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京越慌乱了,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也许在他俩幸福的生活中会发生什么,使他永远地失去她。他困难地说:“葱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从来不表白自己的感情,尤其在我面前。我一直认为你只是个孩子,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可是从今天你的一番话看,你思路清晰,头脑冷静,表现出的冷酷态度,和你的年龄大不相符,简直是一个成年的谋略家。”
他低下头,痛苦地看着她美丽的眼睛:“如果我们中间有一天发生什么磨难让你选择的话,你会离我而去么?就像那竹签上所说的。”
“那要看什么磨难,”葱儿淡淡地说,不看他:“如果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我一定会伴随你左右,一步也不离开你,和你同生死,就像我们曾经的那样。可是……你家老爷,他似乎认识我,或者认识和我相像的什么人……”她声音小了,喃喃着,眼睛望着远处,有些蒙眬。
林子京心里猛地一沉,大叫一声:“葱儿,你越说越离谱了,我不许你胡思乱想。”
葱儿被他的大声吓了一跳,惊了半晌,微微一笑说:“大哥,我今天说得多了些,你不高兴,我就闭嘴吧,权当我没说。我累了,抱我到床上休息会儿吧。”她闭上眼睛。
林子京轻轻地抱起她,走向床边,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专注地看着她。
林葱儿睁开眼睛,把眼光转向别处,默默无语,让林子京深刻体会到“同床异梦”的滋味。他不由默默地回味着葱儿的话,自己也不知道思绪转到了什么地方。
两人久久不语,各想各的。
这次谈话后,林子京有意识地让葱儿远离了林老爷,不到万不得已不让他们见面,让葱儿轻松不少,渐渐地把挖掘秘密的心思放到了一边。
一天大雨后,天气凉爽了一些,葱儿闲不住,让李涛等陪着在街上转悠。
到了闹市区,他们正游逛得有趣,身后一声“林夫人”的叫声让她转过身来。乍一看下,她惊喜地叫了起来:“成先生,是你。”
一身中山装的成强微笑着走上前,紧紧地握住林葱儿的手,戏谑地说:“夫人新婚大喜,成某一直铭记在心。可是一直未能祝贺,深感遗憾。今日一见,必当致敬。”
林葱儿脸红了,笑着说:“先生取笑了,我是你的学生,你这样客气,倒显得生分了。”
成强连忙笑道:“开玩笑的,呵呵。我们见面一次不容易,找个地方谈谈好么?”
林葱儿高兴地说:“当然好了,求之不得呢。”
他们相随着走进一家茶馆,要了一间僻静的雅间坐下来。李涛等守在门外,保护着他们的安全。
坐下后,成强继续开玩笑地说:“我以为你结婚后架子很大呢,没想到还是这么随和。”
葱儿脸又红了,笑着说:“我有什么架子?嫁给他也是万不得已。我身体不好,跑又跑不了,只好结婚了。再说,我欠他的情太多了,不嫁给他也说不过去。”
成强笑着说:“你这么说我就不明白了,你嫁给他到底是爱情,还是报恩?”
“都有吧。他那么在意我,有时两者真的很难分清,我也不去分它。生活就是这样,有时分得太清了就失去原味了。不过有一点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身体不好,否则我也许早跑了,跟着你跑了。不是我不爱他,而是我不想早早地绊在婚姻的堡垒里。”
“你倒坦白,可是你最终没有逃出婚姻的堡垒。”
“我不是说过了嘛,是我身体不好的原因。怎么?不喜欢我的坦白?我可是偶尔坦白一次的,不是每次都是这样的。”葱儿白了他一眼。
“因为我吗?”成强逗她。
“是的,因为你,更重要的是因为你代表的阵营。”葱儿干脆地说。
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半晌,成强笑着说:“蓝翎,你真是冰雪聪明,更可贵的是对我的信任,让我很感动。你不怕我骗了你?”
“你敢?我的手下是干什么的?”
“你说的是你的天翔哥?”
