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桑梓觅踪(4)

在同母亲相依为命的十多年里，从她凹陷眼眶的深邃眼神中，我渐渐地读出了她人格中最有分量的一个词，那便是“坚强”——人，面对生活的苦难应该永远坚强，要靠自己的双手去改变现状！我的一生就是牢记母亲的教诲，从充满荆棘和坎坷的小路中坚强地走过来的！

母亲瘦弱的躯体早已融入大地，润育了万物，化作了青山。她一生仅照过一次相，而且还是合影，但她的音容笑貌一直在我眼前栩栩如生。她走后没有给我留下丁点遗产，只给我留下了一首无字的歌，让我懂得了学会做人，懂得了学习的价值，懂得了要坚强地面对一切。这首无字的歌，荡气回肠，几十年来一直在我心灵中非但没有消失，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分外厚重，分外绵长。

不想过年

春节期间，孩子来电话说，他们今年的年夜饭准备得并不很多，直到正月初五，家里的鸡鸭鱼肉没有扫荡完毕。小孙子却老嚷着，天天大鱼大肉，也太腻了，再不改变饮食，调换一下口味，就不想过年了，于是，他们准备了一餐野菜饺子，特邀我去尝鲜。

是的，这些年头，谁家的生活不是演绎的步步高呢？就是平常的日子里，鸡鸭鱼肉谁家会少吃呢？自然就不说除夕那顿丰盛的年夜饭了。难怪，现在的小孩中，吃肯德鸡的多，胖子多，挑食的多。我们不应嘲笑现在的孩子思维超前，小小的年纪就懂得蛋白质要丰富、维生素要均衡之类的营养学观点。他们确实从小就享受到太平盛世所带来的诸多舒适和幸福，但在几顿鱼肉大餐之后，居然会发出“不想过年”的怪诞感叹！

年难过，年难过，年年都难过。“不想过年”这话，在许多年前，我倒听母亲说过，现在还记忆犹新。

在漫长的童年时光，过年的日子，和许多的孩子不一样，我几乎没有吃糖果、剥花生、得压岁钱、穿新衣和放鞭炮的记忆，甚至没有童话的记忆。

那是在我们这代人心头永远无法抹去的艰苦岁月。母子俩一个月，就四十来斤大米和四两青油的定量，折腾几下后，到手的粮油恐怕只有80%的数量（我们家没有秤，这个估计不会差得很多），因此，经常用清水煮的牛皮菜和野菜果腹，总盼着某天能吃上一顿饱饭就好。那时的过年不提则罢，一提起就潸然泪下！

记得这一年，好不容易捱到过春节了。家里的盛米的坛子空荡荡的，装油的罐子都结上了蜘蛛网。左右的邻居虽说困难，但都比我们强：好歹总储存了几斤大米，一些蔬菜，稍好的家庭还磨了三两斤糯米汤圆面，熏制了几块腊肉。我们仅靠年迈的母亲做些针线活，缝缝补补，勉强支撑着风雨飘摇的家，哪能有那些奢望呢？饥饿像一只无形的猛兽，虎视眈眈，随时都会把我们母子俩吞噬下去。乡下的亲戚得知我们过年如此窘迫，遂送来两筒大米（那时，数量少的粮食多用“筒”“升”这样的量具计算，用“斤”来度量表示就有相当可观的数量了）。母亲喜出望外，干瘦的面颊露出一丝笑容，深情地对我许诺：“孩子，我们过年有望了！”

除夕这天，母亲买来两个白萝卜，细心地切成豌豆大小的颗粒，用一块不知抹过几次的肥肉在小铜罐壁抹了一圈又一圈，算是放了点猪油，然后将一筒洗净的大米和切细的萝卜粒放进罐里，加上一瓢水和一小撮盐，在枯枝败叶的小火中煮了近半个小时。这顿年夜饭总算做成了。晶莹的萝卜粒夹着雪白的大米饭，散发出诱人香气，很快满足了生理上视觉和味觉的需要，令人兴奋不已。我手舞足蹈，围着母亲跳了起来。母亲盛上满满一大碗萝卜饭递给我：“孩子，过年了，你也吃碗干饭吧！这日子也太难熬了，说实在，我们真不想过年啊！”

