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让出了胜利的小孩

又是一轮飞快地结束了，如今只剩下最后一轮了。海砂好不容易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便跟着楚华琴抽签去了。“你就是海砂吧？”海砂正要动手抽签，却被人叫住了。她愣了一下回过头，发现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一脸激动地看着她，“你真是太厉害了！你真的只有十二岁吗？”“……”海砂有些不高兴地撅起嘴，点了点头。“你知道吗，大家一开始都觉得你是只凭运气晋级的幸运小鬼，现在每个人都认可你的实力了，啊对了，我叫洛天华……”越到后面，他的声音越小，仿佛在害怕些什么。“洛天华……院长大叔是你什么人吗？”海砂有些好奇地看了看他——仔细一看，他跟洛天扬长得真有几分相似啊。“院长……院长是我哥。”洛天华有些失措地回答道——所有人都知道洛天扬的名字，却不知道他洛天华这号人物啊！“哦……是吗。”海砂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大哥哥找我有什么事吗？”“也没什么啦……只是感觉一定得认识认识这么厉害的小鬼啦。”洛天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海砂你不会介意吧？虽然我资质很平庸……朋友也没几个，不过如果你有什么事，还是可以跟我说一声的，我会尽量去拜托我哥……”“……”海砂有些无语，但还是一脸天真地看着他，“海砂当然不介意啦，但是拉关系网什么的就算了吧。话说，大哥哥你还不抽签吗？你后面可是站着不少人呢……”洛天华这才回过神来，有点尴尬地对后面的人道了声歉，赶紧伸手抽签。海砂也伸手拿了颗石头，然后寻找另一颗配对石头的主人。她一边寻找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千万不要抽到比风青玲更强的人了，不然她绝对会彻彻底底地露陷的！这一次老天还是挺眷顾海砂的，她循着石头指向的方向看去，看到了她最后一轮的对手。这次的对手倒不是女生了，而是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年，一头青绿色的短发，乱蓬蓬地搭在肩膀上，青绿色的眼眸下是有些浓重的黑眼圈，整个人看起来很没精神，甚至有点神经兮兮的模样。海砂不禁扶额——她遇上的对手怎么都两极分化？少年看到手中的石头指向了海砂，默默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便转身走了。但好歹那少年的实力还在她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所以海砂虽然对他的形象颇有意见，但总归还是挺满意的。最后一轮对决，海砂被排位在后面几场，而越到后面的战斗越激烈，时间也越长，所以在轮到她之前，她很安心地窝在楚华琴怀里睡大觉。她最近在很努力地研究一个暗系法术……而这个暗系法术的副作用让她时不时就昏昏欲睡，于是她每天除了躲在藏书院，跑餐厅，就是窝着睡觉了。楚华琴看着怀里睡得鼻涕泡越吹越大的海砂，感觉有些奇怪——之前海砂哪有这么嗜睡啊？最近她却总是频频打瞌睡，除了看书的时候，她吃饭的时候睡，跟自己说话的时候睡，甚至连走路走着走着就睡着了，这真有点不正常了。她该不会太累了吧？时间很快，刷刷刷地就到了晚上，每一场战斗都非常激动人心，所以喝彩声不断，现场一片嘈杂，海砂却丝毫不受影响，越睡越熟，也越睡越困。直到她被楚华琴拼命地摇醒，她才迷迷茫茫地睁开眼睛，走上战斗场看着自己的对手——那个邋里邋遢的少年。少年似乎叫做楼桓，据楚华琴说，他是所有二回生公认的怪胎，从外表到行为，处处透漏着古怪。平时极少在公众场合看到他，但就在大家几乎都快忘了他这个人时，他又顶着那头乱蓬蓬又异常显眼的青绿色头发从寝室楼里出来，浑身邋遢地走进餐厅。青绿色的确显眼，海砂感觉他的发色和瞳色比他本人要有存在感多了。只不过，这样一个怪胎，却又是个跟海砂一样难得的理论天才。他十五岁才进入灵天学院，却在半年内修习完所有理论知识，并升上了二回，两人的经历可谓难得的相似。海砂对“理论天才”这四个字格外郁闷——说这楼桓是“理论天才”她同意，毕竟半年就完成理论修习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但说她是“理论天才”，她就要脸红了。