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口号叫地震天响。
“都平身吧。”皇帝的声音深沉沙哑，语调难掩淡淡的哀伤，表明他对这个皇弟的去世感到十分痛心。
黎樱忍不住好奇，从人堆当中抬起头偷偷瞄了瞄皇帝。却发现那穿着丧服的皇帝左不过是个四十几岁的大叔，国字脸，皮肤稍黑，但身上自有一种威仪的气度，尤其那双眼睛，精光毕露，令人过目难忘。
毕竟能坐上这个位置的人，再怎么样都不会是普通人。
可他的几个皇子皇女都长得那样好，说明他挑妃子的眼光还是相当犀利的。紧跟在皇帝身后的是太子和太子妃，只见两人垂手肃立，脸色难掩悲伤，尤其那太子妃原本就长得一副好皮相，这会儿眼眶通红，泪花儿含在眼眶中滴滴地打着转育落未落，连着鼻尖都微微发红，用梨花带雨这几个字形容再适合不过。
不要说男人看着会心生怜惜，就是黎樱都觉得有些于心不然。
太子身后，依次是六皇子等人，几个看着面生的应该是随着皇帝一起来的皇子们。
此时均面露哀色，看着似乎十分哀伤。
不过最最抢眼的是站在六皇子身边的金美妍，只见她用白绢蒙了面，只露出一双眼睛，似乎精神不是很好的样子，有两个侍女左右扶着她。
黎樱心里冷笑了一声。
对于金美妍这样的人，她是不会有愧疚之心的，一再相让的结果便是置自己于死地，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金美妍的眼睛在掠过元承哲的时候陡然亮了一下，随即看到在她身边的黎樱，目光突地一沉，变得冰冷尖锐起来。黎樱感觉到她的目光，唇角微微地弯了弯，朝着她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看似谦卑的神情在金美妍眼中竟觉十分恶毒，恨不得立刻朝黎樱扑过来将她生吞活剥了。
只觉气血翻腾，怒意难以抑制，双手攥拳，牙齿咬地咯咯作响。
“贱人！”
声音虽轻，但太子妃廖文君似乎听到，转头朝她看了过来。双眸看似平淡无奇，却又似藏了太多的情绪，只不过最终要传达的只有四个字：“稍安勿躁。”金美妍在她的目光中渐渐平静了下来，朝着她轻点了下头。
昨日，廖文君前去探望金美妍的时候，她正大发脾气，将铜镜扔了，书案上的笔墨纸砚被她撸到了地上乱七八糟地散在四处。
几个侍女胆战心惊地侍立在一旁，没有一个敢上去相劝。
廖文君抿了抿嘴冲着她淡淡一笑：“公主这样发脾气可对事情有帮助？”
“我不管！”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该想想怎么样解决。”她轻叹了口气，走过去握住她一边的肩膀轻轻揉着。
金美妍的嘴巴扁了扁，突然感觉心里无限委屈，抱着她便嚎啕大哭起来。廖文君拍着她的被细声安慰，等她哭够了，这才细细盘问起这件事情发生的始末。
听到金美妍说自己恐怕是被勤王的余孽所伤之后，微微一愣，须臾，摇头叹息了一声。
“勤王的人若是要下手也是找太子，又如何会找一个弱女子？”她微微地眯起眼睛看向窗外被雨水浸润的美人蕉，语气幽幽道：“一个人生在世上，也许死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要痛苦地活着。”
“根据当时的情况，那个人可以杀了你的不是么？可为什么单单毁了你的容？”
“我想只有恨你的人才会这样做。”
金美妍的唇角微微地张了一张，有些惊讶地看着廖文君，都说她聪慧过人，今日一见竟然名不虚传。
“不知道公主最近跟何人有过节，因此让人恨上了。”廖文君端起桌子上的茶杯，轻轻撇了撇茶沫，她的手指细长白皙，指甲涂了淡淡的红，显得指甲莹润透亮，这是个单凭着一双手便能让人移不开眼睛的女子。
她讲话的声音轻轻柔柔，却似乎有着千金重量，一个字一个字地砸到金美妍的心上，突然之间感觉自己的脑袋似乎有小鞭炮炸开了似的，几句话让她犹如醍醐灌顶。
“必定是黎樱这个贱人！”
“黎樱？”廖文君的眉角往一边微挑：“似乎没听说过这个人。”
“便是跟在承哲哥哥身边的那个小贱婢，原是从和国买回来供千人骑万人跨的军妓，也不知怎么就就入了承哲的眼睛，竟然将她调到身边伺候着……我因为有些气不过，因此就想给她做点规矩……”
“哦？你对她做了什么？”
金美妍闭了一下眼睛，似乎在回忆曾经对黎樱做过的那些缺德事，须臾，一件件地讲给廖文君听。
“你竟然想毁了她的名节？”廖文君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只有毁了她，承哲哥哥的心才会回到我这里。”
廖文君深吸了口气，摇了摇头：“你堂堂一个天盛国的公主又何必将一个侍女放在心上？就算元大将军再喜欢她，能让她堂堂正正地做元夫人？”
金美妍低头不语，眼圈微微发红。
“算了，皇嫂也不是要责备你。”语气轻软地说道：“不过这么一来……她必定是恨极了你吧……我未曾经接触过她，倒是不知道她是否有这样的本事。”话锋一转，有些诧异道：“连我都能想到的事情，太子有如何会想不到？”
金美妍微愣，须臾，倒吸了一口冷气道：“皇嫂的意思是，太子哥哥在包庇她？”
廖文君做了个手势，眼波闪动划过一丝冷意：“太子应该不至于帮一个侍女而不帮自己的妹妹……那女子相貌可出众？”
“怎么可能，比起来皇嫂那真是差了有十万八千里。”
“可有过人之处？”
金美妍的神情厌恶至极：“就一个不懂规矩的乡村野丫头，目不识丁，哪里有什么过人之处。”语气微顿，想起一件事情：“哦，是了，听说她祖上曾经行医，因此稍懂一些医术，据说她的按摩之术可以帮承哲哥哥减少头痛，凭着这点深得他的器重也不是没可能的。”
“唔……”廖文君端起茶闻了闻，却是顾左右而言他：“今年的新茶倒是清香扑鼻。”
“皇嫂……”
“你稍安勿躁，要查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总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皇嫂可会给我做主？”
“那是自然。”她伸手按住金美妍的手背，笑得婉柔无比：“我做不了的主还有太子，太子做不了主还有皇上……”
外头下起了一阵急雨，沙沙的雨声盖过了两人的窃窃私语。
此时，廖文君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黎樱的身上。
那天在锦鲤池附近偶遇黎樱，看似无心实则细细打量，发现她的样貌的确如金美妍描述的一般，在女子当中顶多只能算中等姿色。身板好像还没有长开，瘦削而干扁，一件素色的罗裙穿在她身上都显得空荡荡的，更别说婀娜多姿。
但是她突然之间也明白为何元承哲会记住她。
这个叫黎樱的女子身上有种异常淡然的气质，还有那双眼睛变化莫测，时而漆黑如墨，时而清亮透彻，仿佛会说话一般。
是个让人过目难忘的女子……
灵堂哀乐声声，勤王的尸体入棺的这一刻，众人哭成了一片。
除了元承哲和黎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