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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海上之盟”及北宋的灭亡(3)

金兵大举南下的消息传到开封,朝野大震,惊惶失措的徽宗,在危急时刻再次故伎重演,一面宣布减轻对百姓的掠夺,一面下“罪己求直言诏”,以换取军民的支持,但将一切罪过统统推到了他人头上,其谓:惟予兆民,是为邦本。比年以来,宽大之诏数下,裁省之令屡行,然奸吏玩法而众听未孚,有司便文而实惠不至。盖缘任用非人,过听妄议,兴作事端,蠧耗邦财。假享上之名,济营私之欲。渔夺百姓,无所不至。使朕轸念元元,若保赤子之意,何以取信于万方?夙夜痛悼,念有以拊循慰安之应。茶盐立额结绝,应奉司、江浙诸路置局及花石纲等、诸路采斫木植、置造局所、诸路非泛上供、抛降物色、延福宫、西城租课、内外修造并罢。更有似此害于百姓者,三省枢密院条具以闻。茶盐的增课,应奉司的掠夺,西城所的租赋,延福宫的建造,花石纲的征发,连续了十余年之久的这些苛政暴行,诏书表示都要停罢。徽宗企图以这些暂时的让步来骗取人民的支持。为了躲避兵锋,徽宗又封皇太子赵桓为开封牧,要他以“监国”的名义来替自己抵挡金兵。此举遭到试兵部侍郎李纲和给事中吴敏的反对。李纲以为:“建牧之议,岂非欲委以留守之任乎?巨敌猖獗如此,非传以位号,不足以招徕天下豪杰。”并上疏道:“皇太子监国,典礼之常也。今大敌入攻,安危存亡在呼吸间,犹守常礼可乎?名分不正而当大权,何以号召天下,期成功于万一哉?”认为只有传位给皇太子,才能“收将士心,以死扞敌,天下可保”。是逃命还是保持帝位?徽宗最后还是选择了前者。宣和七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徽宗假装患病,由吴敏草传位诏,将帝位传给赵桓(钦宗),自称教主道君太上皇帝,退居龙德宫,从而宣告徽宗一朝的结束。

钦宗即位后,改明年为靖康元年(1126)。靖康元年正月初一日,钦宗下诏加强黄河防守,但是次日金兵即破浚州(河南浚县),驻守黄河北岸黎阳津(在浚县东南)的守将梁方平仓皇逃窜,南岸宋军也望风而遁。初三日,徽宗带着蔡攸和内侍连夜逃出开封。钦宗表示要亲征,以李纲为尚书右丞,进而为亲征行营使,命他全面负责开封防务。接着,罢去白时中相位,拜李邦彦为左相,张邦昌为右相。但李、张等人都力劝钦宗割地求和,并逃往襄、邓以避敌。在李纲的坚决反对下,钦宗才表示愿意留在京师进行抵抗。初七日,金军兵临城下。开封军民在李纲的领导下,坚决守城,士气十分旺盛,给金人以重大杀伤。

金兵南下,烧杀掳掠,中原地区的经济和文化遭到严重摧残。于是河北、山东地区的义军奋起阻击金兵,各路勤王军也陆续到达开封,人数达二十万,而金军围汴士兵不过六万余。河北许多重镇还在宋军手中,孤军深入的金东路军,怕退路被切断,斡离不遂遣使入城,要求北宋派人与之议和。

钦宗对此求之不得,立即命知枢密院事李棁为计议使赴金营,正月十日,双方达成和议,具体条款如下:

(一)北宋输金朝黄金五百万两,银五千万两,锦缎及绢各一百万匹,牛、马、骡各一万头,骆驼一千头。

(二)割太原、中山(河北定州)、河间(今属河北)三镇及辖下属县与金,以此为两国疆界。

(三)遣归燕人之逃亡入宋者。

(四)北宋皇帝尊金主为伯父,国书往复依伯侄礼。

(五)以亲王、宰相作为人质。

(六)金兵退还,宋军不得邀击。

这个丧权辱国的和约条款,大都为引狼入室的郭药师教唆金人提出。

钦宗及以左相李邦彦为首的大多数大臣都愿意接受,只有李纲表示强烈反对,他认为和约过于苛刻,“犒师金币所索太多,虽竭天下不足充其数”,三镇“割之何以立国”?为此,他提出辞职以示抗议,但钦宗还得依靠他守城,故一面好言抚慰,背地里却将同意金人要求的誓书发出,命徽宗九子、钦宗异母弟康王赵构和右相张邦昌前往金营作人质,并负责河北三镇割让事宜。

