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多年来指挥战斗的经历已经使宝强形成了自己的一套作战风格,就是一旦对一个战役进行了严密的部署,就要不惜一切代价地进行到底,直至取得成功,绝不临时变通,贻误大计。因此他制定作战方针时慎之又慎,指挥作战过程时却异常坚决,绝不退缩,甚至到了固执的地步。他这个特性,大家都不是很喜欢。只因每次战斗的结果都证明他的做法是正确的,人们才不说什么,只默默地服从着他。
前段时间进行一次战役,攻击一个山头的时候,部队伤亡比较大。权大姐主张退却另想办法。宝强不同意,认为冲锋前他对这次战斗进行了反复的分析考虑,觉得只有强硬拿下这个山头才能取得胜利,而且对后续友军的挺进减少了阻力。如果退却,后果不堪设想。因此他顶住压力指挥战士强力冲锋,还枪毙了一个传错他命令的传令兵。
大家畏惧,一起奋勇进攻,终于拿下了山头。事后的战果也证明宝强是对的。
战斗结束后,从山头押下来大批的战俘,有些还是没有想到的正规军高级官员,而且他们还有别的阴谋准备实行。大家震惊,都佩服宝强的判断力,也暗慑于他的“狠心冷漠”——他枪毙传令兵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那个传令兵家里很穷,是个老百姓的穷孩子。于是大家事后私底下给宝强起了个外号——冷豹师长,意思是他冷漠凶猛得像豹子一样。
在众人的印象中,好像只有权大姐和祈福虎副师长可以在冷豹师长面前说笑,别的人——包括他的妻子王雪纯,都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要看着他的脸色行事。
这天召开师部作战会议,看到大家热心攻打孝子川,热情高涨的样子,宝强板着脸来了个“大煞风景”的讲话。他没点名地严厉批评了几位摩拳擦掌的领导人的态度,暗示他们“态度张狂,不知道“天高地厚”。又含蓄地批评了权大姐的“不稳重”,说她作为一个政工干部,在战斗的关键时刻,在战略战术上指手画脚,干扰指挥官的指挥,扰乱军心。
他的批评让一些人很不服气,本来大家对他过分年轻、资历浅等就有些小瞧,现在看他这么“独断专行”,一年来的不满就写在脸上了。只是看看权大姐的表情,她在会上听出宝强在指责她,笑笑没有吭声。大家看她的态度大气,只好忍气吞声,任宝强“独霸专行”。在大家的心里,都在想:这么个小县城,好打得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真是没有见过大世面的人。想当年我们抗日,什么战场没有上过?
宝强对大家的态度置若罔闻,照样按自己的计划进行。
这天,宝强在会后进行了仔细化妆,亲自潜入到县城内进行侦察。通过侦察,他了解到这个县正规军的武装实力相当雄厚,有对手党的高层人物领导,很有战术。而且城防巩固,易守难攻。他决定先围困这个县城,想法断绝城里的粮食和水的供应,让他们内乱,然后采用招降和进攻相结合的战术,一举拿下这座县城。
他把自己的思想在师部最高军事会议上提出来后,有几个副手就认为情况没有那么严重,正规军防守没有那么坚固,很容易攻破的。红都等城市他们不是个例子吗?还不是被正义军“势如破竹”地收回来了吗?但慑于宝强的威势,他们只好执行命令,小心翼翼地围住县城。
这中间,韩严的态度最不以为然。他对身边的指战员说,“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许师长这么围困县城,不是把县城的老百姓也饿坏了?”他的意见得到相当一部分人的赞同,权大姐也忧虑地看着宝强。
宝强恼怒,隐忍不发,心里想着尽量提前解放这座县城。为了让成功的几率更大一些,他决定以身涉险。他考虑到这里距离他过去创建山寨的地区非常远,当地的****官绅也许没有人知道他会唱戏。因此就和权大姐、祈福虎、小虎子等商量,由他带人想法潜进县城,进入戏班唱戏,想法擒获敌首,来个“擒贼先擒王”,一举攻下县城。然后让福虎带领全师从外进攻,一定成功。
权大姐等都不同意宝强的建议,害怕他出危险。
