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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6 浊流

大理寺,掌刑法断狱,数月前谋刺圣上的皇后即收监于此。

傍晚时分,御使台差人秘密往容王府走了一趟,说是刺客已缉拿归案,极有可能与皇后无关,圣上有心赦免,正着人拟写诏书。

苏离进来时江寄水正站在窗棂前,面容让晚光镀上了一层细金。

“王爷。”

江寄水转身,作一个“随便坐”的手势,离开窗口。

“你向太后提的建议很不错,但事情有变,如今皇后已经留不得了。”

“刺客是……”

江寄水摇摇头坐下:“一个江湖人士,上次行凶未果后,一直藏匿宫中,意图再刺,这回终于失手被擒。”接下来这句声音突然小了不少,似是自言自语,“难怪本王搜了许久也找他不到。”

苏离奇怪道:“如何断定这人就是先前那名刺客?”

江寄水道:“先前那名刺客是负伤逃脱,而射伤他的是护军中尉晋修存,这个人臂力非常厉害,天下罕见,骑射手法和造成的伤口也是独一无二,故此可以判定,刺客与先前是同一人。”

苏离在内心默想,独一无二?恐不见得吧,锦国人用这招金蝉脱壳,你们毕竟还是没有识破。边想边开口:“那王爷有何打算?”

这时有侍婢奉上茶点,二人谈话中断片刻,待门再度阖上时,江寄水道:“御使台虽是太后向皇上举荐,但只是辅助查案,权力不大;而主要监管此案的大理寺上下却大部分都是皇后的人,本王原想买通一二,救出皇后再行杀着,看来太过冒险,唯有在狱中动手了。”

话到此处,苏离也听出了大概意思,虽然早已清楚自己于这位王爷来说不过是颗棋子,但这么快就过河拆桥,还真是始料未及。

这样想来,唇角忍不住泛起淡淡嘲讽:“王爷若不嫌弃,这事交给含章吧。”

江寄水抬眼,目光从茶碗上射来:“你去?”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本以为这次她会受到应有的惩治,”苏离神色淡淡毫无波澜,“看来老天还是打算放她一马,没法子,事在人为,只有亲自动手送她上路了。”

江寄水疑道:“什么?苏红是……”

苏离颔首:“家母死于毒杀,是皇后派人干的,我装作不知情,才能活到现在。”

江寄水长叹一口气,将茶碗置于案几:“原来是这样,难怪你如此痛恨皇后,要将罪名转加她身了。既然如此,本王成全你,再助你一臂之力,今晚本王会设法从大理寺抽调一部分人手,方便你行事。”

苏离淡淡道:“多谢王爷。”

大概是听出了她言谈间的冷漠,江寄水抿唇微微一笑:“放心,本王会千方百计保你性命,别忘了你还要替本王去质子那里拿某样东西。”

提及这事苏离更觉得好笑,差点劝他别再白费心思。锦蓝和自己早已撕破脸皮,以后恐怕再无来往,又怎么可能将皇室世代密传的至宝倾囊相授。

不过既然自己对他而言还有利用价值,那么彼此彼此,借容王和太后的势力继续偷生也未尝不可吧……苏离挤出淡淡笑容,谦逊至礼道:“王爷大恩,含章永世铭记,定当结草衔环、涌泉相报。”

回到雅安殿,第一件事就是打开衣柜,取出刚来京城时随身携带的包袱。别无它物,只一套深蓝色的衣裳。苏离将它放置在床上摊开,把袖管领口处的褶皱细细抹平,凝视良久,又好生叠了,收进包袱。

京城和皇宫,于她而言刹那间再无留恋。

绯安殿一向凌乱,在皇宫这等人间天堂的衬托下,简直宛如修罗场般叫人皱眉。

一直都是锦蓝跑到雅安殿去找人,苏离甚少“光临”他的地盘,今天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开门见山,我想劳烦你帮我个忙。”苏离把包袱放在锦蓝眼皮底下,“恐怕今晚过后,我暂时有段日子无法回来,届时一定有人会将雅安殿翻得乱七八糟,任何东西丢了都不要紧,只是它绝不能有所损伤。”

锦蓝挑着眉梢问:“介意我看看里面的东西吗?”

