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牒镇苏维埃政府院子里响起急促的铜锣声，工作队紧急集合，队员们点起一个个油松火把。
胡耀邦果断地说：必须立即封锁出镇子的各路口，绝不能让他再次漏网！
洪光点点：好！我们分头布置，立即行动！
胡耀邦率领工作团的队员们举着油松火把，恰似一条游动的火龙，呐喊着向后山坳蜿蜒而来……
另一条路口上，红军战士们急奔过来，洪光一挥手枪：快，跟上！
贺子珍、刘英正在赶路，突然山上传来枪声，贺子珍勒住战马，亮出手枪，说声：有情况，准备战斗。
说罢，与刘英急忙下马隐蔽在岩石后。
莫世魁连滚带爬地从山上下来。
刘英站起来问：什么人？
莫世魁一惊，夜色中隐约见是女人，便壮了胆子：俺是前村的，娃他娘肚子疼得厉害，俺去请个医生……
刘英看他衣衫破烂，一脸菜色，有些同情：老乡，别着急，我们部队有医生……
后面隐隐传来追杀声。
莫世魁吞吞吐吐：不……不用，俺自……己去请。
贺子珍见莫世魁欲跑，大声说：老乡，我就是医生，你站住！
莫世魁贼头贼脑跑得更快了，转眼隐入树丛中。
贺子珍急步追上前去，莫掏出匕首猛刺过来，危急时刻忽听“啪！”一声清脆的枪声。
原来是洪光眼疾手快开了一枪，赵虎等众人一拥而上，将莫世魁拿下。
刘英指着洪光说：子珍，是洪光开的枪。
贺子珍、刘英上前与洪光、胡耀邦握手，说：洪光同志、耀邦同志，你们好！
洪光、胡耀邦忙说：贺大姐、刘大姐好！
洪光：两位大姐，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贺子珍：我们正要去义牒镇，刚好走到这儿碰上了刚才那家伙。
胡耀邦：这个恶霸太狡猾，藏在山里好几天，刚才还打伤了咱的人。
贺子珍笑着说：多亏洪团长眼疾手快枪法好，不然我差点遭了暗算！哦，差点忘了，这是尹洁同志让我捎给赵虎同志的东西。
赵虎接过东西，打开一看是一只绣着鸳鸯的烟丝袋，忙说：子珍大姐，你是头一回当邮递员吧？我又不抽烟，肯定搞错了。
贺子珍看一眼洪光，一本正经地说：没错，不信你问刘英，尹洁亲口说的，让把这东西捎给你。
刘英附和说：是这样说的，我就在旁边。
赵虎看着洪光，苦笑着说：团长，您不会相信这是真的吧？
洪光一笑：好汉做事好汉当，尹洁给你捎点东西，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挺好啊！
赵虎哭丧着脸说：哎呀呀，我比窦娥还冤哪！尹洁啊尹洁，你这玩笑可是开大了，我赵虎也没得罪你呀！团长，这东西真不是我的，您还是收好吧！
洪光笑道：我看以后你就别叫赵虎了，我给你改个名吧！
赵虎说：好啊，您给我改个啥名？
洪光说：你就叫赵猫吧！
众人哄笑。
工作队员押着五花大绑的莫世魁走在街上。莫世魁翻着两只血红的公牛眼恶狠狠地瞪着围观的群众。突然，空中传来飞机马达声，众人纷纷仰头观看。
只见一架晋绥军的侦察机飞过来，在镇子上空盘旋了一阵，机身上涂的青天白日旗一清二楚。接着，雪片一样的传单从天而降……
老百姓纷纷拾起传单，有人问：上边写的啥？姜校长给念念。
姜开轩接过传单，念道：
共匪如浮萍，无根难久停。
共匪如秋叶，风吹落满街。
共妻又共产，天怒人心寒。
莫世魁露出得意的奸笑，自语：天意不可违啊！
姜开轩怒目而视：天意？这也算天意？
高河娃过来狠狠抽了莫世魁一个耳光：让你狗日的再胡说！
群众看着传单，一个个面有惧色。
高河娃和满囤把莫世魁扔进牢房，锁上门说：老实待着，明天送你上西天！
莫世魁扑到牢门上，大声嚷嚷：红军优待俘虏，你们为啥不优待俺？
满囤隔着栅栏说：嚷嚷啥？撒泡尿照一照，你算甚的俘虏？你个土豪、恶霸、挨刀货！呸！
在义牒镇苏维埃办公室里，贺子珍把一张传单撕得粉碎，往地上一扔，说：狗屁天意，简直是一派胡言！