种师道与其弟、时任秦凤经略安抚使的种师中闻勤王诏书,督泾原、秦凤兵一万五千人入援京师。钦宗以种师道为签书枢密院事,充河北、河东、京畿宣抚使,以同时入京“勤王”的煕河兵将领姚平仲为宣抚司都统制。四方勤王之师并隶宣抚使。种师道也反对与金人议和,认为只要严兵拒守,不出数月,金兵自困,如其退,即可战而胜之。姚平仲为与种师道争功,提出夜劫金寨、全歼围城金军的建议,得到李纲的支持,也获得钦宗的同意。不料兵未出而谋已泄,金人早作准备。二月初一日,姚平仲率步骑数千人夜袭金兵,“虏围四合,尽驱而纳之隍中,无一免者”,姚平仲畏罪逃走。钦宗听到失利的消息,十分震惊,一些投降派大臣也纷纷指责李纲“误国”,于是李纲与种师道皆遭罢免,亲征行营司被撤销,并遣使向金人谢罪。

国事艰难,京城太学生开始积极参与政治,早在钦宗即位之初,太学生陈东等人就上书,数蔡京、童贯、王黼、梁师成、李彦、朱勔之罪,“请诛之”。

当得知李纲与种师道被罢免,群情更加激昂,以陈东为首的太学生数百人伏阙上书,请求罢免李邦彦等,复用李纲及种师道,军民不期而集者达数万人(一说十余万人)。这时,正遇李邦彦退朝,群众向他投掷砖瓦,其他主和的大臣也都遭到诟骂与殴打。开封府尹王时雍亲自率兵镇压,也被赶跑。愤怒的群众还打死了作恶多端的宦官数十人。钦宗无奈,只得重新起用李纲和种师道。

尽管如此,朝廷里主张议和投降的势力还是占了上风。赵构到达金营后,金人怀疑其不是亲王,提出改换人质的要求。钦宗遂以肃王赵枢代替赵构,并增加驸马都尉曹晟为人质,又将同意割让三镇的诏书送给金人。斡离不眼看久攻开封不下,在基本满足提出的议和条款以后,二月初九日率东路金兵北返,于是京师解严。李纲要钦宗下诏乘机追击,三省却下令将金军护送出境,政令、军令之混乱,由此可见一斑。

二、徽宗回京与割让三镇之争

在大敌当前的形势下,北宋最高统治集团内部,却演出了一场争权夺利、勾心斗角的斗争。靖康元年(1126)正月初三日,徽宗一伙自开封东行避敌,次日,自太原回京的童贯,拒绝钦宗要他出任东京留守的诏令,率兵数万人,与开府仪同三司高俅一起作为徽宗南逃的亲军自随。徽宗先坐轿到南京(河南商丘),再坐船到达泗上,经泗州(在江苏盱眙东北淮水西岸,清时州城陷入洪泽湖中)、扬州逃往镇江。徽宗到达江南以后,并不想放弃自己的权力,而仍然以“道君太上皇帝圣旨”的名义发号施令,如下令截住淮南、两浙发入京师的“递角”(报告),命令杭、越及江东路开赴京城的援军,须“先具兵帐申奏”,否则不能“团结起发”。在财政上,则禁止“纲运”(物资)送往开封。他们通过这一系列行动,把持了东南地区的政治、经济和军事大权,俨然成了另一个朝廷。当时社会上还出现不少传闻,有人说童贯可能发动政变,以扶持徽宗复辟。泗州官员将这一情况报告到了汴京,很快引起钦宗的不安,因为他作为太子时,就不为父亲徽宗所喜,几乎被三弟嘉王赵楷所代,今出现此事不能不引起他的警觉。于是钦宗一方面下诏重申宣和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徽宗“除教门事外,余并不管”的指挥,另一方面派开封尹聂山以发运使的名义,前往东南地区,秘密处置蔡攸、童贯等人。但后一决定遭到李纲反对,他认为如果处置成功,会使徽宗受到惊吓,万一不成,这些人有可能挟持徽宗逃往四川另立朝廷,“陛下将何以处之”?钦宗接受李纲建议,暂时只将蔡攸、童贯等人贬黜了事,同时改命徽猷阁待制宋焕赴东南迎徽宗回京。

早已声名狼藉的徽宗,在亲信尽失的情况下,知道要想重新上台已不可能,只得借给玉清神霄教主“上表”的机会,向钦宗表示自己“甘心守道,乐处闲寂”,如果将来“事定”,不会再有“窥视旧职”的行为发生,并发誓说,若有违反,“获罪当大”。四月初三日,在李纲的陪同下,徽宗回到汴京,住进龙德宫后,就被软禁起来。钦宗随即下诏对蔡京、蔡攸、王黼、童贯、梁师成、李彦、朱勔等人进行严厉惩处,分别被流放至死,或直接“赐死”。“六贼”至此彻底覆没。

