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京板着脸说了声:“葱儿,你放心,我和满冠玉都死不了……”
虽然他说得咬牙切齿,葱儿也感到欣慰。听到医生在她耳边说了她眼睛的状况,要她答应“好好配合医生动手术”。她态度镇定,点点头表示她明白了,让主刀大夫也很欣慰。
经过四个小时的焦急等待,医生走出手术室告诉守在外面的众人,手术非常成功。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神情欢欣雀跃。
把葱儿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时候,医生得知林子京是“病人的家属”,嘱咐他务必注意让病人保持情绪的平静,在四十天内不能有任何波动,否则将前功尽弃。林子京听着,点点头没有吭声。
葱儿醒来后已经到了晚上,满冠玉挣扎着让护士扶着他来看望葱儿。葱儿听到他的声音,这才真正放下心来:两个人确实都活着。虽然眼睛上蒙着纱布,她还是欣慰地笑了。陈若玉给她喂了些粥,她就沉沉地睡过去了。
大家为了她的眼睛能恢复明亮,多余话一句也没有说,因此葱儿对满冠玉和林子京“对决”的具体情况并不清楚,不知道他俩一个肩胛骨上挨了一枪,一个失去了只小拇指。
林子京的病是外伤,在医院里重新进行了包扎,又挂了消炎针,只要不感染,就剩下恢复的问题了。他在葱儿的手术结束后,看没有什么问题了,就连夜赶回了家,留下陈若玉负责一切“善后工作”。他没走的时候,自始至终很少开口,一直阴沉着脸看着窗外,也不知道他斩掉了只手指头疼不疼。
大家畏惧他,加上他可恨,都不敢问候他,远远地躲着他走路。只有陈若玉不时照应他几句,吩咐医生护士照看好他的病情,自己不时偷偷地流着泪。
八天后,葱儿的眼睛拆了线,可以出院了。林子京亲自来接。
出院那天,除了医生和陈若玉、周宏夫妇外,别人都回避了。林子京抱着葱儿坐上了车子,大家一齐离开了满冠玉的属地。对葱儿来说,她生命中的一段有传奇色彩的爱情经历算是正式划上了句号。
几个人回到家里,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说话做事都镇定自若,宛若往昔。林子京在葱儿“死亡”后卖了原先的宅子,在龙口市另一边较为幽静的地方重新买了一座宅子住下来。这里环境非常清幽,适合静养。就是陈若玉上班远些,好在她有车子,一切就不成问题了。
葱儿出院后,陈若玉害怕她眼睛伤口感染,本想让葱儿在自己的医院里再住一段时间继续观察。林子京不同意,说:“已经出院了,还住进去干什么?家里环境安静,吃喝照顾什么的也方便。至于用药什么的,我派了医生护士守着,不会出什么问题。”
陈若玉说不过林子京,就依了他。
葱儿默默地听着他们的争论,一声不吭。坐在林子京的怀里,她全身恐惧,如坐针毡。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愿意抱着自己?他一向对她那么深恶痛绝,嫌她“肮脏”的。对此,她在他面前萎缩万分,不敢言也不敢动。好在她眼睛上蒙着纱布,可以不用看他的嘴脸。听说纱布四十天后才能去掉,她心里很高兴。对她来说,宁可一辈子蒙着纱布,也不愿意见到林子京。在满冠玉那里,她渴望光明,而在林子京面前,她宁愿一辈子堕入黑暗。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时间在飞速地流逝着,并不因为某些人的痛苦或欢乐而停止。太平洋上的塞班岛战役后,美军开始攻击日本本土,战争形势急剧好转。亚洲大陆上明昌国抗日军队,无论是正规军军还是合作军,都开始进行战略性的反攻。
在满冠玉领导的集团军中,成鼎足之势驻守的武驯良军长较之林子京、满冠玉年轻两三岁,年轻气盛。他看到国内外抗战的形势这么乐观,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没有请示满冠玉,他就指挥麾下的第一师向东面的日军进行了“反攻”。没想到这里的日军“回天之力”非常大,立马反击,并对武驯良的第一师形成了包围之势。