胡耀邦说：敌人在发动宣传攻势，破坏我们正在进行的筹款、扩红工作。
高河娃跑进来说：各位首长，老百姓看了敌人的传单乱了阵脚，有几户还把分到的财物悄悄送回地主家了。
洪光一拍桌子，说：必须采取果断行动，决不能让敌人的阴谋得逞！
王江汉问：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贺子珍想了想，说：应该立即把群众发动起来，狠狠镇压一批恶霸地主，解除群众的后顾之忧。
胡耀邦立即表示赞成：好，我们马上开会，好好研究一下。
五台县河边村（今属定襄县）是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这儿是阎锡山的出生地。山高林密，物产丰饶，清澈的滹沱河奔流而过，约有一千余户人家在此繁衍生息。
红军东渡，势如破竹，也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阎锡山似乎认为自己的命运与河边村的地气相通，每当时运不济的时候，他都要回到这里来寻找灵感。中原大战之后东山再起时，他从大连秘密回山西的蛰居地就是河边村。这一次他又把晋绥军政高干会议放到了河边村来开。。
阎锡山阴沉着脸说：俺早就说过，要好好研究一下共产党，可是，你们表面上低眉顺眼地应承，背地里早把俺的话扔到黑豆地里去了。你们想想看，共产党搞南昌暴动时才有几个人几条枪？后来闹得天翻地覆，老蒋亲自挂帅围剿，可越剿越多，从南方剿到北方，从长江打到黄河，如今又东渡进了咱山西。这是为什么？俺五台有句俗话，说是“皮裤套棉裤，必定有缘故”。
杨爱源插话说：“不是皮裤没毛，就是棉裤太薄。”
阎锡山说：你们不敢小视共产党，他们有主义，有政策，不可与一般“土匪”同日而语。他们当中有不少人才，据说毛泽东不仅擅长用兵，还会吟诗作赋；周恩来搞外交手腕很厉害，这次带兵打石楼、中阳的彭德怀、徐海东、林彪都是共产党的“五虎上将”。
阎锡山喝口水接着说：光凭这些人还不要紧，最可怕的是共产党的土地政策。没土地的老百姓，一旦分到土地，立即便被赤化，共产党给他一支枪，他立刻就成了共军一分子。共产党把这叫做“赤化”“扩红”。所以，俺主张对付共产党要三分军事，七分政治，要想对抗他们的“土地革命”，就必须实行们的《土地村公有大纲》。
赵戴文拿起桌上一本小册子晃了晃，说：这是会长多年呕心沥血之作。
阎锡山说：对，就是这本《土地村公有大纲》。红军大不了也就是万把人，他们过河来，弄点吃喝，再捞点油水，想落地生根谈何容易。从根本上说，晋绥既不会姓“蒋”，也不会姓“共”，只要贯彻好这部大纲，共产党就翻不了天。
徐海东、程子华带着两个警卫员勒住跑得大汗淋漓的战马。
正给房东挑水的小李子放下扁担跑来敬礼，说：徐司令、程政委，辛苦了！
徐海东笑着说：小鬼，几天不见，又长个了吧？快带我们去见毛主席！
小李子说：主席正等着你们呐！
毛主席见了徐海东、程子华非常高兴，热情握手，嘘寒问暖。
程子华拿出报刊等材料，说：主席，这是我们这几天收集到的所有报刊材料。
毛泽东接过来翻看，高兴地说：很好嘛！哦，《山西公报》《晋阳日报》，内容很丰富哟！看，这可是英国每日前驱报驻北平的通信员说的，山西民众对红军极表同情，农民已经加入或准备加入红军者甚众。
徐海东说：这位通信员消息蛮灵通嘛！主席，你和彭总的电报我们收到了，下一步要做好战役展开和地方组织工作。
毛泽东指着地图说：根据军委的战略部署，十五军团可留一少部分兵力继续围攻石楼，由叶剑英参谋长负责指挥。你们军团主力部队要与一军团执行展开的任务，迅速进占柳林、离石、中阳、孝义、隰县、永和这一弧形以内的有利地形，抢占吕梁山各关隘要塞，设置伏兵，准备打击敌人的增援部队。
徐海东：对！各师团都憋着一股劲，一心想打个痛快的歼灭战呢！