这时候的北宋朝廷还在为是否将河北三镇割让给金朝而争论不休。钦宗知道,如果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个军事重镇,就意味着将整个河东、河北地区拱手交给金人,这对北宋的威胁不仅没有减小反而增加。所以待金兵一撤退,钦宗就开始后悔,不想履行这一条款。于是李邦彦被罢去相位,以吴敏为右相,李纲为知枢密院事,御史中丞许翰为同知枢密院事,同时为取悦金人,擢被金方扣为人质的张邦昌为左相。钦宗又以种师道年老为由,罢去了他的同知枢密院事。靖康元年(1126)三月,张邦昌罢相,以反对割让三镇的守中书侍郎徐处仁为左相。钦宗这些前后矛盾的任命,反映了他在抗战还是投降问题上始终举棋不定,看似形势有利就想抵抗,形势不利又想妥协投降。

包围太原的粘罕见金东路军虽然没有攻下开封,却满载勒索所得的大批金银财物而归,也派人来开封索取财物。宋廷以为勤王兵已经大集,有力量可以抵抗,便拘其使而不予。粘罕大怒,他在继续进围太原的同时,便分兵南下,在打败折可求与刘光世军并攻占平阳府(山西临汾)以后,扬言要继续南侵,于是又引起北宋政府的一阵慌乱。

可是此时的北宋,财力更加空虚,武力更是不振,近百年来积贫积弱的局面,特别是宋徽宗二十五年的腐朽统治,至此已尽显恶果。尽管钦宗接连发出“劝士民以财谷助军兴”、“求习武艺知兵书人”等诏书,但这一切都为时已晚。

因为缺少可以统兵的将帅,钦宗只得再次起用年已七十六岁的老将种师道为同知枢密院事,充河北、河东宣抚使,要他主持抗金事宜。以煕河路经略安抚使姚古为河东路制置使,率兵援太原;以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种师中(师道弟)为河东路制置副使,率兵援中山、河间。五月,宋廷以为天气转热,粘罕已返回云中避暑,金人在河东兵力必然空虚,檄书一日六七次促种师中出战,并以“逗留玩敌”之语相威胁。种师中知道反击金人的时机尚未成熟,在无可奈何之下,只得约姚古等一同发起对金人的进攻。种师中自率兵数万自真定(河北正定)出平定军(山西平定),在榆次(今属山西)不远处与优势金兵遭遇,不料姚古军队在威胜军(山西沁县)听说粘罕将至,“众惊溃”,失期不至。种师中孤军奋战,身中四枪,力竭战死。士兵“顷刻而溃,统制将佐、使臣走者十已八九”。金兵乘胜追击,与姚古所率数万宋军战于盘陀(在山西太谷境内),宋军再败,姚古遁走。

太原再次告急,群臣欲割三镇地以延缓金兵进攻,李纲表示反对。钦宗便以李纲代替种师道为河北、河东宣抚使,要他出兵援太原。但是此项任命遭到李纲的拒绝,他说自己乃是一介书生,“实不知兵,在围城中不得已为陛下料理兵事,今使为大帅,恐误国事”。辞章多达十余上,并托病坚卧不起。

一些台谏官也认为“李纲儒者,不知军旅。将兵必败”。钦宗不听,大发雷霆,李纲无奈,只得“皇恐受命”。宣抚司仅有兵一万二千人,各种准备工作也毫无头绪,李纲要求延期出兵,钦宗又以他“迁延拒命”为由,没有同意。

李纲只得进次怀州(河南沁阳),在那里造战车,集“勤王”之师,作防秋的准备。不料朝廷为与金人议和,突然下诏,命令他罢减所集之兵,李纲认为不妥,上疏道:“太原之围未解,河东之势甚危,秋髙马肥,敌必深入,宗社安危,殆未可知。使防秋之师果能足用,不可保无敌骑渡河之警,况臣出使未几,朝廷尽改前诏,所团结之兵悉罢减之。今河北、河东日告危急,未有一人一骑以副其求,甫集之兵又皆散遣,臣诚不足以任此。且以军法勒诸路起兵,而以寸纸罢之,臣恐后时有所号召,无复应者矣。”钦宗认为此时最重要的是赶快赴太原解围。李纲遂分兵三路援太原,但自己“与官属只在怀州,相去千余里”。作为主帅的李纲,不管其主观愿望如何,这样的指挥战争当然不可能不遭到失败,这便为日后高宗攻击李纲,言其“多掠世俗虚美,协比成朋”找到了借口。果然,粘罕集中兵力,并力抵御,三路宋军皆溃。八月初三日,钦宗罢李纲为观文殿学士知扬州,再以种师道代李纲为河北、河东宣抚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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