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完全暗了下去,因为一路奔波,自在和尚邀我们去云栖观,于是大家投宿在云栖观。
和尚搬出新酒,我却没有多大心思去品尝,捏着酒杯一引而尽只说了:这酒挺滋味醇美,甘冽滑喉。便转身回到房间休息。
早上晨钟将我惊醒后,我们收拾好行装依照计划上山拜谒阙兰大师。
自在和尚怕我们途中不便,亲自带我们上山。
花善因与我好久不见,提议一起同行,若是有何变故也相帮,尽管帮不了,人多也可吓他一吓。
和尚说,去这休兰寺的路上,兴许会碰到一头麒麟,它不吃人,专门用火烧人头发。
采薇,星仪,青禅青观下了一跳。
花善和我捂着自己的头,内心悲戚。
和尚说,这麒麟也怪,只能走直线,所以,这一路上我们最好折着走才不会遇到他。就算遇到他,我们可以上树。
星仪说,公子,若是真的遇到了怎么办?
花善说,星仪,别担心,遇到了我们就折着走,然后爬上树。
青禅在旁说,用轻功直接飞上树。
看他们讨论得如此正紧,我和自在和尚哈哈大笑,逗你们玩呢!
我们一行十几人一路欢笑沿着布满苔藓的觉路漫漫向上。
觉路,即为成佛的道路,也就是山寺外信徒朝拜的的石道。
觉路两旁石阶边,墨绿罗汉松和苍柏拱手相迎。
有位大师的仙音,穿过重重叠嶂淡淡的飘来:
惊扰一京尘,何门是了因。
万重千叠嶂,一去不来人。
鸟道春残雪,萝龛昼定身。
寥寥石窗外,天籁动衣巾。
花善说:原本打算办完父王交代之事,就去蜀中拜会你,没想到在这清水遥就遇到。锦心,我给你带了昙黍国三种剧毒之虫。
随后从花善身后上来两个女婢,其中一个手中有大小不一两个金丝编织的小笼子。
我看小的那一个里面用金丝绑着一只金红的厚铠甲虫,是麒麟王!
它的头上有两只大大的毒钳和毒颚,花善说它能在一炷香内食掉一头牛犊。
星仪和青观很好奇的说:这么小的东西,它把牛犊装在哪里?
稍微大的那一个里面飞着一只纯白的小蛾叫蜵蟳,它活的时候是一味活血良药,死后它的残骸可毒死半个城邦的住民。
这蜵蟳,只有布满瘴气的黑龙潭里,开出的曼陀罗花苞里才有。
剩下一只是在一个泛青的铜铃里,我拿在手里笑了:这是控制死尸的僮子音,虽然我们唐门常见但在江湖上也是罕有之物。
花善说:我知道你们唐门擅于用毒控尸,又怎么会给你这样稀松平常的物件,你再看看与你平时所见的有何不同?
采薇也靠过来:比天心崖的小。
顿了一会儿采薇说:公子,它的眼睛是宝石红。
花善说:这是一只雌的的僮子音,我父王手下一位将军前些日子从一个祭师那里得到的。它能控制其他的也就是常见的雄僮子音,可以让死尸开口说话,让死尸控制死尸,不过你得用你的血喂养它。还有千万别轻易喂它,它的声音能让方圆近十里内的死尸诈尸过来朝拜它。它已经被饿了几十年了,小心看管。
花善和我在路边抓了一口袋小虫子,用来喂养麒麟王和蜵蟳。
这种虫性温无毒,大多毒物都拿它当点心,夏日雨后蜀中的山腰间特别多。
这虫子不是只有蜀地才有,只要潮湿温暖草木繁盛的地方皆有,其尾部会发点,星火微弱,故名:萤火虫。
自在和尚听了花善和我一段瘆人的蛊毒相授后,赶紧打岔说:昨夜和尚我梦见自己得了一壶美酒,刚好把酒热了正要喝下去,忽然就被惊醒了。早知道这样,不如凉着喝下去。
自在和尚问我:锦心,你还记得一次深夜我们一起去酒庄偷酒,却在钻狗洞时不小心被一流浪艺人发现,他吹起了唢呐来提醒庄内的人有贼入庄,我听见赶紧将头从墙洞里伸出来。
不一会儿,从庄内出来一管家领着一帮仆人,拿着木棒拦住我们。
却问我们那个吹唢呐的人呢?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他往哪边走了?