“请便。”

锦蓝翻了翻,皱眉道:“衣服?”旋即意识到什么,抬眼望向苏离。

“是我娘临终前缝制的最后一套衣裳,你应该知道它对我而言的意义。”

锦蓝合上包袱,淡淡说:“好,一个包袱而已,我还看得住。”

苏离垂眸,半晌抬起来,锦蓝发现她笑了笑,那种纯净澄澈的注视宛如清泉流过自己的脸庞。

之后没有只字片言,苏离匆匆离开绯安殿,“又是什么把戏……”锦蓝倚靠门榄,喃喃自语,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始终追随她的背影,即使对着空空如也的转角,依然久久无法移开。

刚过一月,春寒料峭,寒意深侵骨髓,入夜之后更是叫人无法忍受。和衣在床上无聊地辗转至二更时分,门外轻轻响起石子从假山上滚落的声音。锦蓝去开了门,段洪蕤闪身进入,目光落到歪靠着墙柱的两奴两婢身上,锦蓝挥手道:“放心吧,是百日香。”段洪蕤释然地点点头,百日香乃锦国皇室秘制迷香,能将人在不知不觉中送入梦境,醒后却浑然不觉。

关上门那一刻锦蓝便问:“如何?”段洪蕤抱臂奇怪道:“没有假,我亲眼看她进了大理寺。”锦蓝微微皱眉,摸着下颌说:“不可能啊,苏离没道理会救皇后的,而且我已经告诉了她刺客落网的事,即使按兵不动,皇后也无大碍,顶多再关押几天而已,她为什么还是执意要去?”

段洪蕤略一思索,说:“的确很怪,她为何这么急噪,连几天都不愿意等?”

锦蓝坐下来,刚拿起杯子,突然顿神:“段大哥,你刚才说她进了大理寺,她是怎么进去的?”

段洪蕤偏头一想,面露疑色:“对了,她是出示了令牌进去的,并非劫狱的打扮啊。”

锦蓝腾的站起来,脱口而出:“她根本不是去救皇后,她是去杀她!”

段洪蕤一怔:“杀……皇后?为什么?”

“现在皇后被证实是清白之身,不日便可出狱,这种情况对江寄水和太后不利,他们多半是提前收到了消息,当然要赶在平冤诏下达之前杀人灭口了!”锦蓝口齿极快地一气说完,同时更换夜行服,“我和你去,一定要拦住她。”

但是段洪蕤没有行动:“何必拦她?”锦蓝一顿,段洪蕤道:“不错,皇后出狱是太后的威胁,但是皇后横死,皇帝必然怀疑太后,这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即使是我也决不会干这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蠢事,何况江寄水比我精明百倍。”

一席话又说得锦蓝停了下来,难道苏离她真是在装模作样的引我落网?这个念头盘绕脑中,段洪蕤又开口劝道:“殿下,三思噢。”

“行啦。”锦蓝低头看一眼套了一半的夜行服,奇怪道,“江寄水,行事真是古怪,他究竟想干什么?”

段洪蕤说:“我只知道,我们原想嫁祸于他的计策,非但没有成功,还反被利用,将计就计去对付皇后,这个容王,真是深不可测。”

锦蓝哼道:“江寄水固然难对付,但是苏离也不简单。”边说边揭下夜行服丢在床上,盘腿坐下若有所思道,“说起来接她进宫的好象是皇后,这就奇怪了,皇后明知道苏倾苏红都是太后的人,为什么要对他们的后人这么好?”

段洪蕤道:“我听说找到苏离的是皇后,而不是太后;把她引见给皇帝的也是皇后,在那之前,太后似乎全然不知世上还有苏离这个人。”

“照你这么说皇后对她岂不是有知遇之恩?”锦蓝撑颌冥思,“而太后那边,她只是见了区区一面就死心塌地去效忠,好象没这个可能啊?段大哥,莫非她真的想救皇后?”

