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管家不得不咳嗽一声,“咳咳,老爷,夜深了,您明日还要早朝,应当歇息了。”
郁老爷这才察觉时间不对,忙让十儿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自己则与林管家回正房歇息。可是这心里头若是动了念头,人就会特别惦记着,第二日下了衙回府,郁老爷便直接去了伍夫人与伍少爷住的小院,温言问候了一番后,又关心起伍少爷的功课,详细给他讲了一篇论策,不知不觉,天色就暗沉了下来。
十儿提了饭盒进来,将饭菜布在小厅的圆桌上,两素一荤一汤,四样小菜,配上三碗白米饭,看着十分简朴。郁老爷原本要走了,这会子却又改变了主意,吩咐林管家将他的饭食提到这来,与伍夫人与伍少爷一同用。
林管家觉得这样传出去不好听,只得咳嗽提醒老爷。可是郁老爷铁了心,还瞪了他一眼道:“若是病了就休息两日,别过了病气给小伍子。”
林管家只得含着两泡热泪退了出去,吩咐人将老爷的饭食提到别院中来,又暗中差了人去禀报二夫人。温氏听了讯儿,当即带了丫头过来,亲自来请老爷回竹院用饭。
郁老爷冷淡地道:“我在这用就行了,一会儿还要辅导小伍子的课业,我既然答应了伍贤弟教好他的儿子,就不能食言与人前。”
这么一来一去的,郁老爷便喝高了,伍夫人忽地话峰一转,含笑问道:“大人……老爷……老爷可还记得,您以前帮皇上做过什么事吗?”
郁老爷迷迷糊糊抬起头来,看着眼前之人,一时分不清是温氏还是谁,便嘟囔道:“问这个做什么?”
“就是好奇想问问,老爷的印章刻得很好呀。”
郁老爷得意地一笑,“这……是自然,皇上还夸过……我呢……”
伍夫人的眸光闪了闪,笑得愈发轻柔,“皇上为何夸您呢?您帮皇上刻了什么吗?”
郁老爷得意地将两手食指和大拇指扣在一起,合成一个大大的圈圈,“这么大的印章,都刻得一样一样。”
“这么大?那是什么印章?”
郁老爷的眼神忽然凌厉,瞪视着伍夫人,吓了伍夫人一跳,身子不由得往后靠了靠。郁老爷却又随即迷糊了下来,只嘟囔道:“不能说!死也不能说!说了会死。”
说完这话,郁老爷便咕噜一声滑到了地下,伍夫人忙拉开门,让小厮们进来,扶郁老爷回正房。
次日一早,十儿便出府为伍夫人采购针线,她走着走着,便到了丞相府的小角门,一名丫头早就等在角门处了,听到动静,忙将门拉开。
待十儿进了丞相府,一道黑影从树荫处闪出来,几个纵身没了踪影。
下了早朝,庄郡王便收到了一张便条,上面分明地写着,“郁、假章。”他神色一凛,暗蹙了蹙眉。
而昨晚,郁老爷说的话尽管含糊不清,也尽管声音很低,但守在门外的一名小厮,还是耳尖地听见,忙不迭地跑去找王夫人领赏。王夫人迅速将消息传给了郁玫。
仁王面如死灰,喃喃地道:“若是被朝中大臣们知道……”
秦小王爷正想说话,门外便听得太监唱名道:“王丞相来了。”
仁王忙将王丞相请了进来,王丞相也不避忌,开门见山地道:“我知道了一个秘密,可以说是王爷的一个机会。”
仁王听得心中一颤,“什么机会?”
王丞相胸有成竹般的一笑,“请皇上禅让的机会。”
仁王与秦小王爷对望一眼,不由得心中又是警惕又是惊疑,秦小王爷几不可见地微微摇了下头。
仁王立即会意,垂了眼眸,半笑不笑地威严道:“小王只盼着父皇身康体健长命百岁才好,何来逼宫之说?小王念在王丞相为国为民操劳一生的份上,就当此话没有听过,以后切莫再提。”
王丞相哪里是这般好敷衍的?当下便摅着胡须大笑道:“殿下千万别说你还不知道,你那岳父大人曾干什么事情!仁王殿下若是不愿与本相相商,本相这便回府歇息。反正这件事传将出去,将会如何,相信仁王殿下你比本相更为焦急。”
说着,就真的起了身,脚步不停地往外走。
话说到这个份上,仁王和秦小王爷便知道王丞相已经全盘知晓了,再隐瞒也没有意义。而且王丞相敢来直言,就必定留有后招,若是惹得他不快,只怕后果更为严重。毕竟这事情就象王丞相所说的那样,着急的,只有他们这几个皇子,因为父亲的皇位来得不正统,若是被臣子们知晓,父皇的龙椅坐不坐得稳都难说,他们这几人就更没有继承大统的资格了。
秦小王爷忙站起身来,笑容可掬地拦住王丞相的脚步,“老丞相何必大动肝火?殿下并非不信任丞相,而是身为人子,做不出伤害父亲的事情来。”
王丞相驻了脚步,却只是半仰着头看墙上的字画,并未重新落座,也未发出一言。仁王见此情景,忙绕过书桌,向王丞相揖了半礼,含笑道:“还请老丞相就座,咱们慢慢商量。”
王丞相的眸光在仁王含着谦逊笑容的俊脸上回转一圈,这才回了座,秦小王爷亲自给王丞相斟了一杯新茶,将茶盅双手奉入王丞相掌中,含笑道:“殿下与我年轻没经过大事,朝政之上,还请老丞相多加指点才是。”
王丞相对他二人的谦逊之姿十分满意,压低声音道:“方才本相已经说了,这是王爷的一个机会,大好的机会!”
仁王尽管听得十分心动,孝子的姿态还是要做的,当下便显出十分的迟疑,“可是……成王败寇,这是古例,如今玥国在父皇的统治之下,国泰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