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葱儿看看车外,发现大家都朝这里看呢。她怒气冲冲地钻出车,嚷道:“你是不是让我死了你才甘心?你干嘛要软禁我?能不能给我点空间?”
林子京笑看着她,嘲笑道:“别这么大声吵好不好?我软禁你了么?我能软禁得了你么?告诉我,你到什么地方去?”他靠近她,满嘴的酒气喷在她脸上。
林葱儿这才发现他已经喝醉了,脸色通红,眼睛柔情满满,别有一番魅惑姿态。她不由想起两年前检查团来那次,他喝醉了酒就是这样纠缠自己的。她不能和一个醉鬼计较。而且发现远远近近的人都在看着他们,这是怎么回事嘛。
她连忙软下口气,温和地说:“我并不打算到什么地方去。我看你的车忙,就让周团长给重师长说说,搭他的车子回我的住处去。”
林子京微眯起眼睛:“你是在告诉我,‘南辕北辙’是什么意思吗?”
林葱儿脸红了,这个谎话是蹩脚了:周宏驻地在西,她的住处在南,是走不到一起去。她只好不耐烦地说:“就算不顺路,他们送送我总可以吧?你怀疑什么?你难道不相信重师长和周团长?”
“不要挑拨离间好不好?他们的人格我是一百二十个放心,至于你……”林子京冷笑,不说话了。
“你到底在怀疑什么?哼,你不要我去,我今天偏要到重师长那里去游游,我听说那里的桃花都开了呢,还有温泉呢。”说着就要上车。
没等她抬脚,林子京一个用力,她就倒在他怀里了。林葱儿气极了,高声嚷道:“你要干什么?我不想和醉鬼说话。”
林子京“哈哈”大笑,“不想和我说话?我却正想和你聊聊呢。你刚才说什么?桃花开了?重师长,是不是?”
重师长连忙回答:“是的。”
他已经看出林葱儿是个女的了,估计就是传说中军座爱得发疯的那个女子吧。看军座如此失态,放下新娘子不管,追来请这个女子回去,的确是看重她的。他不由狠狠瞪了周宏一眼,那意思是:看你惹的麻烦怎么收场?吓得周宏连忙低下头去。
林子京温柔地说:“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桃花开得更好,我陪你去。”
“我不要,我就要自己去。你回去陪陪玉姐姐吧,不要忘了,今天是你新婚的日子。”
“我没忘,我的意思是:三天后,我们一起去。”
“林子京,你知道自己有多霸道吗?你不给我一点空间,我会窒息死的。这三天你不让我走,让我呆到哪里去?陪着你们新婚燕尔吗?你太残酷了,一点不为我着想。”林葱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大声嚷道,泪流满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林子京放声大笑,笑声大得引来许多客人的眼光。
好半天,他笑完了,一把搂住林葱儿,笑道:“我能不能认为,这是你极端大方的性格中不太大方的一面呢?我以为你会一直潇洒下去呢。不要忘了,这是你自找的。媒是你做的,没人同情你。好了,跟我回去。为了你,我可以放弃新婚蜜月,和玉儿一起陪着你,怎么样?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林葱儿泪水涟涟,咬着牙说:“大哥,你从来没有这么对过我,你难道要我哀求你么?”
林子京怵然冷下脸:“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执意要去重师长那里?真的那么想看桃花?三天也不等?”
林葱儿咬着牙不做声。她也不知为什么,心里感到从来没有过的焦躁,感到非常孤单、无助。她的预感性一向很正确,很少出错的。她总感到要出事,到底出什么事情?她也说不清,只是感到烦。尤其见了林老爷后,她简直烦得要命,真想靠在天翔哥的肩膀上歇歇。
可是这个人缠着她,让她连一点透气的机会都没有。她突然感到自己很可怜,没有一个知己人。大家都说能保护她,可是到了眼前都束手无策,就像现在站在她面前、一脸无奈的周宏一样。
她突然明白了,即使找到景天翔,靠在他肩上又怎么样?他照样帮不了她,她实际上还是孤单一人。这个世界上,她注定要孤单地走下去,没有一个人能帮她。她突然心灰意冷,不想抗争了,想把一切都放弃了,大不了一死了之。
她静静地转过身,看着林子京,疲乏地说:“我跟你回去,也许,我错了。”
林子京一时怔住了,他被葱儿脸上深深的挫败感震撼了,那上面笼罩着的无助、烦闷让人吃惊,甚至有一丝若隐若现的……死亡之相。
他吓得出了一身冷汗,酒也清醒了一些,连忙慌乱地摇着她,声音惊恐地问道:“葱儿,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告诉我,你为什么这种表情?”
