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递给她一块蛋糕,好声好气地劝道:“小姐,你今天气色好多了。我估计林先生这两天要来接你了,你一定要听话,静静地将养好身体,他来了看着高兴,我们心里也愉快。他那么忙,我们让他那么操心,心里也过意不去。”
林葱儿不以为然:“你别假惺惺的好不好?他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么替他说话?我告诉你,我的身体我做主,我今天是出去定了,这与他来不来无关。”
翠儿吓得跳起来:“你还敢出去?这三天来你上午挂针,下午游玩,累得药效都减了,今天怎么都不敢出去了。”
“哪儿话?呆在屋子不把我闷死?都怪你们,我说不挂针,你们偏要挂,害得我一天只能玩半天。我就不信你们今天能守我一整天,等会儿我要上厕所了,你们难不成跟着我?”
李涛点点头:“当然。葱儿,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要你在温泉洗澡你偏洗,不要你上山吹风你偏去。军座来了,让我们怎么着?求求你,今天不要出去了,休息一天吧,估计军座也要来了。”
林葱儿微有些恼:“李涛,我一直把你当做铁哥儿们看的。现在你也变了,变得圆滑溜须了,让我简直怀疑你还是不是那个陪着我到怀旬市冒险的李涛吗?我心里真的很奇怪,你们到底是关心我,还是表现给他看?我说我没病,你们偏说我有病,让我不停地挂针;我不许你们在我面前提起他,你们一天在能提八次,真是气死我了。”
秋儿细声慢语地劝道:“小姐,你平平气,等这针挂完了,我陪你出去走走,强似呆在屋子里。”
林葱儿打了个呵欠,笑了,“这还像点话。我们别再说这个了,继续刚才的话题。刚才说到哪儿了?”
“门当户对。说从古到今,人们结婚都讲究门当户对。”翠儿提醒她。
“对啊,”林葱儿懒洋洋地说:“所以啊,你们以后不要把我和你们的什么军座联系在一起。他和玉姐姐不但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儿,更重要的是门当户对。玉姐姐的姐夫钱严龙先生的二姐夫不就是个军长吗?子京大哥也是个军长,两家结亲简直是绝配。
你们没看见林老爷乐得眉开眼笑吗?他看我的眼光可不是这样的。那天酒席上我虽然穿着男装,但可以肯定我们是没缘做公媳了。李涛,还有你心里清楚的原因,我就没打算和你的军座走在一起。
你忘了我们去陪都的路上的经历?你也不动脑子想一想,我们回来的路上为什么没见到那些对我们感兴趣的人?他们还不是看我们和玉姐姐同行,投鼠忌器,才没打扰我们。所以啊,玉姐姐不但改变了事情的局面,也挽救了我们的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小姐,李涛哥哥知道你的什么原因?给我们说说好么?还有,你们去过怀旬市么?干什么去来?你们路上遇到什么感兴趣的人?”翠儿听得好奇,连珠炮地问道。
李涛低头不语,控制住自己的眼泪。门外的人都紧张地静听李涛的回答。陈家人奇怪:他们到怀旬市干了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
林子京紧紧握着双手,脸色惨白。钱严龙心里好奇:这位小姐对我的家庭情况倒是挺了解的。
只听林葱儿笑道:“翠儿,你的话太多了,就不能像秋儿那样沉稳一些?这些话是因为我们刚才聊起了《西厢记》里的唱词,我有感而发罢了,再不许提起了。李涛,如果你是我的好兄弟,就多多体谅我的心情吧,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你的军座了。这里我倒想起一个笑话,你们可能都认识满冠玉军长吧?从那天大哥的婚礼上看,他很可能要和何千红小姐结婚了,祝他婚姻幸福美满!”她微微笑着,眯眼看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门外的林子京心里一惊:她什么时候认识满冠玉的?而且似乎……对他很有好感,他心里涌过不知一种什么滋味的激流。
李涛看了翠儿和秋儿一眼,叫了一声:“葱儿……”
葱儿对他一笑:“没关系,李涛,我只是感叹人生苦短,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相比大哥,也许满军长活得更辛苦些。”
想起他鬼鬼祟祟地到陪都怀旬市追踪何千红,在何千红酒醉叫着别的男人名字的时候还要得到她的举动,她心里感叹:为了权力和欲望,满冠玉真把自己的自尊降到最底限了。她又想起他对自己的救命之恩,觉得一向臭名卓著的满冠玉竟然对一个无名小卒(她当时是男装,而且面貌画得很难看)能伸出援助之手,的确令人惊奇。
她不知自己的话在屋外人听来是五味杂陈的。陈家人和重师长他们好奇,这个小姑娘竟然对有名的满冠玉军长深表同情,看法的确独特。林子京眉头微皱:她怎么什么事情都知道?
