来。他脸色煞白,却站在那里没有动。
聂红梅焦急地看了他一眼,命令卫兵:“还不送到急救室去?”
卫兵连忙蹲下身子解开温雅君身上的绳子,背着她向急救室跑去。
聂红梅看了仍呆呆地站在那里的景天翔一眼,也向急救室跟去。
东南密林中的一战,对林子京和景天翔来说是两败俱伤。两人损失了兵力不说,更重要的是都被深爱的女人痛恨着,从此失掉了她的爱。
整整八天了,葱儿还没有醒来的征兆。据及时赶来的佟大夫说,葱儿这次受的刺激很大,危及心脏,加上吃了毒药,使原本虚弱的身体更虚弱了。更重要的是她自己精神上筋疲力尽,没有了斗志了,似乎……不愿意醒来。佟大夫想尽了一切办法,维持着葱儿微弱的生命体征。
林子京听着他的汇报,默默无语,坐在床头的板凳上陪了葱儿八天八夜,饿了胡乱吃几口饭,困了伏在床边闭一会儿眼,没有离开过葱儿一步。
景天翔这八天来和林子京的情形差不多,食不知味。他比林子京还痛苦的两处就是:一、自己的妻子温雅君参加了残害葱儿的刽子手行动。二、他不能像林子京那样陪侍在葱儿床头,和她同呼吸,共患难。
他每天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不言不语,对聂红梅和其他人的求见一概闭门对待。葱儿那仇恨而鄙视的一瞥,真让他羞愧到骨子里去了。作为军人,他觉得自己活得失败到极点了。军令如山倒,他恨自己的软弱无能,无力反抗。虽然只是侧面配合,但他也明白林子京为什么选择他的独立团歼灭密林中的合作军,还不是在遭受葱儿责怪的时候拉个垫背的。现在他如愿了,他和自己一起承受着葱儿的仇视,他的心理也该平衡了。
想到这里,景天翔不禁苦笑了。长期以来,他就知道自己躲不过林子京的猜忌,他不知道这种猜忌什么时候是个头?温雅君被他自己打得流了产,听说胎儿是个儿子,三个月大了。
这天,他胡子拉碴的,听完看望雅君回来的聂红梅的汇报,喃喃地自语道:“这都是报应,为我的羞耻和她的狠心。这个孩子不活也罢,我但愿她也死了,所有的事情都一了百了了。”
“你胡说什么?”聂红梅白了他一眼,惊讶于他这两天来惊人的颓废。
她心里惶惑:一个林葱儿的影响就这么大?让林司令沉默木讷,让景天翔颓废灰败。她心里涌过种说不出滋味的激流,对温雅君倒有些同情和惋惜。由此,她跑到医院看望温雅君的次数更勤了。对聂红梅来说,林葱儿的思想境界高不可攀,她望尘莫及,不如和这个温雅君来往来得亲切。何况她们将来还要生活在一起,不如现在就融洽融洽关系。
相对于景天翔的灰败,温雅君流产后更是脸色苍白,目光呆滞,整天盯着一个方向不动眼。虽然聂红梅后来才知道她不会说话,但她对自己的温言细语根本没有听进去的意思,也没打算通过香儿交流,就那么呆滞着,让聂红梅叹气。
这天,葱儿醒来也有些日子了,虽然神情疲惫,默默无语,但总算从鬼门关上转悠回来了。林子京在葱儿住院第二十天的时候,给她收拾好一切,抱着她出了院,坐上车回到了豪宅,寸步不离地守候着她。
温雅君在这段时候也出了院,被聂红梅接到她和景天翔共住的宅子里定居下来。
早饭后,聂红梅看着载着林子京和林葱儿的车子远去,转头对身旁的景天翔说:“我们怎么办呢?你什么时候和雅君姐举行婚礼?”
“婚礼?”景天翔眼中闪过一丝狠光,又恢复了原状,淡淡地说:“你问问她的心意,让她考虑清楚。如果愿意和我们一起过活,你明天就到报社登报申明,让她娘家人知道一下就行了。如果她不愿意和我们过活,就让她自便吧。我对她的情况一无所知,一切就托付给你吧。”
“可是,这是你俩的事情呀。她如果愿意留下来,不举行婚礼行吗?一辈子大事呢。”聂红梅为难。
“你我有什么区别?你看着办就是了。”景天翔有些不耐烦,“婚礼在她家坟地已经举行了,还举行那么多次干什么?好了,我走了,这几天可能要下部队,没事不要打扰我。”说完甩手而去,留下聂红梅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
报纸登出去以后,温雅君的娘家人立马有了反应,派温雅君的姐姐和姐夫来景天翔的驻地拜访,准备结婚事宜。直到这时,聂红梅才知道温雅君的娘家的确是个大家庭,她的姐姐叫温翠岚,和温雅君同父异母。温雅君系正妻所生,温翠岚系妾所生。温雅君的姐夫给某省主席当秘书,都是很显赫的人物。几个哥哥也都在政府要门当官员。
听着温翠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聂红梅才了解到温雅君的经历。
温雅君在十来岁的时候爱上了家里的戏童,执意要学戏,并决心和那位戏童结为伉俪。家里长辈死活不同意,温雅君非常忧郁。在他们十六岁的时候,那位戏童忧虑而死。温雅君恨怒交加,喝了哑药,拒绝和家人交流,并搬到了家族坟地居住,和家庭断绝了来往。后来年龄大了,由于她性格孤僻,加上不能说话,因此提亲的人很少。家里人虽然发愁,却都不敢言。没想到她现在和却大名鼎鼎的景天翔结为夫妻,真让人意想不到。
说到后来,温翠岚喜极而泣,告诉聂红梅,她实际上是很同情这个小妹的,每次上坟都要到她那里坐坐,讲讲时事新闻。林子京夫妻(尤其两位夫人)也成了她讲给妹妹的话题。因此温雅君虽然没有见过葱儿和陈若玉,却对她们熟悉有加,对她们和景天翔的关系也了如指掌。
“怪不得她那么恨葱夫人。”聂红梅喃喃自语。
“怎么了?”温翠岚不安地问。
聂红梅看她的表情迷惑担忧,就把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温翠岚。
温翠岚听完后捶胸顿足,哀叹说:“君妹真是糊涂。葱夫人是那么好的人,乃真正的女中豪杰,我们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她的。我尽力帮助她,君妹却从中捣乱。罢罢罢,既然做下这种事了,景团长也不计前嫌,能让君妹和他成婚,真难为他了。景团长在哪里?我和他谈谈。”
“他下部队去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聂红梅尴尬。
温翠岚一听就明白了,羞惭地说:“我们家教女无方,让景团长为难了。听您说他们已经在坟地里举行过婚礼了,那这次仪式就免了吧。人生的快乐不在于婚礼办得怎样盛大,而在于婚后生活是否幸福美满,您说是不是?”
聂红梅无奈地点点头。温翠岚站起身来说:“我去看看君妹。家里事务繁忙,没有什么事情我就赶回去了,以后还烦您多多教化我那倔强的妹妹,她太任性了点。”说着整整衣服,和聂红梅一起去看望温雅君。
以后的日子,一如以往地在平静中继续着。景天翔捎话回来说自己军务繁忙,暂不回家,让聂红梅在远离驻地的市区给温雅君买了一幢幽静的大宅子住下来,并派人伺候着她的衣食起居。聂红梅自己如果有精力,可两头跑着张罗。
聂红梅心里嘀咕:我这是哪辈子修来的差事?为他们牵线搭桥的?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丈夫和另一个女人感情的调和剂,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