其他人也发现林葱儿脸上的灰败和淡漠的表情,暗暗吃惊。
周宏再也忍不住了,冲上前敬礼说:“军座,请恕属下冒昧说一句,葱儿小姐玲珑剔透,我们和她共事多年,都了解她的性情。她虽然对军座多有冲撞,但她本性善良,希望军座理解。
她今天的处境很尴尬,今天席上又受了点气,搁在常人身上倒无妨,关键是她心脏不好,军座比谁都清楚。我是个粗人,不会看眼色办事,如果军座不高兴,尽可以处罚,还请军座放过葱儿姑娘,让她好好歇歇吧。”
林子京不吭声,只不眨眼地盯着林葱儿。林葱儿不看他,只盯着远方,表情淡漠。
重师长也出来打圆场:“俗话说,爱之切而心之劳。军座关爱葱姑娘太甚,倒让葱姑娘颇感劳累了。这一切都由于葱姑娘身体不好之故。军座,我建议葱姑娘就在我那里呆几天,看看花,转一转,心情就会好些。我保证照顾好葱姑娘。想来我一个糟老头子,可以给葱姑娘当父亲了,不至于……”他“哈哈”一笑,想到军座醋劲那么大,总不会怀疑到他身上吧。
林子京顿了一顿,低声说:“好吧,重奇莱,好好照顾葱儿小姐,我过几天去接她。”他又看着林葱儿,温柔地说:“我派车送你去,带上李涛和翠儿、秋儿,再带几件衣服。”
林葱儿闭了闭眼睛,没说什么,打开车门坐进去。林子京看着她,怅然若失。重师长和周宏连哄带劝地把他送回到主院,才回来开车。
坐进车里,看林葱儿闭着眼睛靠在后背上,好像睡着了。重师长和周宏交换了下眼色,都没敢说什么。
已经晚上十点多钟了,终于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林子京深深呼出一口气,站在主院中发呆。
自从下午自己醉酒和林葱儿吵嘴后,他的心情就一直很郁闷。送走葱儿回来后,大家看他醉得厉害,让他在新房里睡了一觉。醒来后看着一身大红嫁衣、温柔美丽的新娘子陈若玉,他百感交集,轻轻地吻了她一下,又走出去招呼客人。
表面上他谈笑自若,可心里的苦在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知道自己今天把葱儿伤害深了。可是当他看到酒席上葱儿和景天翔谈笑风生,酒席后听李涛说葱儿让他自便,自己要随重奇莱的车回客栈的时候,他本能地感觉到葱儿是要赶去和景天翔私会。哪怕他们中间什么也没有,他也是不能容忍的。
他觉得自己拦她没错,关键是方法问题,也许……当时他应该温柔些。可是,他并没有粗暴地对待她呀,她的反应怎么那么大?她从来没有哭哭啼啼地对他叫嚷过,即使重伤在身,心里最痛苦时也没有吭过一声。那么这次是为什么?他直觉是父亲的敬酒刺激了她。如果不是他随时关注着她,及时赶来阻止了父亲,否则她被迫喝了那杯酒,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他暗暗恨自己的父亲。他这次不管不顾地大包大揽,又是买豪宅,又是挥金如土地大会宾客,对他的婚事似乎非常满意,看到陈若玉的娘家人满眼含笑。
人真是势力得很!如果新娘是葱儿,他不知道父亲是怎么个态度。葱儿的聪慧,使她知道自己今天的尴尬处境,虽然来参加了婚礼,却有意识地躲着他林子京,到最后还是被他伤狠了。想到这里,他心如刀绞。
也许,真如葱儿所说,他对她管束得太紧了,让她很不快乐。他越来越发现,葱儿在别人面前似乎比面对着他更愉快。她在他们面前高声大叫,嬉笑耍闹,让人体会到她无拘无束的真性情。可是在他面前只有顺从,却很少放得开。
他有时真的希望她在他面前放松些,哪怕大吵大闹地骂他也行,就像今天一样。可是这样却使她那么痛苦,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也许,他当年真的不应该从景天翔的手中夺走她,虽然那是公平竞争。可是看到她对景天翔的热情,他很怀疑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