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古代的贵族喜欢焚香，就算在现代也有很多人对香气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元承哲一定要在选择阴雨天熏香呢？难道他对阴雨天有某种难以忘怀的记忆？人类的嗅觉是一种很美妙的感官体验，嗅觉与记忆的叠加可以把这种味道保留很久。
就比如黎樱小时候擦过的孩儿面，就算隔了十几年，再闻到这种味道的时候，她依旧能回想起来小时候擦孩儿面时候的情景。
结合起刚才看到的那只樱红色的锦囊……黎樱觉得自己或许已经可以肯定元承哲喜欢在阴雨天熏香可能是内心深处的某一段记忆有关。
迅速脑补了一下画面，穿一身玄色袍服的元承哲点起了熏香，手上握着酒罐子，俊朗尊华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忧伤，微微抬头呈现四十五度仰望帐顶，浑身透着无法用笔墨形容的寂寥和伤怀……
配上有点小忧桑的画外音乐，啧啧……
美酒加咖啡
我只要喝一杯
想起了过去
又喝了第二杯
明知道爱情像流水
管她去爱谁
我要美酒加咖啡
一杯再一杯
我并没有醉
我只是心儿碎
开放的花蕊
你怎么也流泪
如果你也是心儿碎
陪你喝一杯
我要美酒加咖啡
一杯再一杯……
边上有人“咦——”了一声，让她脑海中的画面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转过身十分不满地瞪了一眼站在她身边的周琼。
“是赵军医来了。”周琼指了指远处一团灰色的人影说道。
黎樱双目微眯，等人影远走越近了，才确定来人的确就是长着一张老核桃脸的老赵无疑。
心想那周琼不愧是专业站岗放哨的，这么远的距离都能将人认出来。
“将军呢，下官有急事禀告将军。”老赵显然是一路跑来的，气喘吁吁，一张老核桃脸的周围嵌满了汗珠。
“元将军并不在大帐里头。”周琼的回答相当官方：“你还是等将军回来再过来吧。”
“哎呦——坏了坏了坏了……”那老赵搓着手，急的好像热窝上的蚂蚁团团转。
黎樱见他这副样子，好奇心很快被他给激了起来，上前八卦道：“赵医官，到底发生了何事？”
老赵核桃脸一扳，一脸的不屑：“元将军不在，就算是告诉你又能如何？”
黎樱呵呵一笑：“我是看你急地六神无主，关心一下罢了，既然你不需要那就请回吧，如周侍卫所说，将军并不在帐内，也不知道他何时能回来。”
她这副傲娇的样子倒是把老赵看得愣了一愣。
黎樱生病的时候，元承哲对她算得上是十分上心的。虽然到现在他还没看出黎樱的身上有那些闪光点值得让元承哲如此另眼相看，但得罪了大将军宠爱的女人，总归对自己没有什么好处。
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对黎樱的态度立马转变了许多：“跟你说说却也无妨……那天在河边受伤的将士这几天陆续有人觉得不适，老夫刚去帮他们诊治，觉得他们应该得的是破伤风。”
“破伤风？”
黎樱微微蹙眉：“你确定？”
“咦？！你这是怀疑我的医术啰？”老赵的核桃脸上的皱纹有变竖的趋势。
“……”黎樱轻咳嗽了一声：“不是怀疑……”是很怀疑，之前不也是三番五次说她得的是破伤风，还要帮她洗伤口么。
“这次绝不会错。”
“你带我去看看。”
“啥？难道你懂医术？”
黎樱冲着他极淡地笑了笑：“赵医官应该记得我曾说过自己略懂药理。”
破伤风在古代的治愈率是极低的，得了此病基本只有听天由命，这也是老赵着急的原因，是人都知道元承哲虽然治军极其严格，但对自己麾下的将士却是极为爱护的。
这次在河边被刺客所伤的那些士兵有二十几人，今天早上有个将士不舒服请他过去诊治，一看之下发现竟是破伤风的症状。
若是元承哲知道了之后肯定会命令他全力以赴挽救这些人的性命，既然这么棘手的事情有他人愿意替他分担，何乐而不为呢？
摸了摸小胡子，老核桃脸上已是一团和气：“那就有劳姑娘跟老夫走一趟了。”
破伤风的症状——患者无法控制全身肌肉，阵发性强烈痉挛，头痛，呼吸困难……
黎樱看着眼前年轻的士兵，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是曾经在河边打趣她的那群人士兵的其中之一叫什么冬瓜。
此时因为肌肉突发性强烈痉挛，让他嘴歪眼斜，手脚都呈现一种很奇怪的姿势蜷缩着，口中流涎，呼吸急促，一对眼睛朝上翻着，脸上大汗淋漓，神情看起来非常痛苦。
“你们几个还呆着做什么，赶紧按住他。”黎樱说着已经将自己的袖子卷了起来，怕他牙口紧闭咬伤自己的舌头，便对身边的士兵道：“去——拿一块干净的棉布过来，你们几个负责撬开他的嘴巴，让他咬着棉布。”