“他是军长,为什么活得辛苦呢?他和何小姐结婚,不是门当户对么?”翠儿天真地问。
“是这样的,”葱儿笑着说:“我忘了这一点,我收回刚才的话。李涛,翠儿、秋儿,我们今天是率性而谈,有些事情不是你我这样身份的人所能议论的,说到哪里就撂到哪里吧。”
见三个人都点点头,她微微向后一仰躺下去,轻声说:“知道我现在最遗憾的是什么吗?是身体。我如果有你们那么好的身体,我也许不是现在这个情形了。前几天读到一句话说得真好: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可是我现在是折了翅的鸟儿,飞不起来了,真有些心不甘。”她喃喃着,睡了过去,吊针还扎在她的手上。
其他三人看她睡着了,都松了一口气,轻轻给她拉上被子。
好一会儿,听见里面没有动静了,陈若玉心里有些不安,也不管林子京的态度,就上前推开了门,吓得正对着门站着的翠儿“啊”地叫了一声,心里嘀咕:他们什么时候来的,我们怎么不知道?糟了,我们的话都让他们听见了吧?
她吓得眨巴着眼睛,眼睛乱看着李涛和秋儿。李涛和秋儿也吓得面无人色,不由看向床上。林葱儿闭着的眼睛动了动,并没有醒来。
在大家呆愣着的时候,早看见一个身影一闪而过,跨到床前俯身看着床上的人儿。大家连忙围过去。
林子京看见葱儿睡得平稳,轻轻掖了掖被角,又把她的手轻轻地放好,以免滚针,低声问:“重奇莱,怎么不见医生?护士也没有吗?”
重奇莱连忙招手,早候在外面的医生护士急忙进来敬礼。
看林子京并不问他,只盯着吊瓶,眯着眼睛。医生战战兢兢地说:“报告军座,葱儿小姐只稍稍受了点风寒,问题不大,只需服几片感冒药就行了。我给她挂吊针,是因为她这几天热心郊游,体力消耗有些大,补充些葡萄糖和盐水,对她身体有好处。我们这两天一直密切关注着她的病情呢。”
到最后,他鼓起勇气为自己和护士辩白了一句。看军座吃人的脸相,似乎很生气葱儿小姐挂针时自己没有守护在跟前。葱儿小姐让他自便,他有什么办法?
林子京听葱儿身体没有大碍,松了一口气,脸色也缓和了一些。
重奇莱看大家都站着,连忙悄声对林子京说:“军座,既然葱儿小姐没有大碍,请军座在我那里坐一坐,喝杯茶吧。”
陈若玉也说:“先生,你们去吧,我陪在这里。”
林子京迟疑了一下,微微点点头,和众人一起走向前排重师长的待客室。
闲聊了一个多小时后,午饭时间到了。透过窗子,大家看见陈若玉领着打扮齐整的林葱儿向这里走来。林葱儿一只手垂在腰间,一只手被陈若玉拉着,腰肢也被陈若玉揽着,乌黑灿亮的大眼睛滴溜溜地乱转,一副惊慌小鹿的样子。
大家看到这个景象,同时偷瞄了一下林子京沉下的脸色,心里不由好笑:这一对冤家,不知见面后是怎么个情形?
可能考虑到林子京听到林葱儿的话后心里不舒服的缘故吧,陈若玉特意把林葱儿打扮得花团锦簇。红靴子配着黑色褶皱洋裙,裙外罩件黄底大花的线绒短大衣,长发顶部用丝带束起,垂落后背,艳美得逼人眼目。
看到她们走近,大家都站起来迎出去,只有林子京坐着没动,端着杯茶抿着。
陈若玉为大家做了介绍,陈母亲热地拉着林葱儿的手,笑道:“好孩子,这段时间玉丫头天天提起你,我们都惦记着呢。果然长得这么心疼,愿意做我的女儿吗?”
陈若玉笑着说:“妈妈,她是我妹妹,当然是你的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