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长假到了,李桐宁照例不计划回家,更不参加包括旅游在内的任何形式的活动。这是从她的身体条件出发,为了保存实力,养好病,更好地学习,同时又能节约路费。没想到刘云鹏却提前一天来接她回家去。
刘云鹏觉得前次送她已经打破坚冰,这次接她是一次溶冰之旅,目的是要彻底化解矛盾赎回自己以往犯下的过错。所以,当桐宁把她不回家的想法告诉了他以后,他就劝她说:“主意是你拿,不过我的意见是,你最好回去一下。你家里人多么想你呀!苗苗长得胖乎乎的,已经会翻身了。你——咱妈的腿也去掉石膏了,拍片复查也稳定了。咱爸的胳膊也长住了……看样子,一家人就是想见见你。小苗宁虽然不会说想你,可是你一定想见一见她。你说对吗?”
他这样一说,把桐宁想家的情绪撩拨起来了。实际上,这几个月她好几次梦见家里的人。有一次梦见她妈心脏病突发,抢救无效死了。她哭得死去活来,把同学们都惊醒了。开灯一看,她满脸泪水,才知道是做梦。
现在刘云鹏既然专程来接她,她回家的心情就急切起来:“我倒是想回去,可是你来得太早了,现在才八点,今天还有课,你……”
“我知道,你就安心上课。今天我去医院化验一下,顺便办点别的事。明天早晨我来接你,你早早做好准备就是了。”
“用不用我领你到医院去?”
“不用了。我知道在哪儿,去了直接找王大夫。如果他那里不行,他自然会告诉我怎么办的。”
第二天,东方刚露出朝霞的翅膀,刘云鹏的小客货就在河滨师大女生公寓楼下鸣响了喇叭。李桐宁听出了这喇叭的嗓音,立即打开窗户朝下喊:“真的是你呀,这么早?快上来歇会儿吧!”
刘云鹏上楼后,桐宁已经开开门站在楼道里迎接他了。屋里只有她和田丽娜还在,其余同学昨天下午就走了。本来娜娜也是昨天要走的,桐宁想起她家就在这条公路沿线,才把她留下,搭个顺车的。这样既把娜娜送回了家,又能去看望一下她的家人,了却自己的心愿。
刘云鹏听了桐桐的打算,觉得又多了一项为她俩服务的内容,自然也很高兴:“好嘛!这是一举两得的事,只拐十多里地,特别方便。”
女孩子爱美,刚起床不久,正在梳洗打扮。刘云鹏点了一支烟,坐下准备耐心等待。桐宁发现了,就去制止他:“哥,你要抽到外面去抽,娜娜最怕烟,一闻烟味就过敏……”刘云鹏不好意思地连连说着对不起,退到门外去了。
娜娜埋怨地斜了桐宁一眼:“看你多不礼貌,把师傅赶出去坐都没个坐处。”又出门去说,“师傅,进来歇着吧,我没关系,别听她的。”
刘云鹏笑笑,表示理解,并没有进去。等她们收拾停当以后,他才进去帮她们把东西搬到车上。
坐上车以后,李桐宁才问:“哎,化验了吗?结果怎样?”
刘云鹏说:“我还化验了其他项目,结果还没有出来。等假日过去一块儿去取。”
娜娜知道是化验什么内容,解释说:“不急,桐桐的身体大有好转,若能很快治好,就不用那办法了。再说,你的骨髓也不一定能配得上……”
刘云鹏摇摇头说:“有备无患嘛,我听说你们学校对桐宁的病特别重视,采取了好多特殊办法,效果还相当不错,很可能有奇迹出现……”
娜娜高兴地说:“是的,从领导到医务人员,再到全体同学,都在尽最大的努力,现在效果十分明显。不信你看她这面色,这精神状态……”
汽车已经开出了城区。公路笔直地向远方延伸,田野一望无际,麦浪滚滚,菜花泛金。初夏田野的风,轻软温柔,沁人肺腑,带着树木花草和庄稼的清香,不断地灌进车内,使人头脑清醒,精神振奋。出身农村,又久居校园楼群之中的娜娜,看到这一切,倍感亲切,一高兴不由地唱起了《在希望的田野上》。桐宁双手打着节奏,也跟上唱起来,车内洋溢着青春的朝气。刘云鹏被这美妙的旋律感染了,由衷地夸奖起来:“娜娜唱得真好!快赶上彭丽媛了。像你这样的嗓子,当初就该考音乐学院,将来当歌星……”
“师傅过奖了,只不过瞎胡唱着玩儿呗,就我这样子,哪敢高攀音乐学院呢!”