段洪蕤笑了笑:“不论如何,殿下,你还是静观其变吧,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总不能为了一个苏离损兵折将。”

锦蓝眯起眼,盯着跃动的烛火点点头。

一夜之间,平民变郡主,同样一夜之间,郡主亦能沦为阶下囚。

可能那一刀刺得有些犹豫,毕竟是生平第一次杀人。没有命中心窝,不过错有错着,虽然延迟了皇后的死亡,却增加了她的痛楚,挣扎几个时辰,动用御医数十人,依然无力回天,一命呜呼,消息传来,苏离平静之中居然还有一丝冷笑。

便宜她了。

皇帝大骇之下,立即宣召朝中重臣,亲自提审。

苏离头头是道的回答了,从颠沛流离相依为命说到皇后的人马出现,指使部将毒杀母亲,语调平淡,诉说此等惊心动魄仿佛家常小事,却教皇帝和几位权臣听得惊异不已,一旁的容王江寄水吟着半分浅笑,内心暗自佩服。

“含章只想忍辱负重,手刃仇人,辜负圣上厚爱,更对不起一心信任、好意栽培含章的太后和王爷,如今大仇得报,任何发落都绝无怨言。”

一时之间蜚短流长,议论声不绝于耳。皇帝犹豫了,他对苏红也曾一往情深,如今得知至爱竟遭发妻害死,说不恼恨皇后的阴毒当然不可能;但对苏离网开一面,又恐在场众臣非议,特别是皇后的人向他发难。

左右为难之际,只好将目光投向容王,心忖你到底是他老师,求个情也不为过吧?江寄水却只是垂下眼帘,神情慵懒难测。

苏离安安静静地跪在议事殿上等候裁决,仿佛事不关己般淡定,她的的确确心愿已了,如今萦绕脑海之中的并非生死,却是初入皇宫时捡到锦囊的那一瞬间,以及带给她无限猜想的四句小诗而已。

回想起来,那可以说是此行唯一的意外。白首何年改,青琴此夜弹。灵台如可托,千里向长干。……原来说的是乌玄啊。苏离微微笑了,真好听的诗,真漂亮的乌玄,她却忘了问锦蓝乌玄象征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来生吧……如有来生……如还能见到你,我定会问你。

恍然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皇上明鉴,苏含章为母复仇,其孝可嘉,但以下犯上,惨杀皇后,其罪又当诛;可惜我朝开国以来,并无功过相抵的先例,凡事法为先,情为后,方可治国有序,因此臣弟恳请皇上先依法严办,再行嘉封。”

皇帝“啊”了一声,他好不容易把容王等出队列开了口,却是一番与求情南辕北辙的话,当下为难地暗想,你都这么说了,难道朕今天真的只有杀了这孩子不成?

无奈之余,当殿宣布:“苏含章谋刺国母,罪无可恕,即日收监大理寺;然事出孝义,情有可原,遂处决之事延迟秋后,此因由事关皇家颜面,若是让朕发现日后有在场诸位之外的人知道,立斩不饶!”看一眼下面寂静无声的众人,叹口气道:

“就此凿断,不得再议!”

三名随从跟在容王身后进了大理寺。江寄水等狱卒开了牢门,并不立即进去,而是回身道:“皇上特意交代不得为难人犯,直到秋后处决之前,你们都得给本王好生伺候着,有什么闪失就小心脑袋。”狱卒连声应了,江寄水这才弯腰入内。

苏离双手用镣铐吊起,本来就是跪地的姿势,见江寄水进来,也不动弹,兀自抬头笑了笑说:“见过王爷。”

相识以来,江寄水还从未见过她有这样轻松淡定的表情,瞥一眼那副镣铐,垂眸说:“委屈你了。”

“王爷别这么说,我知道王爷另有打算,现在只是二月,离秋后尚早,其间变数之多,神仙也难料,我又何必杞人忧天。”

江寄水在离她不远处站定,淡淡道:“苏离,你天资聪颖,假以时日,终成大器。皇宫并不适合你,这段时间本王会找个机会让你逃出,你就到锦国去吧。”

去锦国替你盗书么,苏离在心中冷笑,面上沉默不言,江寄水又说:“不管你对本王是真心投诚还是曲意逢迎,本王都不计较,像你这样的人,和那些走狗本就不同。今日起你不再是我的属下,至于学生……本王自认谋事方面还不如你呢,你若愿意,就称我大哥好了。”

苏离凉凉的答:“王爷美意,受之有愧。”

