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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唻

从幼儿园时期的小红花到义务教育阶段每年都有的劳动积极分子的奖状,五花八门,应有尽有,雷父研究设计荣誉龙虎榜的出发点是要雷子时刻保持清醒头脑,牢记历史,不忘过去,激励现在,让雷子每天上床睡觉前看一眼,聊以慰藉,安然入眠,让雷子每天下床起来时看一眼,扫除疲劳,红光满面。

雷父对自己的这套精神胜利激励法颇为满意,颇有一点沾沾自喜的意思,恨不得自费北京游跑到教育部去举荐,当然如果自己是教育部长的话就更好了,当然这种假设也像是个水货,没有经过正规渠道来的所以不能光天化日地存在。

他由理论到实践的方式就是在自己家的试验田里对雷子这棵尚且沐浴在应试教育和风细雨里的独苗进行有效实验,于是雷子又不得不无可奈何地接受这个被动的局面,其实雷子处处都存在被动的局面,当然雷子对其父这种武断专制幼稚没品的表现手法极为鄙视和不爽,但这种心理活动和情绪再怎么不爽,也只能在心底暗暗地偷偷地悄悄地做贼似地嘀咕几句。

一则因为自己毕竟是儿子他是老子,尊卑有序,儿子不能太驳老子的面子;二则因为自己的财政来源还基本上由老子全权负责和处理,所以脑子没问题的话,不应该自断财路;三则的原因很害羞和复杂,因为被粘贴的荣誉背后暗藏玄机,里面暗藏有他小屁孩阶段岁月痕迹中,他稚嫩的一幅人体写生处女秀,具体临摹的是他自己还是其他小朋友,他已记不清了。

但关键重要的三个部位都禁受住了历史的考验,依旧清晰可见,虽然画的比较失真失败乃至于太抽象,大有后现代的风格,连他妈都不一定完全看得出来这创作背后隐含的一颗懵懂的艺术的心脏,更别说拥有假性近视的他爹了,他爹曾不止一次斩钉截铁地呵斥雷子不许在墙壁上乱涂乱画,尤其是画动物,尤其是画猪头。

雷子也曾不止一次地用各种诸如砂纸、抹布的设备去擦抹自己的画作,但是,这些墙壁与画作相爱太深,都已经是脱离了抽象稚嫩率真的范畴,都已经是生石灰变成了熟石灰的壁画,爱的太深都合二为一,久久不愿割舍这份真爱,所以雷子也就久久不能毁灭证据,于是乎,这些画作像宋代犯人脸上的金字一样被永恒地保存了下来。

但问题的最最关键是在其右侧,还有另外一个猪头的存在,这个猪头的创作方式同样迷离和抽象,同样连他妈都不一定能完全看得出个所以然来,只有雷子凭借依稀记忆,脸红心跳心领神会地看出,这右侧这个猪头是个女猪头,是个小丫头片子是个小姑娘,为什么两个猪头会同时存在?回忆不清也思考不明,剪不断理还乱。

但是促使雷子确定自己判断的是三个重要关键部位的其中之一处,出现了明显差异,因为左侧的猪头下面是i,而右侧的猪头下面竟然不是i,竟然是个o,这两个字母拼在一起,就构成了一个词汇,叫做姘头,一想到这些,不禁让他心虚地大叫一声,哎呦!心想这下惨了,启蒙教育都启蒙到这个份上也太不差强人意了,幸亏有他爹的制作的龙虎榜的补救,这样一来,才化解了他自揭伤疤的尴尬,于是这个龙虎榜也就这么大行其道地粘贴着。

雷子每每有想法要下手时,心中就会情不自禁地涌现出种种顾虑,儿时的弄巧成拙自不必说,最敏感的一点是,雷父那里竟还有雷人的备案,从小红花的朵数到劳动积极分子的个数,一五一十,正正正的,都描写记录很详实,就像刑满释放人员一样,有前科有案底,雷子想偷工减料,偷天换日,做点手脚,在雷父的假性近视没有病变成青光眼前,是万万不可能为之的事情。

雷子所在斗室所睡之床,是标准意义上的双人床,至于双人床的来历,情节颇不曲折跌宕,是雷父一贯主张的发展性战略宏观眼光所造就的。

雷父当时的想法是,儿子雷子正在发育,身体结构也有不规则的多边形向正规的非多边形转变,该有的线条感都出来之后,幅员也会随之辽阔,有了宽度有了广度有了长度之后,多维一体全面一发展,卧榻就要以充分的空间来接纳雷子的体积。

