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四故事·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威风张家庄
我与小婕由安徽皖城的长江码头乘舟西上，路经过三江口、夏口、赤壁、洞庭湖、巫山。在巫山弃舟买车进川，跨白帝城经巴东，过临江越巴郡，又乘舟淌沱江绕成都进青城山。
路上舟车，这样秘密行走约半年光景，四年二月四日立春，我们就平安的来到了青城山脚下的青城小镇。
其实，我们的行踪也并不是很秘密，只不过，他们老是争功，相互牵制，对我们反而有利罢了。
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我们好不容易的挤进小城，在街西三十四号找到了一家客栈，此客栈名曰‘芝麻绿豆’。
我大大发牢骚：“哈！真是岂有此理！什么名目不好取，没见过取这般幼儿的。”
小婕微笑道：“也许人家别有深意，不是你我凡夫俗子能够理解的。”她自从把终身许与我之后，整个人都变了，变得成熟了，也变得容光焕发，妩媚动人。但是，她来不来都会害羞，比做姑娘的时候还要害羞，真是希奇古怪。
‘芝麻绿豆’其实并不芝麻绿豆，反而大大的可以容纳数百人住宿。
我们进了门，向掌柜报了名，要雅间用饭。
掌柜闻名，脸色骤然大变，抬起了老花眼仔细打量我们，然后大叫：“哎呀！贵客光临了！里边请，里边请！”作揖打躬的连忙往里让，吩咐小二好生侍侯。
我们莫名其妙的随小二上了楼，找了靠窗的位置落座，要了一碟花生，一碟大葱炒瘦肉，一碟牛肉，二两淡酒。
“相公，出门在外，少喝酒。”小婕按住我的手，连连打眼色。
我心下正奇怪，平时她——抬头看见她的眼色，回头就看见好多江湖人物，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但是，大家都装做若无其事，我也装做若无其事，只是心下暗暗戒备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小婕害怕酒菜里有问题，取下头上的银钗在酒菜里都试过，这才动筷子大块剁顾。
“你们可让我找得辛苦，但总算是找着了。”一位年轻人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年轻人面目英俊，潇洒不群，只是眉宇之间有一股暗青，衣着雪白的古怪，一身邪里邪气的。“吕先生，兄弟这厢请了。”
“请坐！”我心下一阵惊慌，来了，终于是避免不了啦！表面却还是古井不波，对他还要客客气气的，回头呼唤，“小二，再来一副杯筷。”
“来了！”小二连忙准备过来，抬头就看见这个年轻人，见鬼怪似的，忽地双手颤抖，结结巴巴的恭敬道：“许少爷，原来是你——”
我看见不忍，“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这个家伙是什么来头？怎么人见人怕？回头一看，那些江湖人物已经不辞而别了，好似逃避瘟神。
小婕连忙打赏小二，“许公子是我们的贵人，这里不须要你来参和了。”
小二如获大赦，连忙千恩万谢的去了。
“说吧！阁下有什么见教？”我知道这种人，你怕是不顶用的，只有硬来，苟活不如拼死爽快。
“漫着，添我一个。”突然，滚皮球一样上楼来一个侏儒，一个五十许的侏儒。
年轻人连忙起身戒备，神色紧张，一改先时冷傲神气，比刚才那店小二还不如。
这个侏儒手脚奇短，肚子却是奇大如圆球，脑袋更是希奇古怪的如半截葫芦，却没有颈子。头发稀疏，眼睛如绿豆，眉毛如画，红红鼻子下边有一张如形容美人的樱桃小嘴巴，还有那形容美人的瓜子脸。
小婕也骇然不已，没有见过这般怪怪——
“原来是‘绿豆’，陆二老板。”许公子战战兢兢的故做道。
原来是这家客栈的二老板，那么大老板就是‘芝麻’了？！
绿豆和蔼的滑稽可笑，他就算要凶恶也是不容易的，因为他的性格以及长相都不容许他凶。“许二柳，怎么对我的客人无缘无故的打扰啊！”
许二柳做出无可奈何的表情道：“二当家，你有所不知，我也是师命难违，迫不得已。”
绿豆笑道：“你那老鬼师父又要见异思动了？”
许二柳恭敬道：“徒弟不敢明白师父的心思。”
绿豆恼恨道：“哼！明白又如何？当年，要不是他，我今天怎么会是这般模样？”
“所有丐帮的兄弟们，快快来呀，城东的张大善人又施舍粥米啦！”窗外街头一阵喝叫声音，只见一大群乞丐向东边蜂拥而去。
我看见了，心下感慨，想到那新世纪做善人的人真是凤毛麟角，想不到这个古代偏僻小镇却有如此——“去看看！”
小婕连忙道：“好!”
