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不可以?我老了,该静下心来颐养天年,教育孩子了。”
“胡说什么?你才多大点?”陆敏白了他一眼,温柔地嗔怪道。
满冠玉笑了。石桃子唐突地问道:“满司令多大年龄了?八年前看起来就不大,现在也一样。”
“石桃妹妹……”陆敏叫了一声,有些不满石桃子初次见面就对陌生男人追根究底的,但又怕石桃子难堪,叫了她一声以后,连忙笑了。
满冠玉倒不在意,淡淡地笑道:“四十一了。老了。”
“不老,我看着就不老。”石桃子傻乎乎地说,笑了。
满冠玉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还不老?比你大了一半多呢,可以当你的爹爹了。你和秀秀是同一辈人呢。”
“怎么会?我虽然只有二十岁,可是我感到自己已经很老了,心老了。”石桃子笑呵呵地说。
满冠玉和陆敏都笑起来。陆敏突然发现自己不是很喜欢石桃子的性格了,但还是宽容地笑着。躲在房间里的秀秀不知什么时候偷偷地探出头,好奇地看着石桃子。
石桃子发觉了,笑着对她说:“来,秀秀,小姨给你唱歌。等会儿小姨给你做饭,保证你吃得香香的。”
“真的?”秀秀跑出来了,好奇地问:“你会唱歌?我也喜欢唱歌,可是没人教我。妈妈不在了,他……哼。”她皱起眉头,低头抚弄着衣角。
满冠玉也皱起眉头,模样和秀秀一模一样。石桃子看得好笑,又看到陆敏尴尬,连忙笑着说:“好秀秀,来,你领小姨到你的房间唱歌好不好?我们不理他们,小姨给你唱一天。”说着来拉秀秀的手。
“好咧。”秀秀高兴地说,拉着石桃子的手飞快地跑进自己的房间。
石桃子对满冠玉和陆敏做了个鬼脸,跟着秀秀跑进了房间,门也被秀秀“砰”地关上了。
陆敏明白石桃子给自己和满冠玉创造谈话的机会,可是她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孩子那么反感她,她很惶恐。她自己从小也是大家小姐出身,加上没有生过孩子,根本不知道怎样讨秀秀的欢心。没想到石桃子初次见面就和秀秀那么融洽,让她羡慕又发愁:在我和满冠玉的感情方面,秀秀是最大的障碍,而这个障碍是那么难以越过。
满冠玉因为歉疚秀秀和她的母亲弟弟,一直对陆敏的态度不明朗,虽然温存体贴,但绝不是爱字可以涵盖的。这一点陆敏比谁都清楚。她冰雪聪明,又是过来人,什么不明白?
她感到自己有时有些低声下气,甚至有些屈辱。生活可以改变一个人,放在十年前,她那么高傲自诩,目空一切,哪会这么谦和?可是现在……唉!她摇摇头,苦笑地抬起头,发现满冠玉正愣愣地盯着秀秀紧闭的房门,眼光深邃。她心里一沉:他在想什么,该不会……
傍晚的时候,秀秀已经和石桃子混得烂熟了。听说石桃子要给他们做饭,她缠着石桃子要给她“打下手”。石桃子好笑,指点着她的额头笑道:“你个小姐胚子,会做饭?”