江寄水轻笑道:“我知道你不会拿我当自己人,至少现在不会,这也无妨,反正你暂时得乖乖听我安排。”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神色仍然云淡风轻,语气却不乏诚意,“苏离,你杀死皇后,已经为我和太后除却心头大患,至于锦国皇室秘传的籍谱,我不会再作强求。只是你要记得,拿到籍谱并非出于我的私心,而是为了江山社稷的安稳着想,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言尽于此。还有,皇后虽死,党羽犹在,一时三刻无法彻底清除,这些人免不了会隔三岔五拿你出气,你一定要机敏些,能躲则躲,万勿在言语上顶撞他们,自寻苦吃。”

话毕起身,苏离以为他会就此离去,谁想一出神竟到了身前,江寄水欠身,细细看了她几眼,低低说:“好自为之。”这才轻叹一声,转而出去了。

镣铐自天顶垂下,长度经过精心度量,使人犯只能以跪或站姿居于牢房之中,既不能靠墙也不能席地而坐,这样一来,睡觉着实很成问题,除非困得无法自持,才能略略迷糊一会,但刚入梦境就会被不适感拉扯回现实。

神志猛的一醒,但不是来自手腕的铁链,而是因为一样冰凉的东西泼在了脸上。

“大难临头了还睡这么香甜,你是对江寄水太有信心了,还是根本就不知道死为何物?”

苏离略一怔,但没有抬头,只是说:“皇宫里你可以来去自如,连进大理寺也如入无人之境,这份能耐不做飞贼实在可惜。”

锦蓝丢开水瓢,扯扯裤管蹲下,打量一番说:“比我想的还精神几分呢,打狗也要看主人这句话果然没错。”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似有若无的花香,叫人昏昏欲睡,好在借着那一泼水,神志才逐渐清晰起来;苏离眨眨眼,尽量使睫羽上的水珠不要进入眼睛,一只手伸到脑后,插入发中,慢慢收紧,向后拉扯,逼她把头仰了起来。

“我自认聪明过人,真想不到会让你连骗两次。不过好在你也没有多威风,被江寄水利用完了就一脚踢开,怎么样,现在后不后悔啊?”

苏离偏过头,对上锦蓝一双黑白分明凛冽如刀的瞳眸,想了想,慢慢翘起唇角低笑道:“我只知道皇后跟太后是死对头,没想到她竟然真是你们那一边的人……”说到这里锦蓝突然没预兆地一收五指,苏离头皮吃痛,接下来的话就此断在口中。

锦蓝冷冷哼一声:“你少自作聪明,江寄水狼子野心,你倒好,助纣为虐帮他搬走了最大的障碍,我告诉你,圣朝接下来要死的就是未满周岁的小皇子,而皇帝膝下无子,只能让位兄弟,等他夺得大权,登基为帝,腥风血雨的日子也就为时不远了。”

苏离听着,脸上只是漠然。

锦蓝松开她,倏的站起来双手叉腰,在牢房里自左走到右又自右走到左:“我真不懂,你不是个笨蛋,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去替他杀人,而且还是杀皇后!他到底给你什么好处?总之你们苏家专出不顾天下苍生,只知道为虎作伥的佞臣,而且一个个还理直气壮死不悔改——”

苏离由得他去说,全然不理会。锦蓝见状,又回到他面前蹲下,正待再叱骂两句,却只觉两道清明的目光射来,伴随着不卑不亢的语气:“既然你如此明晓事理,那我先祝你们锦国霸业早成。”锦蓝觉得自己好象对着一个疯子,言词颠倒破绽百出——又或者说,逻辑混乱得全无纰漏。

“锦国成就霸业是迟早的事,只是恐怕你没亲眼目睹的机会了。江寄水不会容忍一个知道他这么多底细的人留在世上,”锦蓝对着身旁的虚空哼一声,转过脸道,“你是咎由自取。”

苏离笑笑,抬眼望去说:“那件衣服,若我还活着,就烦劳你一直保留;若我死了,你就把它烧掉,不过一定要再三确定我真的死了,才能烧噢。”

“你!”锦蓝被她气得语塞,“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你就要死了!死了唉!”他气极败坏,苏离低下头去微微扬起嘴角,锦蓝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子,自己的怒气在她眼中好像烧热的石头丢到水里,除了刺一声冒出青烟,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锦蓝呼出一口气,嗤笑,复而反问:“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又凭什么替你做事!”

