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美国军事顾问查伟把他比作刘邦,他当时心理上没有准备,听后诚惶诚恐的。事后想了想,有什么了不起?刘邦也就是一个封建君主而已,自己为什么不能比他?两人都来自社会最底层,都有一个能干的妻子(何千红虽不爱他,但外交上也有一套)。刘邦自己起家时没有兵力,他满冠玉的兵力比他多得多。从人格上将,他满冠玉比刘邦要好得多。他虽然圆滑平易,但还不至于那么卑鄙,还没到为了灭林子京把自己子女推下逃难车,让敌人烹了自己亲爹的地步。
想起刘邦推自己的孩子下车,让项羽煮自己亲爹,而且要求给他自己“分一羹”的做法,满冠玉不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车内的司机一直在车内不眨眼地等着他,看到他吞云喷雾的样子,一会儿沉思,一会儿四周乱看,现在又自笑起来。他心里猜测:满军长春风得意,连抽烟都乐得笑呢。他又羡慕又敬佩,也暗暗庆幸:自己摊上这么个平和温润的上司,是很省劲的。不是么,满冠玉从来没有高声训斥过他,让他心里一直很放松,甚至感到很幸福呢。
看了一会儿,他就想提醒满冠玉该回去了,天已经大亮了,站在这里也不是个事。他奇怪满冠玉不回军部,到这里来干什么?如果部队有事,怎么跑得急?
他正思谋着,就见满冠玉咳嗽了一声,转头看看发呆的他,笑笑说:“小郝,你先回去吧,只剩半里路了,我自己走着就好。”
小郝犹豫了一下,到底不放心,喃喃地说:“军座,您缓步走吧,我在后面跟着就好,万一您用车呢。”
满冠玉看着他关切的神情,笑了笑,没再坚持,缓缓地向前走去。
山顶霞光万道,照着满冠玉挺拔的背影,在他的身后形成一个光圈,非常夺目。他随手在旁边的树上摘了一节树枝,抡圈挥舞着,像个孩子一样活泼,吹着口哨向山坡下走去。
小郝看得发痴,心里想,如果不是一身军装,满军长平和得像个大哥呢。想到这里,他拍了一下脑袋,嗔怪自己:什么念头?军长就是军长,怎么会是大哥?真是胡思乱想。
满冠玉走着,吹着,心情愉快,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漫山遍野乱跑的情形。可是随着脚步靠近别墅,别墅美丽的轮廓看得很清楚的时候,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心情沉重起来:别墅虽然美丽,可是没有佳人陪伴,要这些有什么用呢?葱儿不见了,景天翔也失踪了,这些事情的发生都非常诡异,他要从这些诡异的事情中调查出端倪,只有下血本搬动张副官了。这就是他今天来这座别墅的原因。
思忖着,满冠玉的步子走得飞快,踏着清凉的露水,他不一会儿就走进了别墅的大门。
朝阳照在别墅金光闪闪的大门和两旁的绿树红花上,别有一番滋味。满冠玉看着,心情又重新好转起来,感觉自己寻找葱儿和景天翔的勇气也增强了。他放缓了脚步,悠闲地四处看着,细细品味着其中的韵味。
别墅刚买来不久,他不常回来,没有雇几个佣人。门房老头起得早,天刚亮就把大门打开了,在清扫着院子的卫生。满冠玉看着,心里很满意,想道:真该如此,主人在不在都应一个样。
门房老头看见满冠玉,惶恐地收起扫帚,站到一边让路。满冠玉笑笑,温和地对他点点头,从老头身边走过,向屋内走去。石子路上流下一串清晰的露珠脚印。老头痴痴地看着,心里还沉浸在刚才的感动里。
清晨的朝阳照着这一切,景象实在美妙不过。
轻轻地推开屋门,满冠玉一怔:屋子里很暗,里面重帘低垂,客厅里空无一人,套间卧室里的门紧闭着,鸦雀无声。但里面却透露出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他心里疑惑:我上次走的时候似乎没有吩咐佣人让把窗帘放下来,而且也从来没有带女人来过,哪来的脂粉气?他虽然风流,但是绝不会把女人带到这里来。这个地方是他留给心目中的女神的,其他女人不配。
他顿了顿,犹豫着打来了卧室的门。门竟然一推就开了,窗上、床上也是帘幔低垂。满冠玉犹豫了一下,伸出了手。
正在这时候,床帐里传出一个女人的怒声:“你们怎么听不懂人话?我说过了不要吵醒我,谁让你们进来的?一大清早打扫什么卫生?孩子感冒了谁负责?”
