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冠玉怔了半晌,尴尬地假咳一声,掩饰地掸了掸烟灰,放下腿站起来,温和地说:“三根,我这十几天不在,这里没什么事吧?辛苦你了。”
许三根一愣:满司令干嘛这么客气?口气怪怪的。他和满冠玉接触近四个月了,知道他虽然脾气随和,但像今天这么极度客气还不多见,怎么让人感到……别扭呢?
他心里不舒服,立正答道:“报告司座,这里一切正常,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我这十几天只练武打枪,没有别的事可干,不辛苦。”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满冠玉喃喃地说着,神情有些恍惚,绕过桌子踱了几步,在许三根面前停下来,看着他,温和地说:“哦,是这样的……我这里有一大堆脏衣服,你如果不介意的话……”
“报告司座,给您洗衣服是我的职责,我不介意。”许三根立即说,微微皱起了眉头:满司令今天正常吗?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像是有什么心事吧?一看就知道是从女人那里回来的。哼,还说下连队呢,这个谎也撒得太蹩脚了吧?他心里反感,转身向里间走去,不想再看满冠玉。
满冠玉看见许三根进了里间屋,想跟进去再客气几句。他这十几天心情实在太好了,见了谁都想温和地说说话。只是对别人不好张口,今天看见这个仙童一样的孩子出落得越发俊秀了,心里高兴,就想和他聊聊天。心里想着就无声地走了进去。
许三根正弯腰把床上乱七八糟的脏衣服折叠起来,准备抱出去洗。冷不防转身看见满冠玉站在他身后,正笑吟吟地看着他。那眼光让他的心一跳,立马生气起来,脸也红起来。
他脸一沉,连忙弯腰继续整理衣服,心里发恨:这个满冠玉,今天没喝酒吧?真的不正常了。他鬼鬼祟祟地跟着进来我干什么?也不吭一声,吓我一大跳。看看他的眼光,那是看什么的眼光?我又不是女人。
他三下五除二地整理好衣服,抱起来就向外走。看见满冠玉依旧笑吟吟地站在那里挡着路。他瞪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挤开他走了出去。
满冠玉心里一愣,发热的头脑有了片刻的清醒。看许三根就这样走了,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他心里纳闷,摸摸自己发热的脸,端起脸盆去倒水,准备洗把脸。顺手拉开抽屉取出面镜子照了照,恍然明白许三根为什么生气了:他的脸红红的,好像喝过酒似的,眼光甜得过分,就像看着葱儿的神情,吓着那孩子了。
他无声地一笑,丢下镜子,仰面朝长沙发上一躺,脑子里又回顾起这十几天和葱儿耳鬓厮磨的情形,连洗脸也忘了。
许三根气冲冲地抱着衣服向远处溪水边走去,心里想着:等会儿洗完衣服,一定要找祈福虎问问满冠玉这十几天干什么去来。他真的气坏了,决定再也不和满冠玉单独呆在一起了。这个混蛋,和那些官僚商贾一样轻狂无聊,可惜自己这三个多月来对他的尊敬了,还感激他收留了自己呢,真是的。
……
林府里,陈若玉哭得死去活来。葱儿被抬回来了,可是连个人样都没有了。
今天天麻麻亮,侍卫就跑进来报告说大门口有张席片,立马好像包裹着一个女人,身上缠着被单。揭开被单,那女人好像是……葱夫人。大家惊慌而起,纷纷朝外跑去。林子京和陈若玉跑得最快。林子京不许揭开被单,喝令下人把那人抬进陈若玉的房间。
摒退众人,只剩下林子京和陈若玉的时候,他俩连忙合上门,轻轻地揭开被单,一看都倒抽了一口凉气。陈若玉就放声大哭起来。只见葱儿披头散发,双目紧闭,呼吸细若游丝,只有出来的气没有进去的气。解开她的衣服,只见全身又青又紫,没有一处好的。陈若玉悲痛,哭得哽咽难言。林子京铁青着脸要叫军医。
陈若玉哭着说:“叫什么军医?葱妹这样子能见人?她还有呼吸,我来治。你还嫌人丢得不够?林府的脸面还要不要?”