“娜娜现在就是业余歌星,是我们系的歌后。她不仅歌唱得好,还特别善于社交,组织能力特强,哪次晚会都离不开她组织。同学们给她起了个‘外交部长’的雅号。我们班的许多活动都是她组织的。我的病查出来以后,她马上就跟系主任和学校领导联系,又组织同学们分别跑医院、借图书资料、上网查找有关情况,帮助我收集了许多关于医疗保健知识的材料,让我充分认识了这种病,解除了恐惧思想,树立了战胜疾病的信心。娜娜是我的救命恩人之一,也是我的心理指导老师。若没有她的努力,我早就被疾病击倒了!”
“桐桐,你太夸大我的作用了吧!我一个平头百姓顶啥事呀,实际上还是学校领导起决定性作用。领导一表态,你很快就成为全校的重点保护对象,比大熊猫还珍贵得多,好几个医院的资深大夫和专家都精心研究你的病,为你的健康努力……这怎么能说我有功劳呢?别在我面前拣好听的说。”
刘云鹏说:“娜娜,桐桐说的是心里话。上次我送她时她就多次夸奖你,说你组织了一个募捐小组,到各大学给她募捐了一大笔钱。还说你组建了一个帮扶队,专门帮助有困难的同学,不让一个人因有种种困难掉队。桐桐说,你们给她补课、帮她洗衣、买药、干杂活儿、陪她到医院看病,帮她制定治疗计划……我听了很受感动,当时就想见见你,当面感谢你为她做的这一切。她说你们俩的关系最铁,我从心眼儿里祝贺桐桐找到你这样一个好朋友!”
娜娜有点脸红,又解释说:“刘师傅客气啥呀,帮扶队又不是我一个人,也不是针对桐桐一个人的。我们的宗旨是不让一个同学掉队,包括全班每一个人的生活、学习、思想和身体等等方面,是建设和谐班级的活动之一。不过让桐桐碰上了,就好像是专门针对她的……”
桐宁打断她的话,辩解道:“实话实说,这项活动是从我发病后筹备启动的。当时确实是针对我的,你为了我,耽误了自己的功课,影响了身体,付出的够多了!这一切我心里最明白。后来这项活动才推广到全班,其他系里也有学着干的。现在全校已经发展到几十个队了。真的,没有你,我的精神状态就不可能是这个样子,身体也不可能恢复到这种程度。所以我才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娜娜,这样说一点也不过分!”
“桐桐,别说了,快到我家了。师傅,前面有个路口,往里面一拐就是,到时候我告诉你。”
前面出现了一个副食商店,刘云鹏停下车说:“你们等一下,我去买盒烟就回来。”
娜娜看见刘云鹏站在商店外面并不进去,而是掏出一盒烟在抽,就埋怨桐宁:“你真讨厌,早起硬胡说我最怕烟味,害得刘师傅在楼道里站了好半天。一路上也不敢抽烟,还不知受了多大委屈呢,一直憋到现在才专门下车去抽烟。他哪里是买烟,你看他手里分明拿着一盒嘛!”
“别管他,不在车里抽更好!”
一会儿,刘云鹏提着一箱鲜牛奶和一袋水果出来了,一到车跟前就说:“娜娜,这是桐桐让我给你父母买的……”
娜娜也弄不清是谁买的,脸一红,就在桐宁背上打了一拳:“你真讨厌,何必这样客气呢!你家那么困难,还这么破费,不像话……我告你说,买下我也不要,放到后备箱里,带回去给你爸妈和小苗苗用。”
接着,他们的话题就转到家庭和农村的变化方面,气氛更加活跃,情绪更加亢奋……谈着谈着,就到娜娜的家了。
娜娜的父亲是个转业军人,性格开朗,特别健谈。见面仅几句客气话之后,他就滔滔不绝地谈起了他的经历,连别人插话的机会都没有。他说他和王大夫是战友,转业后王大夫考上了医科大学,学成一名好大夫,专攻白血病,发表过不少学术论文。桐宁的病刚发现,娜娜回来就告诉了他。他十分着急,专程赶到学校找到王大夫说明了情况,并命令式地说:“老弟,你必须把这个孩子给我治好!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必须尽快攻下这座碉堡。她是一个特别聪明好学的姑娘,家里十分困难,父母身体又不好。她是我女儿的好朋友,我把她当成我的闺女对待,你要有一点马虎,我跟你没完……”
刘云鹏感激地说:“多亏你行动快,才抓住了治疗的有利时机!”