满冠玉愣住了:何千红,她怎么会在这里?
听不到外面的应声,何千红恼怒道:“出去吧,不要打搅我。”却听见帘内一个孩子的娇叫:“妈妈,我要尿尿。”
何千红生气:“尿尿,尿尿,你就知道尿尿。晚上害得我没有睡个囫囵觉,真后悔带你来了。”
小孩的娇语声已经有了哭音:“妈妈,我要尿尿。”
满冠玉听得心里一笑,连忙一个箭步跨到床前,揭起帐子,柔声说:“妞妞,乖,来,爸爸抱着尿尿。”
“怎么是你?你一身寒气,小心孩子着凉。”在何千红的惊叫声中,满冠玉已经不管不顾地抱着孩子蹲在地下让她撒尿了。
何千红皱眉:“怎么尿在地上了?多难闻。”
满冠玉笑笑:“孩子没穿衣服,敢抱出去?”
“床底下有脚盆,尿在里面不就得了?”
“你没说,我怎么知道?”满冠玉笑着瞪了她一眼,已经抱起撒完尿的孩子逗起来了。
“也没见过这么差的条件,浴池、抽水马桶……什么也没有。”何千红埋怨。
“那你干嘛来这里?还带着孩子?”满冠玉不解。
“好奇呗。听说我们的满大官人私下里购置了一套别墅,我心里好奇:什么样子呢?给谁住呢?该不是‘金屋藏娇’吧?没想到来一看,也不过尔尔。”何千红冷笑。
满冠玉笑了:“幸亏我没胡搞,不然倒让你捏住把柄了。”
“你的把柄还少吗?这次没有,并不等于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并不等于将来没有。”何千红继续冷笑。
满冠玉笑着没做声,脱下外衣搭在椅背上,把孩子抱在怀里亲吻着。
孩子麻花糖似的在他怀里扭着,小手解着他毛衣上的扣子,撒娇说:“妞妞亲爸爸,妞妞爱爸爸。”说着在他脸上亲个不停。
满冠玉疼爱地摸着她如花的脸蛋,哄道:“妞妞乖,让妈妈给妞妞穿衣服。”
妞妞胆怯地看了何千红一眼,赖在满冠玉怀里不出去。何千红瞪了妞妞一眼,没好气地说:“她爱你你就给她穿吧。瞧她那个样子,好像我是她的后妈似的。她还是我生的吗?”
满冠玉笑了笑,给妞妞穿衣服。他一件一件地给孩子穿着,动作温柔,神态安详,没有一点儿不耐烦的表现。
何千红看着他,仔细地打量着他一身军装的挺拔的侧影,似乎是第一次发现他竟然很英俊,竟然俊美异常。本来么,他各方面都不太差劲,只是她自己一直不看好他,没有发现这一点罢了。现在看着他白皙的皮肤,看着他明亮的眼睛和乌黑的头发,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她竟然痴住了。
想起过去的日子,他一直在她面前讨好她,巴结她,奴颜婢膝的,让她很看不起他,把他看作“贱骨头、轻狂小人。”两人婚后感情形同路人。结婚三年了,她一直没有给他过好脸色,他也一直隐忍不发。出人意料的是,他和爹爹何慈东倒相处很融洽。爹爹老来无子,精神短缺,加上妈妈去世好几年了,他心里倍感寂寞。满冠玉对爹爹嘘寒问暖的,抽空就给他买各种营养补品,孝顺得像个闺女一般的。而且一切工作又做得不露痕迹,让何慈东很感动。对林子京的愤懑,对何千红的无奈,使何慈东对满冠玉的性格逐渐喜爱起来,虽然缺少一种欣赏,但疼爱之情溢于言表,是把他当做儿子一样看待的。
他私下经常对何千红说:“千红,从男人角度来看,你不是一个好妻子。你能遇到冠玉这样的人,是你今生最大的幸福,要好好珍惜!”
何千红置若罔闻。好怎样,不好又怎样?她没有多想过。在当今强梁世界,强者为胜,她考虑那么多干什么呢?她何千红不需要别人的喜爱,只要欣赏就行。因为欣赏是包含钦佩、赞许的因素在里面的。不是吗?她何千红美丽、高傲,家庭背景优越,在贵妇人群中如鹤立鸡群,这就够了。
这是何千红对自己的看法。爹爹的话她压根儿就没听进去。对男人的爱她有自己的准则:那就是要让她何千红爱上他,首先得让她佩服他,让她欣赏。可是这样的男人太少了,以前的菲利普已经死了,后来的林子京又不爱她,而且很狂妄,对她不屑一顾,让她很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