她这时候一本正经的样子同平时柔弱无主的样子判若两人，那几个人心里虽然还有些腹诽，但也却被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所镇住，竟然乖乖地照着他的吩咐去做了。
“你说……他这样子不会是犯羊癫疯吧？”
其中一个帮忙按着双脚的士兵有点吃不准。
黎樱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伸手探了探患病士兵的额头，发现是滚烫的：“自然不是羊癫疯……对了，他的伤口在哪？”
“在腰。”
“把他的衣服撩起来给我看看。”
在场的几个人都愣了一下，一副好像抽风似的表情，一个小姑娘竟然主动提出要看男人的身子，这似乎也太不避嫌了吧。尤其她还是元大将军的女人，这事情若是被将军知道了，恐怕会暴跳如雷吧。
黎樱自然也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了他们此时的心思。
但，事不宜迟，她也懒得管那么多。
“你们还愣着干嘛。”看了伤口的情况，她才能确诊。
“姑娘……男女授受不亲啊。”老赵衣服好心好意的提醒她。
“赵医官，医者父母心，你懂的。”黎樱侧眸看了看她，脸上却是从未曾有过的郑重。
“只是元大将军那……”
黎樱脸色一沉：“赵医官，你是不是管地太宽了？”
“这……”老赵略微沉吟了一下，让人撩起患病士兵的衣衫。他的伤口在尾骨右上的腰部，但伤口并不大，但很深，看样子是被利器刺伤，伤口红肿，有明显的发炎迹象……
“是破伤风无疑。”黎樱看了一眼老赵。
“那是自然，老夫行医那么多年……”不等他说完，便被黎樱出声打断：“我有一张治破伤风的方子，我口述你写，赶紧让人煎了药来给他服下。”顿了顿又道“还有，帮他找一处避光的地方，让人二十四小时看着他。”
老赵不解地挠头：“二十四小时？”
她支吾道：“就是日夜都需要有人照看的意思。”
吩咐完了这些，患病士兵的抽搐已经稍好了一些，刚好有人拿了棉巾过来，黎樱接过卷成圆长条形，又在别人的帮手下撬开士兵紧闭的牙关，塞到了他的口中，做完这些后，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老赵让人帮忙取来了文房四宝，备好笔墨后对黎樱道：“好了，你说我记。”
黎樱点点头，慢慢闭起眼睛。
在她的小时候，爷爷曾经让她背过方子，原来还想着将自己一身的本事传给她，没想到她中学毕业后竟然考取了警校。
过了那么多年，她对方子的记忆毕竟已经没那么明显，所以这会儿要做的是努力想起药方，只要有一点的遗漏，都会对药效有很大的影响。
“当归，白芍，钩藤，天麻，菊花，葛根，甘草……先用两碗水浸泡半个时辰后，武火烧开，改文火煎半个时辰，取药汁1杯；再加水一杯；再煎，取药汁一杯，两次药汁混合，分早晚两次服。”
“这……”老赵眨了眨眼睛，用这样的方子治疗破伤风，他可还是第一次听说。
黎樱见他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知道他信不过自己，冷哼了一声道：“用当归、天麻、菊花、白芍、甘草、钩藤、葛根扶肝之正气，柔肝平肝、祛风止痉、扶本固源，所以此方之巧妙，药效之显著，亦是必然。”
曾经，她爷爷就是用此方看好了几个得破伤风症的病人，所以对此她还是有几分把握的。老赵见她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又见这几味药的确有益气生脉，扶元固本的功效，便不再说话，叫人将方子送去内务营的军医所了。
心想，反正这方子又不是他开的，吃死了人也别赖他头上。有人背黑锅，他又何乐而不为。
安置完了一切，等黎樱从军帐出来的时候早就过了饭时，饿得已经前胸贴后背，加上刚才心情异常紧张，如今松懈下来之后只觉得身体一阵阵发虚，好像踩在棉花团上似的，小腿都在打着颤。
天空依旧阴郁，云层越积越厚，却很长时间都下不来雨。
无风，空气中带着一股风雨欲来时特有的土腥味。
刚才不知不觉地出了很多汗，这个时候只觉贴身穿的底衫贴在身上，难过地要命。
青莲已将午饭放在了帐里的桌上，黎樱吃饱了肚子之后就寻思着最好能去哪洗个澡。
军营所的公共浴房她是不太愿意去的，虽然心里并没有看不起这些军妓的意思，可要和一群妓女在一起洗澡并且公用一样的设施，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更何况她现在抱了元承哲的大腿，导致很多人都看不过眼，这会儿过去免不了被人白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