宝强觉得没事,坚持要入城,说他这样做非常有经验,也非常有把握,执意去了。后来他果然成功了,击毙了驻守在县城的正规军的一个旅长,使守军内部非常惊慌。正义军内外夹击,一下攻破了这个县城,前后只用了四天的时间,打死打伤正规军六千多人。
消息传出,全师上下欢欣雀跃,都佩服宝强的英勇机智和雄才大略。
正在这时候,攻击西城门的祈福虎却被守军打中胸膛牺牲了。从县城出来的宝强还没有来得及换下女装,听说福虎牺牲了,疯了般地夺过一个战士的战马骑上去向西门冲去。
权大姐和小虎子不放心,连忙安顿好手头工作,跟着宝强跑到了西门。只见正规军的俘虏被一群一群地押下来。福虎的遗体也被平放在门板上向树林里抬去,旁边跟着福虎的警卫员,流着眼泪。
宝强从马上飞身而下,扑到福虎身上,东摸摸西揉揉,确定他回生无望,捶胸顿足地大哭起来。
周围的战士、俘虏和老百姓大吃一惊,看一个美貌女子扑在福虎身上痛哭,都认为是福虎的妻子。
等到权大姐他们赶到,连拉带劝地流泪叫道:“许师长,节哀!”大家才知道这个“美貌女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冷豹师长”许宝强。
许宝强不理他们,哭得撕心裂肺,脑海中放电影般地闪过和福虎相识相知的前前后后:他在雨中缠着福虎练武,满冠玉他们在雨中骑马观望的情景……在黑夜静寂的操场,福虎劝他不要和满冠玉发生“断袖之癖”的情景……他被满冠玉纠缠,福虎“救出”他的情形……他向福虎诉说对林葱儿的相思之苦,福虎毫不犹豫地答应和他抢出葱儿的情形……他们和葱儿、朱冒、小虎子等死里逃生跑到北方,创立山寨的情形……福虎在他的婚礼上热泪盈眶的情形……
一切的一切,都让宝强肝肠寸断。他拳打脚踢,挣开旁边人的劝阻,扑在福虎的身上悲痛欲绝地号哭着,直到昏厥过去。
大家都流着热泪,抹着眼睛。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哪一个同志牺牲后,有人像这么“不顾形象”地号哭过。权大姐流着泪,看宝强昏厥了,连忙让小虎子带人把他抬下去休息,自己经管福虎的遗体处理。
从此,机智勇敢、重情重义的“冷豹师长”许宝强的名声在部队和老百姓的口中传得更远。
晚上,宝强醒过来,失魂落魄。警卫员给他擦洗面目,换上军服,他一声不吭,看也没有看警卫员给他端来的晚饭,就摇摇晃晃地向门外走去——他要查清楚福虎的死因,为福虎报仇。他想不通县城已经夺下,胜利在望了,福虎怎么会莫名其妙地牺牲?
警卫员心疼他一天一夜没有吃饭,又不敢阻拦他,连忙叫人去叫权大姐,他自己飞快地跟在宝强身后保护着他的安全。
权大姐赶来后,看到宝强梦游般地在街上乱走,不知在寻找什么。她心里忧虑:宝强年龄小,经受的苦难没有一般党员那么多、那么惨痛。福虎的牺牲对他的打击很大,他这么情绪低落,在这非常时期,传出去让近万名战士知道了,对己对人都不好。
她连忙走上前,温柔地说:“宝强,这边有个小房间,我们坐到里面谈谈好么?我们喝杯茶,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让我去办行不?请相信大姐,大姐一定给你办好的。”她目光坚定。
宝强痴呆地看了权大姐半晌,没有吭声,跟着她走进路旁的一个小房间。有人端来饭菜和茶水,宝强看也没有看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我要见福虎的警卫员。”
“好的。”权大姐答应一声,连忙派人去叫,脸上掠过一丝忧虑。
宝强没有看见,木登登地盯着门口等着。
很快福虎的警卫员到了,喊声“报告”,进门向权大姐和宝强敬礼。
权大姐温和地看着他,亲切地说道:“梆子,许师长要见你,可能有话问你,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吧。”
“是。”福虎警卫员叫梆子,听权大姐这么说,连忙立正答应,转向宝强,感到眼眶发热。他非常喜欢和敬佩祈福虎副师长,现在他牺牲了,看许师长那么悲痛,他也心如刀绞。
宝强看着他,默不作声。梆子被他那双特殊的眼睛看得心里发慌,连忙低下头,双脚不安地扭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