明明是老百姓心中最隆重节日，却偏要遁逃节日的喜庆，这是心灵多么痛苦的扭曲啊！几十年过去了，我至今还记得母亲那句揪心的喟叹——“不想过年”！

现在，家家享受到物质丰富的幸福，有鸡鸭鱼肉之佳馐，绝无冻馁之虞。但我们不要忘记吃萝卜粒米饭过年的年代，更不要忘记连吃萝卜粒米饭粒都吃不起的年代。

爱的滋味

人生总会遇到许多忧愁和痛苦，我们需要帮助别人，也希望得到别人的帮助。爱，就是传递帮助行为的纽带。时代不同，常会品尝出其中许多的滋味来。

我在读高中的时候，正逢国家遭受严重的自然灾害。那个年代里，我们这代人所经历的许多难以描述的饥馑和灾难，恐怕当今 “70后”的中青年人，都无法想象。在最难熬冬月，我家发生了一件最为痛苦的事情：被饥饿和疾病折磨了两年多的母亲撒手西去，恍如大楼轰然坍塌。我家唯一的经济来源完全断绝，我成了一条随时都可能被饥饿的魔鬼吞噬的小鱼，痛不欲生，一片茫然。

我们班的班长是个好心人，了解到我家的突然变故，就与几个同学商量起救助的方案来。第二天，一大叠尚存同学体温的分票、角票和粮票，送到了我的手里。班长告诉我：“这点钱和粮票是全班同学的心意，也许还能帮你买几斤大米充饥。”虽然只有区区二十多元钱和几斤粮票，但对于一个完全没有任何经济来源的孤儿来说，真是莫大的荣幸。我噙着泪花，没有虚假的婉言，接纳了同学们的关爱。不幸，这事很快被班主任知道，倒引发出一场轩然大波。他首先把班长叫去，严肃训斥了他们“无组织、无纪律的放肆行为”，接着又把我叫去，狠狠“修理”一通，什么“无视学校的管理”，“无端地装穷叫苦，简直是在给社会主义制度抹黑”等，勃然挥动大棒朝我劈头盖脑打来。尔后，他又在全班点名批评这次活动的组织者和受益者，全班同学垂头丧气，不敢正视怒火燃烧的老师面容，班长和我都好像犯下弥天大罪，耷拉着头，半个字也不敢说。会后，我泪流满面，只得把钱和粮票退还了班长。

在那个充满了火药味社会里，阶级和阶级斗争的风暴席卷社会的每一个角落，人们的处境岌岌可危，人的思想完全被扭曲了，包括我们那位老师，也被“极左”的思潮浸染得乱七八糟：“关心”变成了小资产阶级情调的代名词，扶危济困倒是给社会主义制度抹黑。人性泯灭，谁还有爱心可献？那种匪夷所思的奇谈怪论，一个不谙社会是非曲直的未成年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揭示出其中的奥秘来。那次同学的“爱”是苦涩的，难堪的。

当今，人们已经搭上了文明进步潮流的“便车”，社会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人的关系正逐步进入和谐和安详。人生活在世，不可能封闭自己，需要帮助别人，也需要别人帮助的，正如绿叶需要阳光的抚摩，鲜花需要雨露的滋润。你能从事善举，自然令人钦佩；力所能及地关心别人，也是爱心的体现。朋友相见给一个温馨的问候，同事生病送一束鲜花祝福，把不用的书籍送给别人阅读，把多余的衣物捐给灾区群众，搀扶老人走过泥泞小路，充当“义工”和志愿者，为社会做些好事……无一不折射出爱的光辉。送人玫瑰，手留余香！