苏离不答,只是静静盯着他,发丝纠结、凌乱地贴在脸颊脖颈上,睫毛也因湿水几根凝在一处,显得极浓极长。锦蓝内心深处没来由地一动,苏离缓缓说:“我从未将你当作敌人,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那天晚上,我真的没有想过要让你陪我一道去涉险……”锦蓝一怔,苏离却笑了,“算了,衣裳就随你处置吧,你爱烧了还是扔掉,全凭自己高兴。反正我娘已经不在了,我也要下去陪她,还死死惦记着衣服干什么。”锦蓝刚要开口,段洪蕤推开牢门道:“殿下,百日香的药劲快过去了。”锦蓝回头略作示意,起身冷漠道:“事到如今你唯有祈祷自己最好还有利用价值,否则,谁也保不住你了。”言罢旋身迈出牢狱,段洪蕤缠上铁索,两人身影很快消失在走道尽头。

一转眼过去三月有余,天气闷热难当,大理寺监牢设于地下,既不透风也不通气,苏离的那间又在顶头最深处,乏人问津,除了每日有人按时送来两餐外,大部分时间便只能静静听回荡于长廊的单调脚步,一声一声恍若隔世那般空远。

也许江寄水真的作了交代,也许大家都只道她是个快上刑场的苦命少女,也许皇后的势力真的被瓦解怠尽,总之这段时间里并没人刻意为难苏离,镣铐也在入狱半个月后就解了开来,任她在数尺见方的斗室中自由行动。

锦蓝和江寄水都不曾再来。

日复一日,苏离用画画的法子消磨时间,牢房四壁上遍布碎石割出的线条,绵延的山水和错落的村庄,寥寥数笔却意境悠远,如果这里是集市,只需一眼就能留住里三层外三层的看客,可惜。

石头和墙壁相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这时铁索微动,一个声音说:“有劳官爷。”

是个娇却不弱的女声,苏离顿笔半回头,碧憔弯腰走进来,臂上挽着一个三层食盒,黑底金漆。见了她,碧憔眼中黯然,欠身福道:

“奴婢见过小姐,小姐你受苦了。”

苏离摇摇头,望向门口狱官,碧憔顺着望去,笑一笑说:“不要紧,他是王爷的人。”又说,“要从大理寺带人离开决非易事,王爷三月来一直为此暗中苦心经营,并无弃小姐不顾之心,小姐莫怪。”

苏离无谓道:“王爷行事不爱张扬,苏离心中有数。”

碧憔欣慰道:“小姐你如此明理,那奴婢就放心了。奴婢现在只能带话进来,今晚三更方可行事。届时那位狱官大哥自会将门打开,带小姐出来。”

苏离只是淡淡点一下头。

地牢中向来没有时间观念,直至狱官打开牢门,苏离才知夜已三更。

一路畅行无阻,容王三个月来的部署并非白费。

上了马车,急行至一处别苑样的地方,碧憔早候于门口,迎上来说:“时间紧迫,小姐请尽快梳洗更衣,立即上路!”

几个月没洗澡,便是神仙也臭不可闻了,苏离生性偏洁,泡在木桶里狠狠搓洗皮垢,意犹未尽;头发因纠结难梳,更是硬生生拽掉了一大把。

碧憔早已打点好一切行装,主仆二人上了马车,驶出城门,苏离对京城毫无留恋,头也不曾回一下,碧憔看在眼里,有心找话来说:“明日狱卒便会向上级奏报,说小姐你在牢内受不了天气反复,突发急病,已经身故,王爷也事先找好了替身,如此一来,小姐的事便不了了之。”

苏离道:“我们现在去哪里?”

碧憔回答:“王爷嘱咐,让奴婢伺候小姐去锦国暂避,等风头过去,再行回圣。”

苏离不露痕迹地淡淡一笑,不乏嘲讽之意。

锦国与圣国名义上互不侵犯,是友善邻邦,但纵是个笨蛋也感觉得出盘绕两国之间汹涌的暗流以及越来越趋于恶化的关系,战事已到一触即发的境地。送她去锦国暂避?无非还是方便盗取那所谓的皇室秘籍。

只是苏离本就无心再回圣国,盗不了秘籍,便是在锦国终老一生、埋骨他乡也无妨。

娘亲曾说,人生是由一次次争斗组成,有赢有输,相互更替。在她看来,人生只是一场随波逐流的跟从,置身其中的人,没有选择,更惶论输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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