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军东渡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省城太原。
阎锡山暴跳如雷，拍着桌子对杨爱源怒吼：你不是说三百里河防固若金汤吗？共军如此轻而易举地就拿下了石楼和中阳两个滩头阵地，晋绥军的脸面到底还要不要？你让俺如何向中央政府和三晋父老交代？
杨爱源懊悔不已：没想到共军来得如此之快，而且攻势如此之凶猛。
阎锡山悻悻地说：这就叫“困兽犹斗”啊！俺早就说过，穷寇勿追，这也是《孙子兵法》的精髓，可老蒋不听，非要穷追猛打，结果逼得毛泽东孤注一掷，走此险棋。非弄个“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不可，这回他该高兴了。
阎锡山发泄一通后，猛地拿起放大镜端详着面前的军事地图。
杨爱源跟在后边说：我已命令阎小川死守石楼县城，并电令介休周原键的独二旅火速增援石楼，将过河红军围堵在石楼、中阳一线。
阎锡山扭回头说：不行！马上给孙楚发电，撤回入陕围剿的那五个旅，让他们立即在柳林、离石一线布防，绝不允许再出差错。
杨爱源：这……会不会引起张学良的不满？
阎锡山一拍大腿：哎呀，好我的杨军长，都到了甚时候了，还管别人满意不满意，现在咱就像泥菩萨过河，能保住自家就不错了。
杨爱源：要不要电请中央派兵助剿？
阎锡山一皱眉：好糊涂啊你！没听说过，请神容易，送神难吗？他蒋中正连做梦都惦记着咱山西这一亩三分地呢！咱还敢招惹他？
杨爱源点点头：卑职明白了！
消息传至南京，蒋介石闻讯仰天大笑，对陈诚说：好得很、好得很啊！共军入陕以来，东北军、西北军与之反复激战，正中我“一石二鸟”之计。这回共军东渡入晋……
陈诚：一石二鸟变成了一石三鸟！
蒋介石笑着拍一拍陈诚，说：辞修，你的悟性很好嘛，毛泽东被我们逼得走投无路，万不得已只有冒险东渡，可如此一来，他就等于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啊！
陈诚指着地图说：他一过黄河，迎接他的是河东的十几万晋绥军，回头再看河西有二十多万东北军、西北军，两面夹击，毛泽东就会陷入腹背受敌之绝境……哎？那可让阎老西、张学良捡便宜了，我们中央军不就白忙活了吗？
蒋介石冷笑：辞修，问题不会那么简单，这一万多共军虽说已是疲惫之师，可毕竟不同于乌合之众，说到底还是一块硬骨头啊！等着吧，一旦阎老西吃不消了，他自己就会恳请中央派兵驰援山西。
陈诚恍然：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呢？校长不愧是当今世界最伟大的政治领袖和军事统帅啊……
晨曦初露，远处还有零星的枪炮声。
高杰村的一孔窑洞里，毛泽东搁下笔，揉一揉疲倦的双眼，站起身来。
伏案而眠的贺子珍听见响动，睡眼惺忪地说：又熬了一个通宵，少睡一会儿吧，润之。
毛泽东笑了笑说：放在平时，不用你劝，我也要蒙头大睡他一觉，可今天我是睡意全无、精神抖擞啊！
贺子珍：是因为渡河战役旗开得胜，我们马上就要过黄河吗？
毛泽东：东征之役可以说是继长征之后关键的一步棋，这一步走好了，全国局面就会为之一转。
张闻天匆匆进来：老毛，德怀同志来电，说红一军团和十五军团已如期突破黄河防线，问政治局几时动身过河？
毛泽东一笑：洛甫同志，你是党的总负责人，这个事应该由你最后决定。”
张闻天想一想说：老毛，实践证明，你才是中国民族民主革命的领路人啊！
毛泽东点燃一支烟，侃侃而谈：五次反“围剿”和遵义会议的经验告诉我们，党内的政治民主和集体领导非常必要，家长制和个人专断作风都会给党的事业造成难以挽回的严重后果，我们必须汲取历史经验和血的教训啊！
张闻天：目前正在打仗，党与军队需要统一领导，才能步调一致……
毛泽东：好！那咱们就一起过河吧！
