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然近夏,长安城中渐渐炎热起来,这一天,从长安城上华山的路上,有一位,骑着一头瞎眼毛驴,浑身短褐穿结,行头如同乞丐,头发散乱,足登草鞋,手中拉着胡琴,咿咿呀呀,“想当年沙滩会一场血战,只杀的血成河尸骨堆山,只杀的杨家将东逃西散,只杀的众儿郎滚下马鞍。”曲调忒悲,让人闻之堕泪。此人正是当日莆田道上的华山掌门人贾月楼。
贾月楼怀中抱一婴孩,嗷嗷待哺,如同粉雕玉琢的一般,面貌与贾月楼迥异,正是林士佩与王璇梓所留之子,那日一夜惨变,贾月楼只身下悬崖,下面乃是一条大河,水流湍急,未曾寻得林士佩尸首,贾月楼将王璇梓后葬于崖前,使其得以一缕芳魂,日日夜夜相望林士佩,而后怀抱婴孩,心中悲苦,思念相爱之人,在坟前痛哭三日,这才奔回华山。
才一上山来,只见大弟子岳肃、二弟子蔡子峰带领数百华山弟子迎下山来,原来这华山派自从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掌门人鲜于通惨死之后,人心涣散,心灰意懒,落寞许久,后来华山二老强打精神,收下贾月楼、王璇梓、林士佩三人为徒,其中尤以贾月楼根骨奇佳,数年之间,不但尽习华山绝学,而且更加发扬光大,威震武林,广开山门。华山周围府县,尤以长安城为最,富户之中,闻听贾月楼的威名,纷纷将家中子弟送至华山门下,一来强身健体,二者学艺之后,保家护院,三者只因陕西一带,武林之中华山派为首,其门人俱是陕西上层门第的人物,因此将自家子弟送上华山,可以与诸多豪门沾染瓜葛,颇多益处。因此数年之间,华山派倒是再次发展起来,但这些门人却大多不是贾月楼的弟子,只是略通武艺,见到贾月楼只能叫一声“掌门”,平时跟着习文练武而已,同时也需要缴纳学费,学成之后,下山自谋生路的便是,如同今日的武术学校一般,贾月楼华山派真正的嫡传弟子,则是量才收录,此时不过四人,大弟子岳肃、二弟子蔡子峰、三弟子宁子扬、四弟子莫子微,俱是当年贾月楼收养的孤儿,此时宁子扬、莫子微还在童年,未曾长大。
“参见师尊。”“参见掌门。”
素日里贾月楼最好诙谐,常与诸弟子逗趣,今日却阴沉一张脸,一拍驴屁股,直上山去。入了华山正气堂,堂中高悬一块匾额,“侠义可钦”,乃是华山派历代侠士辈出,昔年武林中各大门派合送一块匾额,上书“侠义可钦”四个大字,而华山派数百年间,最看重的也是“侠义”二字。
长叹一声,想起昔日师弟、师妹在日,正气堂好不热闹,而今落得冷冷清清,只剩自己与一干弟子。
“师父,这次回山,两位师叔怎么没回来啊?”宁子扬平素里最受贾月楼宠爱,因此大着胆子问了句。
“从今天起,华山派没有什么师叔,十代弟子只余我一人,尔等好生习武,读书养气,将来谁若生出是非,作出有违侠义之事,休怪为师不留情面。”
岳肃、蔡子峰相视一望,师父虽未说明,但心里也猜了个大概,两人俱都知道,二师叔林士佩叛逃华山,勾结魔教,江湖作恶之事,师父此次下山便为清理门户,今日回山,想是此事已有了断,只不过未见小师姑王璇梓,当年贾月楼情牵王璇梓,一往情深,但王璇梓始终因为贾月楼形容落魄,行为怪异,不大看得起贾月楼,最终与林士佩结为秦晋之好,江湖之中人尽皆知。
师徒几人半晌默默无语,忽地贾月楼怀中婴孩“哇”的一声啼哭,贾月楼长叹一声“岳肃啊,您今年也三十多岁了,这个孩子乃是此番下山拾来的,给你做个徒弟吧,我华山派十二代首席大弟子。”
几人一听,大惊失色,岳肃诚惶诚恐“师父,弟子武艺未成,怎敢收下弟子啊?”这岳肃乃是带艺投师,比贾月楼小不了几岁,功夫颇为驳杂,尤擅内功一道,在江湖行走已久,经验颇为丰富,为人稳重老成,华山派大小事务往往交由岳肃处理,华山派的掌门继承人。
贾月楼看了看岳肃“你们哪里知道,这个孩子与我渊源颇深,我本想自己收下,做我关门的弟子,但是我这辈分就不小了,将来收这么小个弟子,在江湖上占个大辈分,岂不让人笑话,你将他收下,为师代你传艺,也就是了。”岳肃这才把心放在肚子里。
原来贾月楼乃是当年华山二老的弟子,江湖中与少林圆字辈高僧平辈论交,见着武当山宋远桥等人也不过尊称一句“师叔”、“师伯”而已,当真按照武林家谱论起来,叫张无忌一句“师哥”也不为过,所以在江湖中辈分、武功、名望都很高,唯独年纪不大,此时未到四十,他若收下弟子,在江湖中辈分自然也是不小,但是此子年纪太幼,行走江湖,难免有老者称其“师叔”,多有不便,因此交予岳肃,自己虽是太师父,但是代徒传艺,与自己的徒弟没什么区别。
宁子扬忍不住多嘴“师父,这个小师侄叫什么名儿啊?”
贾月楼不由一愣,此事自己这么多天从未想过,此子自己说是孤儿,总不能让他姓林,骤然想起莆田深山之中,一夜风雪,长叹一声,心思,不如指风为姓,华山派第十二代弟子按照族谱应当是“清”字辈,想起王璇梓,佳人已逝,“有美一人,婉兮清扬。”对几个弟子言到“我华山第十二代弟子,乃是清字辈,此子名曰:风清扬。”
岳肃怀抱风清扬,看着他粉雕玉琢的面庞,忍不住逗他,逗得婴孩“嘎嘎”直乐。
华山绝顶清风朗月,苍松翠柏,一转眼的时间,十年也就过去了。贾月楼这几年中倒也无事,只是每日读书唱戏,传授武艺,众弟子不断进步,尤其是岳肃、蔡子峰二人,岳肃苦练本门“紫霞秘籍”,内功精湛,江湖中尊称“岳大先生”,颇有长者之风,继风清扬之后,又收了几个徒弟,大有一代宗师风范。蔡子峰则是剑术精湛,名扬江湖,性情飞扬跳脱,不拘小节,人送外号“一剑西来”,足见其剑法之奇险。
风清扬此时也已十岁了,此子根骨奇佳,聪明颖慧,三岁开始习武,七年的时间里,招式之上颇得华山派真传,内功尚浅,假以时日,必成大器。贾月楼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起来,当然华山派剧变之惨痛日益忘怀,心思只是放在徒儿、徒孙身上,很少参与江湖争斗。
但最近几年中日月神教与中原武林的矛盾却日益激化,几次交手,只因为各大门派均在明处,因此几次遭到日月神教暗算,损失惨重,两方遂成水火之势。更有日月神教十大长老纵横江湖,名门正派闻风丧胆。江湖之中从未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