“二位，后会！”不理会绿豆他们，我与小婕向楼梯冲下，有人当道，不管三七二十一，拔枪就开，‘砰砰砰……’一排子弹呼啸而出，伙计个个中伤，滚葫芦下楼，号叫惊人。
小婕憋气久了，要找人发泄，一反平时，疾言厉色道：“你们记住了，我相公这回给予你们的是小惩大戒，下回再遇见你们狗仗人势，决不轻饶。滚！”
后边，看见好几个伙计受伤倒地，绿豆惊骇的莫名所以，“奶奶的，放他们走，不要追啦！”
许二柳感触道：“好厉害，好霸道的暗器！”
伙计道：“老板，难道就这样算了？”
“不能这样就算了，我们须得从长计议。”绿豆故意大声的奸笑道：“更何况张大善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我听闻这句话，人已经到了大街中央，‘张大善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难道他也是个伪君子？
小婕与越来越我心有灵犀，不自己的道：“既然怀疑他，去看看不就明白了。”
青城城东边，是岷江与沱江发源分岔的三角地带。
那坐南朝北的张家府邸就在眼前，气势古朴弘大。一片百丈方圆的广场上，挤满了龌龊肮脏的乞丐。
张大善人在发大米，肥肥的脸庞阳光灿烂，扬扬得意的道：“今天是小女满二十二岁。小女在青城观三清真人面前发下愿心，开了咱家的粮仓救济各位，还不赶快恭祝她一番善举功德，还待何时。”
乞丐们为了表示表示感激心情，一阵肉麻无耻的奉承哄叫震天，方圆五百里可闻。
“恭祝小姐芳龄千秋！”
“恭祝小姐福寿如海！”
“恭祝小姐金玉满堂！”
……
“恭祝小姐姻缘美满！”
那张家小姐与丫鬟也在发放大米，听闻这一系列的肉麻祝贺，嗔怪的睇了她父亲一眼，怪不好意思的。但听闻得最后一句话时，不经意的抬头就看见了我，心头一震动，然后害羞的低头，与丫鬟退回了大堂里。
可惜，她只看见我那太英俊的脸庞，没有看见我的拐杖，要不然，她会失望的。
我正在人群里闲游，与小婕指指点点述说人情事故。
“公子，我家老爷有请。”丫鬟出现在我的面前。然后看见了我的拐杖，神色突然诧异，有些不屑。
小婕打我一下，嘻嘻笑着调戏道：“又有人看中你了，也不知道你哪点好？真的是吸引人。”
“我也不知道啊！”我自嘲的笑了，“我究竟哪点好？会把你给吸引来了。”
小婕脸红道：“你坏死啦！讨厌！臭美！”
丫鬟看着我，看着娇羞不已的小婕，有些希奇，还有些茫然。
来到张大善人庄上，进得客厅里，丫鬟引见老爷、夫人、小姐，我一一见过礼。张员外含笑注目，没有因为我是特别而生异样神色。
张小姐她固然失望于我只英俊而不潇洒，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发脾气也有不是，她真的是‘喜欢’上了我这个带了特别的‘智者’。
张员外这时道：“看来，小女只有下嫁——”
我心头一阵慌乱，不不……不可以，不可以下嫁给我，我已经有了小婕，还有那一堆的‘麻烦’，不可能再消受美人恩，会犯重婚罪的。
张员外接着道：“叶孤城先生昨日已经下了聘礼来，小女今天刚满二十二，照约定，小女只有下嫁他了。”
我听闻此等言语，脑袋一阵轰，晕头转向，又是恼怒又是失落，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张小姐凄苦道：“女儿坚决不嫁他，那叶孤城已经半截身子埋入黄土了，怎么能够这样糟蹋女儿。”
“君芝啊，叶孤城先生财雄势大，他老人家想要什么，能由得我们反抗么？”张员外垂头丧气的道：“我与他反抗无疑于是鸡蛋碰石头。”
我的脑袋还在晕，不断的思索着，“叶孤城，叶孤城……我要与你单挑！”没有想到，自己脑袋里思索的言语不自禁喊出口来了，而且是声震宇内，待得醒悟已经晚了。
在座的都希奇古怪的盯住我，君芝欢喜，张员外诧异，小婕妒忌，员外夫人却迷茫。
张员外这时哈哈大笑，“先生果然非同凡响，老夫一看就知道肯定英雄了得。”