毛泽东一笑：机会就在眼前，能不能抓住，就要看你徐大将军的本事了。
程子华：主席，贺大姐呢？
毛泽东说：她是耍刀弄枪的穆桂英，嫌我这里没有用武之地，私奔了。
徐、程二人不约而同地睁大眼睛：啊？主席，开什么玩笑？
毛泽东一笑：哦，你们想哪去了，她是和刘英同志一道去义牒镇投奔红小鬼胡耀邦去了。
程子华：哦，这么个“私奔”哪！
彭德怀提着一篮子大红枣进来，笑着说：哟，我当是哪来的秀才在这儿谈才子佳人私奔呢，原来是两个带枪的丘巴爷。
徐海东：彭总，从哪弄来的大枣？
彭德怀：我让尹洁从老乡家里买了一篮子当地有名的大红枣，替主席犒劳两位有功之臣哪。
毛泽东：好，老彭出钱，我来做东。这儿的这大红枣，能补血、提气、健胃，是养生佳品，过去都是给朝廷进贡的呀！快尝尝吧。
这几天钱荫祖心情郁闷，早晨起来正给鸟笼里的八哥喂食，八哥一边吃一边说：我要参军、我要参军！
钱荫祖一怔：谁……教它说这些浑话？
钱夫人一笑：还有谁？当家的，你再不管，就眼睁睁等着当红军家属吧！
钱荫祖说：继文这头倔驴，说一千道一万，他是油盐不进哪，认准了一条道走到黑，是吧？玉涵呢，她是咋打算的呀？
钱夫人：俺听继文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没准玉涵早跟他串通好了。
钱荫祖：你当俺是傻瓜呀？俺早就看出来了。可眼下兵荒马乱的，继武被困在城里，连个准信儿都没有，你说咋办呢？
钱夫人：街坊四邻说，红军对老百姓挺和善的。
钱荫祖：别管他们咋说，地窨子里的事可一丁点都不许走漏啊！
钱夫人：这还用你说，俺懂，那个地窨子，连继武和继文也不知道。
钱荫祖：义牒镇出的那种事情，说不准哪天就会在张家塔重演呢？
钱夫人：不至于吧？咱跟他们不是已经成了“相与”了吗？他们还能……
钱荫祖放下鸟食，说：哼，这些“相与”可不是吃素的，他们是扛着枪杆子的，跟他们做生意就好比是在刀尖上舔血呀！
石楼城上死一般的沉寂，守城的晋绥军横七竖八地或坐或躺，一副副百无聊赖的表情。
钱继武独自坐在一个角落，一脸疲惫。他默默地从怀中摸出那只母亲给他的金戒指，注视着残破的城垣，往事如烟，浮想联翩：
母亲把一只金戒指交给自己，眼睛里流露着无限的幸福与憧憬……
姜玉涵、钱继文在府东街游行示威，高呼口号，与军警作殊死搏斗……
姜玉涵指着自己，大声斥责……
姜玉涵坐在吉普车里笑得前仰后合……
这一幕幕情景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钱继武忧郁的目光，无意中看到城外山上飘扬的红旗。
于是，又想起当年在黄河对岸，自己率兵追杀红军伤员，翠平退到河岸边无路可走，高呼口号，纵身跳入滔滔黄河……
斜倚在城墙垛口下的钱继武，陷入深深的心灵折磨之中，一时竟不能自拔。
杨静安拾阶而上，东张西望地走来，边走边喊：钱团长？钱团长……
钱继武把戒指藏进怀中，拍一拍军服上的尘土，站起来说：杨县长，你找我？
杨静安满脸堆笑：对、对！钱团长，兄弟是专程来请您的。
钱继武问：有何吩咐？
杨静安：岂敢、岂敢，这几天您带着弟兄们坚守城池，太辛苦了。兄弟在聚仙楼略备薄酒，请您务必赏光。
钱继武：当此危难之际，哪有心思喝酒？
杨静安一笑：钱团长误会了，兄弟还请了阎旅长，有要事磋商。
钱继武想了想，说：好吧，你先走一步。我把防务安排一下就去。
石楼城外红十五军团指挥部里挤了满满一屋子人，徐海东从张家塔一回来，立即召开部署蓬门之战的师、团级会议。
程子华指着篮子里的大红枣，对几位师、团长说：这枣可是毛主席送给大家的，毛主席说了，石楼山里的这大红枣，能补血、提气、健胃，是养生佳品，过去是给皇帝的贡品呀！大家都尝一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