每每听雷子回家抱怨说睡学校的床,就感觉国家资源紧张,就感觉植树节的神圣,就感觉自己晚上八小时都在塑形,于是就把自己比喻成了一张镶嵌在相框里的照片。

雷父充分认识到了这一点,以空间换时间,用时间弥补雷子成长路上的障碍和缺陷,于是在高标准严要求下,够买了一张特大号双人床供雷子卧榻,雷子在这张床上,可以卧,可以踏,可以跑,可以跳,可以每天顺时针地睡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也可以每天逆时针地南北西东躺四个角度。

大床横亘在雷子的斗室占据了半壁江山,这一情况源于雷父的另一点考虑就是,以雷子的长势,身体结构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将会发生颠覆性的大转变,所以综合考虑一下,为了发育的安全起见,那些有所阻碍干扰发育进程等等等的不利因素在条件允许范围内,都要有所取舍,所以自然而然的。

雷子衣食住行重大民生问题里的两大项,衣和住,都是以高度战略性的发展眼光看问题的,所以雷子平时着装的嘻哈风与睡床辽阔的表面积也就不足为奇了。

雷父战略思维的亮点之二,就是他老人家不仅拥有这种战略发展眼光的宽度,更有比其犀利的战略眼光的高度,雷父觉得从实践出发,床权且也可以算作是耐用消费品,且模样长得四平八稳的在斗室之间恐难移动它的位置,地势上的不行不能让疏忽钻了空子。

于是雷父敏锐地意识到,为了以后与人方便与床方便,给雷子定做的这床实际上是盘绕着两种动物的婚床,于是大家睁着眼睛便可以想象推测地出来,在中国,在号称婚床的特大号床上,这两种动物基本上会是哪两种,没错的,这两种动物其一是龙,其二是凤,于是又没错的,这两种奢华的动物所带来的豪华的一幕,必定是龙口对着凤嘴,龙尾盘着凤尾,一副缠绵悱恻,恩恩爱爱的样子。

但偏在雷子的特大号床上,这幕意境有些突兀有些匪夷所思,根据龙凤形象对号入座去观赏,纵然有十二分的眼力劲也难看得出有模有样的姿态来,哪怕眼睛功力再行,都像浮雕一样能够入木三分,也很难具象地得出结论。

雷子床上所描绘的动物,被艺术手法渲染的太过夸张了,太雷人了,一定要被动汲取艺术气息,用抽象的眼光去观察,才能勉勉强强看得出来,左翼是一条巨虫,右翼是一只肥鸡,巨虫昂首挺胸,肥鸡展翅高飞,两者横眉冷对,彼此怒发冲冠,这个意思,用再抽象的审美眼光去看,也没有丝毫呈祥的意思,一看两者来势汹汹,威风凛凛的样子,这分明是流传已久的龙虎斗的升级版,龙凤斗嘛。

这虫鸡相斗的不幸画面诞生只能说明三个问题,一是木工师傅的艺术眼光有问题;二是木工师傅的技艺水准有问题;三是雷父的审美情趣有问题。由于雷子从小所获的荣誉有限,奖状与小红花之类的艺术珍品都尽数被雷父拿去展览糊于墙面上。

故一开始雷子找不出什么两全其美的纸张来黏贴住那份绵久直接,看在眼里伤在心里,能让大自然感到汗颜彷徨,能颠覆人美好遐想的虫鸡相斗图,后来雷子经过昼夜思考,终于得出破解方法,于是手抄诸葛亮的《隆中对》与刘禹锡的《陋室铭》分别粘贴于两处,这样一来,通过智商的作用,总算既称了他爹的心,也如了自己的意。

但每每雷子眼望凸透出来的虫鸡图案,心里就有所唏嘘,认为那龙刻的实在太不行,太猥琐,形象太不好,连害虫的丑恶都算不上,相对而言的鸡却刻的别有一番情趣,卡通味十足,是个卡哇伊的鸡,简称卡哇鸡,尽管是血喷着大口,像一抹妖娆的口红,但表现出来却是精神面貌俱佳,它亢奋洋溢,激情满怀,大有雄鸡一声天下白的架势。

雷子一看就看的别扭,看来透过现象看本质有时也未必是件好事,雷子本来还想拆其床靠垫反方向安装过来的,但只动了一下,床却痛苦地呻吟了无数下,各处连接着的关节松动不已,生命在于运动的道理还是挺有道理的,床,就是一个鲜明的反面教材,动一处而牵全身的连锁症状顿时突显,不说金玉其外实乃败絮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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