“也不是我一个人行动快,他们的系主任和学校领导行动更快,一发现就组成治疗小组,把王大夫都弄进去了。学校是主战场,他们打的是攻坚战,我顶多起了个助攻或者督战的作用,哈哈哈……桐宁这孩子,真是个幸运的人,她碰上的全是大大的好人,都能全力帮助她。她的病就是因为发现早、治疗早、措施得力,又碰上了好大夫的好治疗方案,才有了现在这么好的结果……俗话说,众人是圣人,一点不假。”
刘云鹏早已被一路上听到的那种一人有难八方支援的动人事迹深深感动了,现在又听了这些事情更加感动。回想起自己以往那些只讲哥儿们义气,不顾他人死活的浪子生活,深有感触地说:“真是挨好邻出好邻,挨近土匪出坏人啊!”
娜娜的父亲又说:“坏人是有,就医疗系统而言,吃回扣、收红包、开大处方等等腐败现象是存在的,但总的看还是好人多。现在处处正气上升,人人愿献爱心,歪风邪气越来越没有市场了。在这种形势下,还有什么困难克服不了?从迅速发展的医疗技术和日益提高的医德等方面来看,以后桐宁这种病看来也算不了什么大病了……”
“老兄,你可说对了。我认为中央提出建设和谐社会,就是抓住了人心的建设,意义太重大了,太深远了!如果惩治腐败的力度再大一些就更好了……”
“这就跟打仗一样,有了一个好指挥班子,再加上一支齐心协力,勇敢善战的部队,没有打不赢的仗……”
“爸,别夸你那勇敢善战的部队了,该你露一手了!”娜娜在厨房门口晃着围裙,给她爸爸下了命令。他爸爸服从命令听指挥,闻声站起来就对刘云鹏说,“你先歇着,吃水果,喝茶,我去给咱弄几个菜。在部队上什么也没有学成样子,尽在厨房里钻,没混成万元户,却混了个万元肚。人家当上几年兵成了秀才、帅才、全才,我还是个吃才。好了,一会儿你尝尝我的手艺……”
原来他在部队上学了一手好橱艺,每逢家里来了亲朋好友,表现欲特别强烈的他总要做几道拿手好菜招待,以显示他的手艺和对客人的诚意。
只听见厨房里嗞嗞啦啦一阵响,不多一会儿,菜就炒好了。娜娜的父亲围裙也顾不上去掉,把菜端出来,又拿出珍藏了六年的一瓶酒夸耀地说:“师傅,看看,这是地地道道的真茅台!你是第一次来我家,一定要喝个痛快!”
一见是茅台,刘云鹏眼睛一亮,实在想喝,甚至都下意识地考虑用哪只杯子了,但他马上就冷静下来,硬是克制住自己的欲望,坚决推辞说:“老兄,谢谢你。因为一会儿我还要开车,不能喝,绝对不能!”
娜娜的父亲说:“没事儿,少喝一点,休息好了再走,一点问题都没有。再说,咱这条路上车比较少,警察管得也不太严。来来来,少喝点,尝尝味儿……”
刘云鹏连连摇头,坦诚地说:“一滴也不沾了!不瞒你说,以前我是个酒鬼,见了酒就没命了。这多少年因为喝酒惹的祸太多了,什么洋相也出过。现在已经痛改前非了,不能留一点反弹的机会!”
娜娜也怕喝了酒惹麻烦,建议他以饮料代酒,大家终于统一了认识。于是,又划拳,又行酒令,气氛热烈、和谐。这顿饭大家都放松了情绪,放宽了胸怀,加深了友谊,交谈得开心,吃得非常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