“干嘛不会?我再不学就要饿死了。反正我现在已经不是小姐了。没有了娘,没人疼我了,我只有自己学做饭了。”她说得可怜巴巴,老气横秋。
三个大人听着,想笑又不敢笑,石桃子只好哄着秀秀走进厨房。于是早上的情形又出现了,秀秀和石桃子在厨房里嘻嘻哈哈。陆敏尴尬,满冠玉盯着厨房门发呆。
陆敏感到自己彻底失败了,作为女人,她打了一个打败仗,输在哪里,她自己也不清楚。
一个月后,陆敏再也顾不得自己的矜持,在满冠玉面前失声痛哭起来,表达着自己的失败感。她已经从侧面了解到石桃子缠住满冠玉不放了,对他穷追猛打,而且她事业也在剧团一炮走红,名声大噪,现在成了龙牙市家喻户晓的人物。
龙牙市是江南一座美丽的城市,有三百万人口。石桃子在短短的时间内,就用自己过硬的业务水平使她成了龙牙市家喻户晓的戏曲演员。陆敏万分难过,对石桃子又痛恨又妒忌,很后悔自己对她的照顾和“举荐”了。石桃子事业上的成就她倒无所谓,关键是爱情、婚姻上对她的打击,太可恨了。
更可恨的是,满冠玉自己在这方面态度不明朗,对她陆敏的态度淡淡的,一直没有个焦急紧迫感。她又不好问他。他们接触一年多了,他一直对她淡淡的,很温存、很温润,像早晨的太阳那样有热度,但是并不强烈。在陆敏的理解是:满冠玉上了年龄,不可能像年轻人那样热情奔放了,加上丧妻丧子,对两性关系就没有激情了。可是现在事情到了关键时刻,他还是那么不哼不哈的,就有些不正常了。他真的不爱她,对她一点儿感情也没有吗?那他过去干嘛不早说?让她早早地有个思想准备。
她恨满冠玉,发现自己一点儿也摸不透他。这段时间她思前想后,发现他们接触一年多以来,她根本没有了解过他,只知道他过去风流倜傥,情债不断。但他俩接触一年多来,满冠玉却连她的手指头都没有碰过,更不要说有其他亲密的举动了。难道他真的被合作党教育得“洗心革面”了,对女人没有感觉了?她不信。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她不信满冠玉能改了本性,对女人超脱起来了。
她自信长得还不赖,可是看看满冠玉那个假正经——他最近越超脱了,明明和石桃子暗中热络着,却在她面前一副超然于外的样子,还阅读起佛经来了,真是的。在当今大家热心建设新明昌国的时候,他这种消极的思想是什么意向?是对新明昌国不满还是自己干事没心境?她愤恨。
今天是周末,她坐在满冠玉的书房里和他闲谈,看着他依然超脱的“虚假”样子,她忍不住痛哭起来。哭了一阵,看满冠玉并不过来安慰她,只是惊讶地看着她,一副万事不知的可恨样,陆敏越生气了,嚷嚷道:“满冠玉,你到底怎样想的?你真的决定了,也该给我说明白呀,这样耗着是什么意思?”
满冠玉惊讶:“你怎么了,陆敏?刚才还好好地讨论佛经嘛,怎么突然哭起来了?我惹你生气了吗?你让我决定什么?我不明白。”
“你别装糊涂,你和石桃子已经好得像一个人了。你们马上要结婚了是不是?”陆敏逼视着他,又哭起来:“你到底给我个话呀,我是不是配不上你?说呀。石桃子又年轻又漂亮,比我强多了,是不是?”她哭得更伤心了。
满冠玉明白了她苦恼的原因,苦笑了。沉默了半晌,他低声说:“陆敏,你不要哭好不好?让外面的人听见,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
陆敏不理他,哭得更厉害了。满冠玉无奈地笑道:“你想歪了。石桃子还是个孩子,她初来乍到,没有个亲人,因为喜欢秀秀,就来得勤些,没有别的意思。”
“没有别的意思?”陆敏冷笑:“她寂寞为什么不来找我?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恨不得找到她的单位,让大家都看看她的嘴脸,什么东西?没有我,能有她的今天?”
“陆敏,”满冠玉皱起眉头,“你别任性好不好?你到单位胡闹一顿,坏了她,对你有什么好处?连累得我也不是个人样了,好像我在这中间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成了陈世美。”
“你倒洗得清。”陆敏越恨了,声音也高起来:“你难道没有责任?我们相交那么久,你说不要我就不要了,什么意思?怪不得人家说你风流债欠了一大堆,在女人身上就没安好心。”陆敏气愤,有些口不择言,犯了当年大小姐的脾气。她心里其实不是这么想的,可是嘴里就不由自主地就说了出来,她自己也后悔。可是晚了,满冠玉的脸色已经变了,她后悔得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满冠玉脸色变了变,又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淡淡地说:“陆敏,你的心情我理解。不过你冷静下来想一想,在这件事情上我做错什么了么?为石桃子找工作是你出撑的。把她带到这里闲逛也是你做主的。至于石桃子向这里跑得勤也是她自愿的,我没有主动过一次,这一点你可以去问问她。不过也没有必要,我们之间也好像没有什么吧?你凭什么花精力管我这个浪荡子的闲事,是不是?”他笑起来,间接地暗示他满冠玉的事情陆敏无权管理。
陆敏绝望了,恨恨地看着他。
满冠玉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斟字酌句地说:“我过去的确和许多女人打过交道,但那些前尘往事合作党似乎也没有追查,他们对我的起义行为似乎比你还看好些,让我当了龙牙市军区司令。所以,在组织心目中,我的印象似乎比在你心目中还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