刘英跑进院子，说：子珍，都啥时候了，你还磨蹭呢？后勤机关已经开始过河了，再不走，我们就落在后边了。
贺子珍：好，马上走、马上走。
从高杰村起程出发，很快就到了黄河渡口。只见两岸结着厚厚的冰，冰面上有许多巨大的裂缝。河中间有大约一百米宽的河面水流湍急。
毛泽东伫立岸边，深情地回望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对身旁的张闻天说：洛甫，你看多么壮丽的一幅山河画卷，千百年来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为之倾倒啊！
张闻天点头说：是啊！因此，我们必须借路山西，开赴华北前线去抗击日本帝国主义，收复沦陷于敌人铁蹄之下的每一寸国土。
毛泽东：黄河可以给我们作证，红军抗日先锋军东征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驱逐日本帝国主义出中国！
嘹亮的歌声在黄河两岸峡谷间回荡，尹洁正在岸边一块空地上打着拍子，指挥红校的师生唱歌。
密云遮星光，万山乱纵横。
黄河上渡过民族英雄们，摩拳擦掌志气高。
我们的铁红军……
歌声中，红军主力部队正在分批次乘木船、羊皮筏子渡河。
贺子珍对刘英说：那不是尹洁吗？她还懂指挥呀？真不简单。
刘英说：听说她在苏联留过洋，还是中山大学的文艺骨干呢！
毛泽东颇为赞赏地问：这首歌的歌词写得很好！不知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张闻天笑着说：这首歌的词作者是一方面军政治部宣传部长陆定一。
毛泽东恍然：哦，原来是出自陆秀才之手。嗯，好，这歌子有气势，就叫《红军东征歌》吧！
柱子随毛泽东一行登上了高河娃驾驭的木船。
河娃拍了柱子一下，悄声说：柱子，你咋混进革命队伍里了？
柱子脸一沉：河娃，你说话注意些，甚叫混进革命队伍？俺是正儿八经的红军战士了。
河娃又问：你跟的这是甚人？
柱子神秘地一笑：你甭瞎打听，反正是咱红军的大首长。
河水滔滔，浮冰不断冲撞着船舷。
贺子珍的头发被风吹起，正在撑船的高河娃笑着说：原来是个婆姨，你也去打仗？
贺子珍说：小伙子，我也是红军战士啊！
高河娃小声嘟囔：婆姨他们都收，凭啥不收俺当红军？
毛泽东回过头来问：这位船家兄弟，你为什么想当红军啊？
高河娃：为了报仇！
毛泽东：你的仇人在哪里？
高河娃下巴朝对岸一伸：就在对岸义牒镇！
柱子：首长，他叫高河娃，恶霸镇长莫世魁祸害了他快过门的媳妇，还杀了他爹，他那媳妇还不知是死是活呢！
高河娃：等俺把首长送过河，就回义牒镇去报仇！
毛泽东说：河娃，有红军撑腰，你的血海深仇一定能报！
1936年2月21日7时许，毛泽东主席率中央机关东渡黄河，由山西省石楼县东辛关渡口，第一次踏上了山西这片孕育了华夏古老文明的沃土。
叶剑英、洪光正在岸上迎候着毛泽东一行。
毛泽东问：剑英，突击队渡河伤亡大吗？
叶剑英回答：我军从两个渡口突破，阵亡数十人，七十五师参谋长毕士悌同志为掩护战友，不幸中弹牺牲了。
毛泽东面对黄河，心情沉重地说：毕士悌同志是朝鲜人民的好儿子，他把自己的鲜血洒在了中国的土地上，我们要永远怀念他，士悌同志安息吧！
说罢，毛泽东对着黄河深深鞠了一躬。
白子明匆匆来到辛关渡口迎接中央首长。
洪光给毛泽东介绍白子明：首长，这位白掌柜是石楼地下党的联络员，公开身份是石楼巨商钱家的大掌柜。
毛泽东笑着与白子明握手：听说你这位大掌柜给红军置办了不少药材和棉布，不容易啊！
白子明：我们做得还很不够，看见渡河过来的红军战士穿着单薄的衣服，我心里真是难受！
毛泽东点头：是啊！目前红军还有许多困难需要解决，等将来山西的局面打开了，有了稳固的根据地，情况会逐步好起来的。
白子明激动地握住毛泽东的手，说：您的话我都记下了。我猜您是位大首长，如果您有机会见到毛主席，请替我问个好，就说石楼的穷苦百姓都盼着亲眼见一见他呢！