他所反攻驻地的集团军司令政见和满冠玉不同,对抗战不是很上心。看武驯良的军队遭到重创,不但不“感激”他为自己打击了辖区内的日军,而且还反感他这种“激进”的态度,嫌其“多管闲事”,好像显示他武驯良有多大能耐似的,急着出风头,把别人的能力缩小到零。
基于此,他们因眼看着武驯良部队陷入了重围,装聋作哑,不闻不问,继续搂着姨太太抽大烟、攒黄金。
武驯良的第一师面临全师覆亡的危险,而其他两师又远水解不了近渴,救护不上。武驯良这才着了急,连忙向满冠玉发电求助。满冠玉接到电报,非常生气,连忙电令就近的林子京挥师南下解武驯良之围,自己也向武驯良第一师那里赶去。
林子京看不起这个臭乳未干的武驯良,讨厌他的幼稚。接到满冠玉的命令后,他懒洋洋地电令位于东南方向的周宏师和聂寻真团南下支援武驯良,同时强调支援过程中要注意方法,“适可而止”,不可“越俎代庖”。
周宏和聂寻真心领神会:林子京知道满冠玉要到武驯良那里去了,不想帮得太多,以免满冠玉上报陪都军委会时又说是他满冠玉一个人的功劳,把别人连提都不提。他倒不是抢夺功劳的人,只是不想像武驯良一样被满冠玉耍得团团转。
基于这点,周宏和聂寻真接到命令后,立马南下合并武驯良第一师的力量,迅速打退了反击的日军,巩固了那里的局势,然后按兵不动了。武驯良不敢说话,任他们驻扎在他那里无所事事。周宏老实,虽然不向前推进了,但是虎视眈眈地督查着部队,警惕着日军的反攻,丝毫不敢大意。
聂寻真就不同了。她想满冠玉马上就要到了,加上武驯良和周宏,放着这么些“大官”在这儿,要她一个小团长操什么心?因此战役结束后,她就带着手下女侍卫到附近山上去游山玩乐,在那石钟乳的山洞中不停地转悠,还无意中找到座美丽的温泉,高兴地天天在那里洗浴着。
满冠玉赶到后,看到战局已经控制,把武驯良臭骂了一顿,说他“轻狂得不知道自己的分量,打仗前为什么不向我请示”?转过头看见周宏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看着,他脸一沉,一步跨到周宏面前逼问道:“周师长,为什么按兵不动?”
周宏慌张,又不好说这是林子京的意思,只好嗫嚅着答道:“报告司座,我们害怕孤军深入,重蹈武军长的覆辙。”
满冠玉被他的话堵住了,皱起眉头。转眼看见聂寻真优哉游哉地看着墙上的地图,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他心里有气,脸又一沉,训道:“聂团长,前方壮士在浴血奋战,牺牲生命为国家事务尽心尽责,聂团长却按兵不动,本为失职,不闭门思过反而幸灾乐祸,似有嘲笑之意……”
“满司令,话可不能这么说啊。”聂寻真不笑了,不屑地白了他一眼,撇着嘴说:“您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胡训乱批,冤枉了我和周师长,打击了我们的积极性,以后你们再有危难,我们可就真的按兵不动了……”
“你敢……”满冠玉脸黑了。这个聂寻真,竟敢当着军长、师长的面来顶撞他,反了天了。
周宏不安地叫了一声:“聂团长……”
聂寻真又给了他一个白眼,吓得他也不敢吭声了。这个聂寻真,不管怎么说也是他的“嫂子”呢。虽然她和“妻哥”林子京的关系现在淡得像白开水一样,他还是不敢惹的。而满冠玉,他更不敢得罪了,他和自己的另一个“嫂子”葱儿的关系暧昧着呢。
他皱起了眉头,头疼于自己和这些人的复杂关系。都怪老婆林子宁!他想。
聂寻真继续不紧不慢地反驳着满冠玉:“满司令,你说前方将士在浴血苦战,好像我没有上战场,在家里睡大觉似的。再说,武军长遭到重创,好像也不是我的责任吧?你那么训我干什么?”一句话说得武驯良面红耳赤,低下头去。
周宏厚道,不忍看武驯良的尴尬样,连忙把脸转向窗外,看着外面的风景。
却听见聂寻真那张不饶人的嘴还在说:“您让我们解围,我和周师长不知道您是怎样对林子京说的?他只是命令我们打退日军,把武军长的军队从包围圈中解救出来就行了。没有说清楚要进一步追击歼敌,还是原地待命。我们脑子笨,对上司的旨意理解不透,这解围的尺度到底怎样?还要您和林子京继续沟通才好,训我们是不顶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