现代社会中，每个人都可能在某个时期转化成 “弱者”， 关心弱势群体是人的良知所在，是推进社会文明前行的风帆！

去年年末，我的家人不慎摔伤了手臂，导致尺骨骨折，疼痛不已，也造成许多生活的不便。按照家庭经济收入状况，我们是完全有能力治疗好伤痛，同时，我们也不愿到处声张，免得影响别人的工作，因此，她多时足不出户，在家疗养。春节前夕，市教育局和本单位的几个同事却冒雨专程来到我家里看望，这令我非常意外。一番热情的问长问短之后，工会主席把慰问金送到我的手上，关切地说：“你们单位工会反映了你家的情况，我们市教育局工会应该关心你们家呀！你过去把爱都献给了别人，现在，你有了困难，我们当然应该来看望你才对。相互关心，人之常情。”紧握着朋友一双双温暖的手，我瞬间变得十分木讷，只是默默地点头。

一个人遇到困难，努力用意志去战胜它，是一种自强不息的毅力体现。但是，你在被病魔折磨时却往往显得疲惫和孱弱。当你尴尬面对世界，无力自助时刻，常常会渴望温馨的问候和及时的关怀从天而降。真诚的朋友一旦默默出现在面前，像严冬中的烈火，像拂面的和煦春风，急人所急，为你排忧解难，让你的心地豁然开朗明亮。这种生活中的默契能衍生成社会人际关系的潜规则，那是一种多么甜蜜和温馨的爱啊！

春雨还是淅淅沥沥地下，飘在玻璃窗上形成空朦的雨帘。此刻，透过雨帘，我的思绪仿佛进入一个晶莹闪亮的世界，带上病痛消失殆尽的家人，踏山花小径，吟诗文佳句，吸吮春天的清新的气息，天伦之乐尽在不言之中……

退休后，你潇洒无限

听说你刚从心爱的工作岗位上退下来，思维的惯性使你还很不适应休闲的生活方式。像你这样的人群，按照联合国教科文卫组织的规定，不足65岁还不能列入老年行列，应称之为壮年。你还精力充沛，为此，可以尽量设计好自己的后半生，迈出人生第二青春的起点。

健康，这是人生一个常议常新的永恒话题。早先，你公务繁忙，没有精力锻炼身体，甚至，在一种亚健康的状态下拼搏了若干年。现在你应该认真盘点，检查身体各个器官的运行状况，不必等待大病降临才去匆忙投医。加强锻炼就是一剂减少疾病，保障健康的最好药方。

达州市区独特的地理优势，是许多城市无法比拟的。四周雄奇葱茏的凤凰山、火烽山如同一座硕大的天然氧吧，为我们健康源源不断地提供了清新的富氧离子；秀丽的州河逶迤绕城，像一条巨大的翡翠珍珠从绿荫丛中穿过，给城市增添许多妩媚和灵气。散步是一种简约有效的运动方式。你可沿州河河岸缓行三二十分钟，既可伸臂蹬腿，扩胸弯腰，活动筋骨，又可观赏州河快艇穿梭，渔舟唱晚。出城不远便可徒步登山，莫过于达州民众独享的乐了。山路两侧杂树生花，鸟语呢喃，蜂飞嗡嗡，伴你前行。登临凤凰山巅，鸟瞰全市风貌，天高地阔，心旷神怡，真有“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的畅快淋漓。

登山途中，半山腰中，绿树掩映的元稹纪念馆，白墙青瓦，分外耀眼。元稹虽系河南洛阳人氏，但在达州谪居四年间，其理政，其赋诗，其爱民，其为人，都留下许多感人至深的逸事和诗文，千百年来为后人追思怀念。游览元缜纪念馆，更会获得愉快的精神享受。

现代社会里，市场经济的确冲击了人们的道德观念，名利纠葛，君子难求，真正的朋友更是难以寻觅。友情交往也难免流露出许多瑕疵，保养和维持朋友的成本越来越高。与其这样耗费代价，不如叩响历史的门扉，与古人元稹神机独运。元老先生流传至今的精致人生至少会给我们许多启示。“唯将终生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在物质越来越丰富而精神疾患越来越严重的今天，再次品味老先生这样感化灵魂的诗句，于调整我们某些浮躁的心理情绪实在大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