两人又“哈哈”大笑起来。
好久,成强笑着说:“还得感谢你。在你和景团长的帮助下,我们抗日游击队发展得很快,虽然武器装备还是跟不上,但敌后抗战的成果还是很明显的。我们的队伍——我是说在你丈夫辖区内的抗日游击队,已经发展到——”看葱儿专注地看着他,他又笑了,“现在还不好告诉你,不过从这几次和敌人的较量中已经让他们吃到了苦头,他们正想着法子整治我们呢。”
葱儿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他们党内的一些秘密不便讲给身为明昌军长官夫人的她听,因此一笑说:“日军打算怎么整治你们呢?”
“搞分裂啊。他们选中另一边中的动摇分子,适时地提出‘明日友善’、‘睦邻友好’的口号,破坏抗日联合阵线,使明昌军的枪口和他们一样对准我们,扑灭抗日热潮啊。”
葱儿静静地听着,半晌,问了一句:“那怎么办?”
“不要上当啊。我们要保持清醒的头脑,首先想到我们都是明昌国人,要团结一致,枪口对外,不要做国人唾骂的汉奸,遗臭万年。”成强坚决地说。
葱儿微微一笑:“这就是你找我的原因?想让我做什么?”
成强不由笑了:“蓝翎,你到底玲珑剔透,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来的确是希望你能用自己的言行影响你的丈夫——林子京军长,让他在这明昌国生死的关头,不要受某些人的影响,做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的事情。他手有重兵,一举一动都关系到民生,迈错一步都会失足成千古恨,成为千古罪人。这点希望你明白。”
葱儿默默地点点头,轻轻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曾经试过,你知道,他……很强势的,我有时也很为难。”
“可他爱你。听自己所爱的人讲正确的道理,总比别人讲给他接受快些。当然,我们也相信林子京将军在这特殊时期,不会迷失方向,会有正确的选择。”
葱儿默默地听着,没有吭声。
看她低头不语,成强不由有些奇怪:“蓝翎,我们让你为难了么?”
“怎么会?”葱儿抬起头来,微微一笑:“我是个明昌国人,我一定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做好这个工作的。我只是想到了一个问题,你知道,他还有个妻子——玉姐姐,她现在荀怀市,如果在这里,也许会帮我的忙。”
“你是说玉夫人?”
葱儿点点头。成强一顿,沉静地说:“她不合适。她虽然懂得医学,但对政治不感兴趣。让她说服林将军,闹不好会把事情办糟的。俗话说‘话有三说,巧者为妙’,她口才思维都不是很灵敏,劝说不一定能达到好的效果。而且有些事情,为了慎重起见,还是隐秘一些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葱儿奇怪:“你好像挺了解玉姐姐的,看来你们的情报机关挺厉害的嘛。”
成强笑起来:“我们的情报的确不赖,不过更重要的是,你坦诚对待我们,我也不瞒你:陈若玉本来就是我的三妹嘛,从小玩到大,能不了解她?”
葱儿惊得说不出话来。好久,看到成强在她眼前晃动手指,她才喃喃地说:“玉姐姐是你的三妹?真没想到。”
“有什么奇怪的?”成强不以为然:“你和她同侍一夫,难道没听说过她们兄妹中有个大哥?当年在学校被流氓围攻后,不知去向。那个失踪的大哥就是我。我出走后改了姓,参加了党的地下组织,服从组织安排一直在中南一带工作,至今已经五个年头了。今年初在馄饨店里知道了你的身份,并且得知将要嫁给林军长的竟然是我的三妹,让我吃惊了好久呢。”他轻轻笑起来。
葱儿却不笑:“你的家庭现在名声很大呢。你做林子京的工作应该找你的三妹才是,找我是不是有些远了?”
看她口气冷淡,成强立马明白是什么意思,依旧微笑着说:“找是要找的,但不是现在。不要忘了,我是党的人,我们是不讲究门第的。我现在除了你,没有一个亲人知道我的身份,甚至连我的下落都不晓得。我也不打算告诉他们,而且希望你保密,这是我的工作,明白吗?聪明如你,从小在军队中长大,该明白即使亲属,在某些时候还不如外姓的朋友可靠,你理解我的意思吗?”
“对你的话,我的理解是:你似乎信任我的程度多于你的家人,包括你的三妹,是吗?”葱儿淡淡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