君芝行上前来给我一福，“多谢相公仗义，但是那叶孤城先生不是易与之辈，相公恐怕……”
小婕这时笑道：“相公的本事你根本就没有见识过，小姐切不要早早妄下决论。”
“刚才是谁在大呼小叫？胆子不小啊！叶孤城先生的虎须也敢拔么？活得不耐烦了。”一位管家模样的人突然闯了进来。
“老夫来介绍，这位是叶大管家，叶孤城先生的内侄。”张员外还是不敢先行与叶孤城先生决裂。
叶大管家向我横眉瞪眼珠道：“这位是何方神圣？”
张员外根本无法介绍，“这位是……”
小婕连忙道：“他是吕奉先先生的堂兄弟，吕凉山吕先生。”
我瞪了小婕一眼，只见她依然顽皮，又不似为人妇模样了。
“吕凉山？”叶大管家‘哎呀’一声，脸色剧变，没有了气势。呆了一会，回头就跑了。
在座的因为突然变故而莫名其妙，张皇的四看，虽知道有响动，却不明白来自何处。
我的手枪还在冒烟。“这个仗势欺人的家伙，我就看不惯这种混蛋，不施他一个小小的惩罚，还道天下英雄都非仰仗他叶孤城先生的鼻息不可。”
看见地上叶大管家遗留的血迹，鲜红夺目，诡异异常。
张员外看见了，吓得脸白唇青，“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员外夫人不堪惊吓，一见到流血场面就晕倒在椅子里。
“娘亲，父亲。”君芝连忙上前探视，回头慌乱无助的看着我，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小婕连忙上前，给员外夫人按摩‘人中’穴道，好一会才让她透过气来。
“好了，好了，谢谢你啦！”君芝感激、欢喜而泣。
小婕幽怨道：“没有什么，只要你不与我争夺他，我也会谢谢你的。”
“什么？”君芝闻言一呆，冰雪聪明如她，怎么又会不明白小婕言外之意。心下一阵悲凉，但是，她顾不了这许多了，照顾父母要紧。
张员外虽然大富大贵，却是无后，只希望女儿女婿能够继承他张家香烟。如今，发生如此事件，又怎能不令他乱了阵脚。
我见张家人丁不够，就义不容辞的帮忙跑前跑后，打点慈善事宜，指挥家丁准备一切防御外敌工程。唉！我不该一时冲动！所谓小不忍必乱大谋。
我忽然道：“小婕，可知道附近有打铁高人？”
小婕茫然道：“不知道，问一问他们就是。”
一个秃头家丁闻言接口道：“公子，城西十里处有一位老先生，他的打铁功夫绝顶高，不但能打，还能制造各种器具。”
“老先生叫什么名目，不知道能否帮忙？”我连忙逮住他问。
秃头家丁道：“老先生是员外本家人，自然要帮忙的了，小的带你去。”
“我就不去了，这里已经够我忙的，小婕，你去。”我把图纸递与她，“一定要按图纸上打造，不能添减一分一毫。”
小婕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点头，向家丁道：“麻烦大哥带路。”
三天两夜过了。
君芝见父亲不能理事，回头见我这个客人积极勤快，自然而然的不再‘见外’，也腼腆追随我左右指挥下人，不时还要谴责懒惰不听我指挥的家丁。“你们给本小姐听清楚了，老爷允许过，吕先生现在已是张家的主人，不要以为老爷身体违和，你们就敢不把主人放在眼睛里，哼哼！”
家丁一听小姐这话，心下一紧，动作立刻利索了不少。
“还是你有威风。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坚强。”我苦笑，连日里来，受尽了他们的冷嘲热讽，以及不堪入耳的闲言碎语。
君芝凄苦一笑道：“我必须坚强，不坚强都不能够，因为叶孤城先生图谋的就是我家的财产，我不想父母辛辛苦苦争来的家业烟消云散。你一定要帮我啊！”
“我会的。”我见她愁眉不展，忍不住道：“你憔悴了！”
君芝看着我不言不语，只是一双眼睛水汪汪的。
“你要好好的休息，万事有我在。”我背过身子道：“唉！好好的一位美丽的千金小姐，如今却给生活困苦折磨。”
君芝闻言，一个激动，偎依在我的背上寻求安慰，“不要离开我！”