林子京听她这一说,没再吭声,俯下身看着她给葱儿治病。
陈若玉不看他,冷冷地说:“我给葱妹治病,你在这里碍手碍脚地帮不上忙。我看你还是去叫你那个聂寻真滚蛋吧。现在葱妹已经回来了,我看见她就恶心。让她滚回她的宅子里去吧,我再也不想见到她。”
林子京听她说得有理,站起来向外走,身后传来陈若玉的吩咐:“把青菊叫来给我帮忙。”
林子京答应一声出去了,喊陈若玉的丫头青菊来帮忙,自己向聂寻真的房间走去。
傍晚的时候,葱儿醒了过来。青菊扶着她坐起来,陈若玉边哭边端着碗给她喂米粥。葱儿看自己挂着吊针,抬头看到陈若玉悲痛憔悴的样子,她心情激动,流下泪来。眼角扫见门口立着的林子京,她默默无语,低下头顺从地喝着米粥。喝完米粥,她疲于说话,打手势示意要回后花园去。
陈若玉不许,嫌那里条件差。葱儿执拗,自己要下床。陈若玉无奈,只好派人把她抬到了后花园她的房间,自己也陪着她住在那里。
躺在自己的床上,葱儿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后花园偏僻,总可以摆脱林子京的监视了。他那么精明,她真的害怕时间一长被他看出破绽就糟了。她心里害怕,连在他眼皮下生活一分钟的勇气都没有。
转眼看着忙出忙进的陈若玉,看着她瘦削的身体,葱儿心里又疼惜又感叹:玉姐姐是自己真正的亲人,她的心里有我。满冠玉说这次事件是块试金石,可以试出许多人的心底。果然如此!玉姐姐就是块真金子,她是真爱我的。在这个事件中,最悲痛的就是玉姐姐了。那么聂寻真呢?听满冠玉手下带来的消息说,她受了许多苦,也经受住了考验,被林子京憎恨着,差点步了她林葱儿的后尘。不是因为这点,满冠玉还不打算放葱儿回来呢。葱儿心里感激聂寻真,只有祝福她好人有好报,将来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那么林子京呢?听说他暴跳如雷,为什么?葱儿不去多想。在她的心目中,自从林子京把她推向王老板的那一刻,他就在她的心里死了。何况他后来还打算把她推给更多的男人呢。不管他是怎样的表现,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绝不是疼惜她林葱儿而暴跳如雷。这就够了。
她不去想林子京,温柔的眼光一直不离开陈如玉,心里感叹:满冠玉叮嘱事关重大,除过聂寻真,不敢让第四个人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我也只能瞒着玉姐姐了。想到这里她心怀歉疚,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要不影响大家今后的生存,一切手段都是对的。
晚上,伸手不见五指,在满冠玉司令部操场的一个角落里,许三根和祈福虎正躲在这里说话。吹灯号已经响了,许三根还没有离开的意思。祈福虎看他没有反应,只好陪着他。
黑暗中,看不见许三根的表情,祈福虎只有低声说:“……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他和那个女子在少数民族土司的密室里呆了十几天,鸳鸯配对,我们连他的人影也没见到。他只许邢大个出入。”
“是这样?”许三根沉思着说:“那个女人你见过么?长什么样?是干什么的?他爱她么?为什么搞得神神秘秘的?”他一下提了一连串的问题。
祈福虎脑子反应慢,不知道先回答哪个。他搔搔后脑勺,想了半天,斟字酌句地说:“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神秘?我猜想这个女人的身份一定不一般,满司令和她来往肯定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
没听见许三根插话,他接着说:“我不知道这女人是怎么来的,我和邢大个是在半路上接到她的。那时她在牛车中,我们把她接到军用吉普车里面,就送到三百多里外的土司密室中了。”
“她多大年纪?”许三根问道。
“十八、九岁……到二十岁的样子,很柔弱,非常美丽……穿得也非常阔绰。”祈福虎性格敦厚,肚里没有多少墨水,对描述人的外貌不是很在行,对女人更是连碰都没碰过,因此现在叙述起来很吃力,结结巴巴的。不过为了让许三根听清楚,他费了好大劲,尽量详细地把那个女人的外貌描述具体。
描述完,他补充了一句:“不是眼睛和头发的颜色的不同,她美得可以和那个牺牲了的亚夕拉媲美呢。满司令真是有福气,找的女人一个比一个漂亮。”他喃喃着,非常羡慕。
许三根默默地听着,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什么。
祈福虎许久不见他的反应,又看不见他的表情,有些不安,低声嗫嚅着说:“三根,我们是好朋友,好兄弟。在我的眼中,我把你和朱冒、小虎子一样看待的。有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