她可是一个跟师父学习了三年理论知识的普通人，还是被师父硬逼着学她才学好的。说她这样一个懒货是“理论天才”？都感觉玷污这个称号了。海砂打了个哈欠，瞌睡虫又上脑了。她开始思考自己要不要停止那个暗系法术的修习——自从修习那个法术，只要她一使用暗系法术就困得慌。海砂觉得，自己还没学成，恐怕已经先彻底睡死过去了。楼桓无言地看着她，那被黑眼圈包围住的青绿色眼睛里有一丝恐惧。海砂之前和风青玲的战斗他是有看到的，最后那招暗系法术虽然没人看到是怎么回事，但连风青玲和一头冰尘豹都对付不了的暗系魔法……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怎么办？要放弃吗？可惜，他最不能做的事就是放弃。他得进入修炼塔里，必须！楼桓颤颤巍巍地举起手中的法杖，开始调动全身的灵源力——对付这个对手，他必须得用尽全力才行。最后一关了……只要把这关拿下，他就能进入修炼塔了……很快了！海砂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浑身散发着的灰蓝色气息，她之前就探测过他的实力了，不过是个灵者前期的水系法师，赢过他绝对比她之前遇到的那两个对手要容易得多。不过看他这奇怪的灵源力……恐怕没那么简单了。水系法师身上的灵源力颜色为蓝色，一开始是浅蓝色，随着等级实力的增加，那蓝色会越来越深，最后变成浓厚的墨蓝色——却不会出现这种奇怪的灰蓝色。所以，极有可能楼桓的水系是变异型的水系。海砂眯住眼睛盯着对面的少年——即便他的水系再奇特再变异，实力的差距就摆在那里，海砂还是能赢过他，但能不能以一阶的实力赢过他，这就难说了。看到对手开始酝酿攻击了，海砂也认真了起来，抬起左手，周身也散发出了黑色的灵源力，将她团团包裹。很快，楼桓的第一道法术打了过来，那灰蓝色的水系法术，巨大的灰蓝色水球毫不客气地朝海砂的脑袋砸过来，海砂一个横劈就用暗系灵源力将它劈开了，连招式都不需要用。楼桓自知这样小打小闹的攻击根本不能碰到海砂，赶紧继续下一个攻击。这一回的攻击瞬间猛烈了起来，没等海砂反应过来，他已经造出了一波高达数十米的巨浪，直拍向海砂，要是海砂不反击的话，保准被拍成肉饼了。海砂反应还是很灵敏的，她躲也不躲，左手在空中一拧，一握，再张开时，手中已经多了一团类似火焰的黑色球体，那球体是纯黑色的，没有一丝光芒，所有光线到它那里就被吸收进去。楼桓眼神一凛，即使没试过，他也可以感觉到，如果被那诡异的黑球碰到，他就危险了！球体并不大，但密度却极大，海砂感觉捧在手中都很累人，还要准确地砸中对手，一点也不容易。她只能趁他不注意闪躲时丢过去——也就是说，海砂得想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于是，在左手捧着那黑色球体的时候，海砂右手也不能闲着，呼啦啦地甩出了一大堆不轻不重的黑色光球，将对面的楼桓限定在一个不大的范围内。楼桓毕竟不是战士，体力根本不行，不一会儿就躲得气喘吁吁了。他支起身子努力地站起来，在法杖上逐渐酝酿起法术。不一会儿，防护结界里便是一片灰蓝色的光晕，看得人们脑子都有点混乱。就是现在！海砂在内心激动地叫着，左手上那团一直没能派上用场的小球毫不犹豫地砸了出去，不偏不倚地投中了楼桓的胸口——只听楼桓一声惨叫，可怕的一幕发生了！那小小的球居然慢慢扩散开来，伸出似植物藤蔓的手脚，附着在他身上后便飞快地向他身体各个部位拓展，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楼桓浑身都被那黑球化成的藤蔓给罩住了。“不！！”楼桓只感觉自己好不容易调动起来的灵源力在飞快地向外流去，哗啦啦地流入他身上缠绕着的黑色藤蔓，他的灵源力越来越少，而黑色藤蔓越来越长，越来越粗，最后甚至……甚至开花了。所有人看着防护结界内恐怖而凄美的一幕——那纯黑色的藤蔓上，居然开出了雪白的花，而那雪白的花，居然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曼珠沙华！曼珠沙华……传闻中，那是只在魔界盛开的花！曼珠沙华妖娆地开放着，不一会儿便慢慢地枯萎了，缓缓地从晕倒在地上的少年身上消失，而海砂则觉得越来越有力气，浑身用不完的灵源力——这是一招邪恶的暗系法术，将对方的灵源力吸收殆尽，然后占为己用，海砂为它起名为“暗噬”。本来不想用这招的，但海砂感觉到最近修习的那招法术的反噬作用越来越强，自己随时可能会在战斗场上睡死过去，只能速战速决。