小婕这时回来了，看见我们这样，又是气苦又是恼火，忍不住的干咳嗽，“相公，你要的东西，我已经叫铁匠打造好了。图纸还给你。”递过图纸，她依旧忍不住恨了我们一眼，其意思不言而明。
“小婕，你……不要误会。我们……没有什么。”我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反倒着了痕迹，大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误会了也没有关系，就让她误会吧！”没有想到张君芝还有如此心计，看不出她娇滴滴模样的人，骨子里如此坚硬有刺。大概是连日里来，事故变换无常，把她给狠狠激发了。
小婕反而笑了，似与张君芝斗心眼，“相公，我不会误会你的，永远都不会误会你。”回头招呼家丁，“都抬进来！”
十几口箱子由几十名汉子抬进来放在院子里。
张君芝希奇古怪，“这是干什么？”
小婕笑道：“这是相公带来的聘礼，希望小姐不要嫌弃他的礼物粗鄙才好。”
“什么样的聘礼？我倒要看看。”张君芝何尝不明白小婕的讥讽，反而要故意做作给她看。一口口箱子打开来，原来不过是一件件铁具，没有啥奇异处。
我连忙拉过小婕，在一边道：“小婕，你心里很清楚，何苦要这样让我难看？”
小婕闻言笑道：“对不起！以后不会啦！”
“如此便好！”我笑道：“走，看看咱们的宝贝去。”
张君芝诧异的看着我，“相公，这个……”
我笑道：“这些东西很不入小姐的眼睛是吧！”
张君芝道：“难不成，它们真是什么奇珍？”
我笑而不答，在箱子里取出几件铁具，经过我的巧手一阵摆弄，一张强弩就做好了。
“哎呀！好神奇！”张君芝惊叹不已，马上又怀疑，“它能干什么用？”
我道：“叶孤城先生只要能来，我就叫他回不去。”
小婕也是疑惑，“难道，这个就是用来对付叶孤城先生的工具？”
我道：“我这个暗器，威力无比，再坚实的城墙都能够炸塌，何况叶孤城先生不过是凡胎肉体而已，功夫修炼得再厉害，也抵挡不住它的轰击。”
张张君芝道：“我不相信。”
“我演示给你们看。”我在其中一个箱子里取出灰色粉末，用一枚铁罐装实，然后用它配套的铁帽子盖紧，并牢牢地绑缚于羽箭之箭矢上，再取了一张强弩来比划一阵，感觉很良好。“你们不知道吧，这粉末就是雄黄、硫磺、硝氨加木碳灰混合的炸药，稍微碰撞就会爆炸的炸药。这暗器可叫做手榴弹，可叫做火箭弹，或叫炸弹。”
大家静静的关注着我，希望我能够带给他们惊奇。
我的一切准备就绪，小姐吩咐家丁在广场百丈外准备土把子。
一切就绪，我就张弓搭箭，瞄准目标，“看仔细了。”我一放弦，只见炮弹如流星般奔向远处把子，只听得一声震慑心神的爆炸，硝烟冲天而起。
“哎呀！”君芝给震骇的脸色惨白，她自小就没有见过如此霸道的爆炸，鞭炮与炮弹相比，简直是不及万一。
小婕见识过我的手枪威力，没有想到这个丝毫不起眼的家伙居然比手枪更威猛霸道。
家丁们看见了，佩服的五体投地，“智者！圣人！你好伟大啊！”然后集体欢呼：“智者！智者！智者！智者！”……
回到大厅，我对君芝道：“小姐该学习这套枪法，以便防身，甚至保护家人。”
君芝有些胆怯，“还是找家里胆子大的人学吧！”
“你一定要学，没有什么可怕的。”我道：“你的家人，我不放心他们。”
君芝知道我要说的意思，“好！为了家园安危，我学。”
首先，我们以坛子为目标，让张小姐练习。这是一把弹簧手枪，没有什么可怕的声音。别看张小姐弱不禁风的一个美人，可是人挺坚强的，加上灵活聪明的头脑，一天就学会了，而且准头还不错。
这是值得骄傲的。
小婕也学会了手枪的使用，但是，是有声的，她坚决要比君芝优胜。‘怎么样？我就是不怕这家伙不甘寂寞的声音。’
‘匹夫之勇，不值得骄傲。’君芝也不服气，但是却不敢仿效。
家丁突然来报，“小姐，表少爷来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