毛泽东笑一笑：好吧！我见了他，一定让他来拜见石楼的父老乡亲们。
义牒镇家家户户紧闭大门，激烈的枪声越来越近。
莫世魁家已乱作一团，佣人们进进出出急着往马车上搬东西，一个青花瓷瓶不小心掉在地上摔碎了。莫妻心痛的直叫喊：慢着点、慢着点，这都是值钱的宝贝玩意儿。
后院土牢里，蓬头垢面的枣花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两只无精打采的大眼睛黯然地注视着铁窗外枝头上一只自由自在的山雀。
枣花从内衣掏出河娃给她的银镯子，盯着，脸上泛起一丝亮色。
耳边仿佛传来河娃的呼喊声：枣——花！
枣花抓住铁窗声嘶力竭地喊：快放俺出去！
这时，中阳县方向传来枪炮声，原来是红一军团主力已经渡过黄河，一边追击敌人，一边向中阳县纵深推进。
林彪、聂荣臻站在一处高地上，举着望远镜观察前线战况。
通信员飞马来报：报告军团长，我军已经全部控制了留誉镇，敌军正向中阳县城方向溃逃。
林彪说：告诉刘亚楼，要稳扎稳打，不要轻敌冒进。
通信员敬礼：是！
十五军团击溃石楼晋绥军后，继续扩大战果。徐海东勒住战马，对洪光说：都说晋绥军骁勇善战，直奉大战时威镇北洋军阀，还参加过中原大战，怎么刚一交手就这么熊包？
程子华笑：晋绥军的双枪一壶在北洋系里名气很大……
徐海东：怎么个双枪一壶？
洪光：双枪嘛，一杆是汉阳造，另一杆是大烟枪。
众人大笑。
徐海东：还有一壶呢？
洪光：山西人吃啥都离不了醋，一壶当然是醋壶了。
赵虎飞马而来，喘着粗气说：报告军团长，义牒镇的晋绥军部队撤到石楼县城了。只有防共保卫团的人马还在顽抗。
徐海东：好！洪光，你率独立团迅速拿下义牒镇！记着，不许再犯纪律！
洪光立正敬礼：放心吧，首长！
黄河东岸山路上，毛泽东一行徒步行进，驻足片刻，望着石楼的山川景致，说：洛甫你看，姜太公故里的山川风物果然不同凡响啊！
张闻天笑着说：如果姜太公在天有灵，知道我们是抗日救国的堂堂正义之师，一定会保佑我们东征胜利的！
毛泽东：当年姜太公在渭水之畔垂钓是等待时机建功立业啊！我们要学习姜太公，创造机会抗日救国，把蒋介石、阎锡山这些大鱼都钓起来。
尹洁和白子明赶了上来。
尹洁问：主席，我听子珍大姐说，您又写了一首很有气势、很有文采的诗？
毛泽东说：气势嘛，有一点，文采嘛，谈不上。不过，这一路走来，面对滔滔黄河，大好河山，的确让人心潮澎湃，欲罢不能啊！
尹洁：主席，能否让我们先睹为快，分享一下您的大作呢？
毛泽东一笑：小姑娘，你的兴趣很广泛嘛！你不仅可以分享，而且还要不吝赐教哟！
尹洁笑了：那我可不敢。我这点水平，能看明白就不错了。
白子明把尹洁拉到一边，惊讶地问：那个高个子就是毛主席？
尹洁笑了：那你以为他是谁？
白子明拍了一下自己的头，说：嗨！我这块榆木疙瘩！
这时义牒镇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疤脸呼哧带喘地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镇长，顶不住了！红军……上来了，再晚就走不了啦！
莫世魁晃着盒子枪大骂：给老子顶住、顶住……
说罢一边上马车，一边回头冲着屋里喊：你他娘的有完没完，再晚就没命了！
莫妻一边答应着：“来了、来了！”一边抱着一堆细软跑出来，突然，脚下一绊，“哗啦！”金灿灿亮闪闪地撒了一地。
气得莫世魁跳下车捡拾财宝，嘴里不停地骂着：哎呀，你真他娘的没用啊！这些都是老子千辛万苦挣来的家当呀！
枪声大作，子弹乱飞。
一个团丁跌跌撞撞跑来喊：镇长，快躲躲吧，红军把镇子包围了！
莫世魁：哎呀，让你拖泥带水，这下全完了！
洪光带着几名战士在义牒镇的街道上搜索前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