有些愧疚地走到那半死不活的少年面前，海砂蹲下来，探了探他的气息——还好，还活着。“我要……”海砂的爪子突然被猛地抓住了，少年无神地瞪大他青绿色的双瞳盯着海砂，“我要去……我得去修炼塔……”海砂一愣——这家伙的执念还不是一般的深啊，都虚弱成这样了居然还能拼命保持清醒。“我必须，必须去！”楼桓死死拽住海砂的手，他的指甲几乎都要嵌入海砂的手心，让海砂吃痛地皱了皱眉，“可是你输了。”“我没输……我还能继续！”那本是无神涣散的瞳孔慢慢地聚起焦，变得奕奕有神，仿佛下一刻他就能从地上蹦起来再打一场。海砂有些惊讶，这家伙似乎有什么必须要去的理由呢……这种情况下还能撑到现在，海砂真的不得不敬佩他了。少年的手劲越来越大，他青绿色的瞳孔一动不动地瞪着海砂，不知不觉中已经将海砂的爪子掐出了血……海砂什么也没说，只是挣开他的手，然后默默躺倒在地上，“站起来吧，我输了。”楼桓顿时呆住了。她……她这是把机会让给他了吗？他吃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有些内疚地举起手，看向一旁的裁判。裁判也没能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看到最终站着的是楼桓，而躺着的则是海砂……所以——“楼桓胜！”这结果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那暗系法师连二回生第三名的风青玲都打得过，怎么连一个灵者前期的水系法师都打不过啊？这不科学！裁判宣布了结果，一切尘埃落定，楼桓回头看向那个还躺在地上的小身影，很单薄，很瘦小。“海砂……海砂！”防护结界被撤下来后，楚华琴立刻扑到战斗场上，颤抖着双手晃着地上的海砂，“你快点醒过来啊！”“她没事……”楼桓有些犹豫地告诉楚华琴，“她……她把机会给我了……”“什么？”楚华琴显然还没明白过来。“她赢了。”楼桓低下头，垂头丧气，“可是……她放弃了。”这下楚华琴才理解了他在说什么。得知海砂没事，楚华琴才放了心，然后轻轻掀开海砂的兜帽，看见那懒猫一样的睡颜，知道她又睡着了，“既然海砂把机会让给你了，那你好好把握吧，不过，你能先帮我把她抱出这里吗？”楚华琴自认抱不动睡成死猪的海砂。帮助恩人的事，楼桓当然万死不辞。他不顾自己一身的酸疼和脱力，走上前去横抱起地上那头懒猪，跟在楚华琴身后离开了比赛会场，留下会场中一堆议论纷纷的人。将海砂安置在教室下花园的一张石椅上，楼桓便再也支撑不住，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海砂最后那个法术，不光吸干了他身上的灵源力，连他的体力都要被吸干了……“我的比赛也快开始了，海砂就拜托你看着了。”楚华琴估计了一下时间，吩咐了楼桓一声，便进入了会场。看着石椅上睡得正香的海砂，楼桓便盯着她被自己掐伤的爪子发起了呆。从得知自己的对手是她开始，他便知道自己没有胜算了。甚至战败后的哀求，也只是无意识的，不抱任何希望的。然而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女孩会把机会让给他，让他得以进入修炼塔。这个女孩……叫海砂，是他见过的最特别的人了。“阿杌……”楼桓被海砂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不是在睡觉吗？怎么说起话来啦？他抬头看向海砂，才发现她似乎还在睡觉，硕大的鼻涕泡呼啦啦地从兜帽下冒出，显得特别滑稽而又可爱。楼桓忍不住笑了。原来她在说梦话啊……“阿杌，我有娘亲的……”海砂叽里咕噜地不知道在念着些什么，或许只有她自己能明白了。而压根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的楼桓却听得异常认真，他闭上眼睛倾听海砂那属于孩童的细细糯糯的童音，仿佛在回忆着什么。回忆什么？也只有他自己明白。于是，当楚华琴兴奋地拿着两张修炼塔通行卡回到花园时，看到的是夕日下有点耀目的一幅画面——青绿色头发的少年趴在石椅边，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沉思；而石椅上躺着的女孩儿，吹着鼻涕泡睡得很安稳，嘴里在细细碎碎地咕唧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微风吹过，两人上方的梨树落满两人一身，都像开了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