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侯爷想掉换马料,尚无足够的粮食,现在人家就把粮食给送上门来了。若真的用这些粮食去掉换,不过就是将永郡王手中的把柄,转送给他而已。
主意打得倒是挺妙。
若是之前没听郁心兰说过赫云策的事情,长公主说不定就会将粮食给留下了。毕竟豪富之家相互馈赠,是常有的事,何况仁王还一口一个“小侄”“姑母”的。可现下已经知道了,自然是不能留的,免得侯爷带儿子入宫请罪,皇上一问换下的米粮在哪里,结果到侯府搜出了这许多来。
长公主微微一笑,“姑母虽出了些种子,但皇上已经嘉奖过了,你刚刚封爵,封地上未有产出,想来并不宽裕,这些粮食你还是自己带回府去吧。”
仁王急忙表示无妨,但长公主坚决不受,仁王也就不好意思再强送,只得转移了话题道:“不知侯爷可在府中,小侄理应拜见一下。”
长公主淡笑,“侯爷已经歇下了。”
仁王笑道,“歇得这般早。”
这样再三试探,让郁心兰的心中生出了些许火气,不咸不淡地道:“禀王爷,父亲要何时歇息,母亲也不能过问呢。”
仁王一抬眸,对上了那双黑不见底的眸子,眼神顿时缩了一下,也知自己方才那句话说得唐突,只得笑了笑,“是我僭越了。那,姑母,小侄就先行告退了。”
长公主根本没有留客的意思,随即起身,吩咐道:“周总管,代本宫送客。”
周总管忙躬身进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还未来得及送走仁王,甘夫人和赫云策就急忙忙地直冲了进来,边施礼边喘道:“不知仁王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仁王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转瞬即逝,亦含笑道:“哪里哪里,小王只是来送些谷米,毕竟官道还未通畅,怕侯府不足用。只不过,皇姑母推辞了。”
一转眼,就变成送给侯府的了。
闻言,甘夫人和赫云策激动得手都开始抖了,甘夫人当时便想先一口应承下来。
郁心兰的眸光一寒,勾起唇角轻笑道:“大娘和二弟怎么到这来了,父亲不是说了一会子要去看你们,要你们在房里等着的?”
这般似有若无的威胁,令甘夫人和赫云策只觉得胸犹如被捶了一记,闷闷的,无法出声,他们再胆大妄为,也是惧怕侯爷的。
仁王还想说话,郁心兰又笑着向仁王欠了欠身,道:“夜已深,不敢耽误仁王殿下休息了。”
长公主也回过神来,扬声道:“周总管,送客。”
赫云策觉得这是个极佳的机会,若是有了这些粮食,不烦抹不平这件事,忙又开口阻拦道:“我们府中的谷粮的确有些吃紧……”
“胡说八道!府中何曾短了你吃短了你喝!”
定远侯的声音忽地从外面传进来,挺拔的身姿也随即出现在众人眼前,赫云连城紧随在父亲身后,进得厅中,立即将目光落在小妻子的脸上,朝她几无痕迹地微微一笑,告知她已经说服了父亲。
郁心兰顿时放下心来。
定远侯向仁王躬身行了一礼,淡淡地道:“时辰不早,臣便不留王爷了,改日再请王爷小酌一杯。”
仁王已知此时无法再说动任何人,便潇洒地笑笑,翩然离去。
待客人走后,甘夫人急忙上前道:“侯爷,可以先将那些谷粮留下,掉换马料,就没事了……”
“闭嘴!”定远侯一声断喝,怒目圆睁,“你只想着替你那宝贝儿子掩盖,可曾将我定远侯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性命放在眼中?若是无人查帐,倒还好说,现在查帐的师爷已经到了军营,文书上都盖有玉玺,这时再掉换,岂非等同于欺君!”
旋即转身看了看赫云策,漠然道:“既然你已经换好了衣服,就随为父一同入宫,向圣上请罪吧。”
甘夫人听得这话,如同晴天霹雳,攥着侯爷的衣襟便开哭,“侯爷,您不能这么狠心呐,咱们再想想法子,必定有法子可想的,若是您带了策儿入宫请罪,一切就无法挽回了啊。”
定远侯心中恼怒她不识大体,现在根本不想同她说话,抓住她的手往外一推,喝道:“齐龙、赵虎,送夫人回房,若是她再走出房门一步,我唯你二人是问!”
急怒攻心,说到最后,定远侯竟胸腔一滞,咳了几声。长公主忙上前来为他抚背,“侯爷别急,有话慢慢说。”
定远侯一时说不出话,只用手指了指甘夫人,示意侍卫上前拿人。
甘夫人惊呆了,不知所措地看着两人行到近前,伸出手臂,做了个请的姿势,“夫人请。”
甘夫人很清楚,侯爷留在身边的这几个亲卫,从来只听侯爷的吩咐,若是不动,他们就会硬来了,到那时,就真的颜面扫地了。她哀哀戚戚地看了侯爷一眼,希望能从他的脸上、眼中,看出几丝不忍来……可惜,很失望,当下也明白,侯爷是真的怒了。她不敢再犟,转身走了出去。
没了母亲撑腰,赫云策更是不敢多言,可父亲去了又返,忽地改变了主意,肯定是与大哥有关,所以他没少将怨毒的目光投注在大哥身上。
赫云连城上前一步,轻声道:“父亲,我也随你们入宫吧。”
定远侯看了长子一眼,眸中泛起几许欣慰,拍了拍长子的肩膀道:“不必了,明日,我们还不一定能回来,你在府中,帮着你母亲,主持一下飞儿的接妆礼。”又转头看向郁心兰,神色间十分满意,却只是叮嘱道:“你也帮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