和尚我和你堵着墙洞,一个指街西,一个指街东,然后你跟着我指着西街。
当真那吹唢呐的好心人在西街,却被酒庄的仆人好生打了一顿:叫你半夜吹唢呐,不让人睡觉。
我们相视一笑,从正门偷酒出来。
因为下雨路滑,不小心跌倒,酒也打翻了。
酒倒了在一些枫叶上。
我趴在地上痛快的喝起来,然后朝你大吼:牧渔,快点一起来喝呀,难道你还要等花善送下酒菜?
第二日清晨,你和花善,念珠在我呕吐物里放了一块隔,念珠指着它对和尚我说:自在和尚,每个人都五脏俱全,今天你吐出来一脏还怎么存活于世?
和尚我看了一眼,朝门外走去:唐三藏只有三脏都活下来了,何况我还有四脏。
其实,当时你们走后,我悄悄回去看!
在看到那一滩肉时,和尚我当时腿已经软了,再细看,结果是一张猪肚子!
后来倚楼看《笑林广集》时,才知道这世上有跟我一样的嗜酒之人。
我说:但愿我能想起与你的趣事!
我知道这世上嗜酒者,众多。
古有王羲之醉酒《兰亭序》名闻天下,张旭酒后狂草惊艳四座,陶潜有《归去来兮》,把酒话桑麻。稼轩居士有醉里挑灯看剑,梦回梦回吹角连营。东坡居士有酒酣胸胆尚开张,把酒问青天。
更有太白居士斗酒能诗百篇,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只是你身份尴尬一点,是个和尚!
佛门规定五戒,一不杀生,二不偷盗,三步邪淫,死不妄语,五不饮酒,你偏偏中了末尾的一戒。
不过前有灵泉寺圣僧灵一上人言: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
花善在旁听我们打完趣,突然把声音沉下来说:锦心,既然你是去求药,不如让阙兰大师一齐将自己的噬魂蛊拔去。
我展开手上的扇面,听着花善的话一个人冥想:对于得与失,我在失忆之前,究竟是何心态?随着我的失忆往事前尘,我忘记了多少的快乐,又借此忘记了多少忧愁。
当时中那噬魂蛊,我这样的身体本该对此种蛊毒有抵抗才是,怎么这次我偏偏是中了蛊毒?
这蛊毒究竟是被敌人迫害还是被亲信出卖?
是知道了什么惊天秘密,还是挡住了别人对权力的掌控?
既然我造成了威胁,又何不直接将我杀后埋掉。
我既然认识花善公主,念珠郡主那么我在江湖上定然行走得更远,得罪的恐怕不止寰门一个门派而已,我简直不愿再想!
收了扇面,我望着漫漫向上的石阶,又转身看身后走过的路以及背后的这一行人,心中竟是空无。
若是救得锦心,天心崖毫无损怠,我愿做回那个失忆的无心无忆之人。
采薇轻轻将风褛给我提了提,我摆摆手:无妨。
我转过身握住采薇的左肩问:采薇,我在失忆前笑得多,还是失忆之后?
采薇说:公子,我虽是锦蓝公子的贴身侍女,但您的贴身侍女只影和暮雪却常常说您宽厚体恤。还跟我说起很多年前您在京畿和苏州的一些旧事片段,你们有一段时间过得非常开心,可惜两位姐姐随您上次去京畿后便再没有回天心崖
花善捏着我左手安慰道:锦心,她们也许尚在人世。对了,如今你失忆行走江湖,怎么直接告诉我你失忆之事?
我拿过她左手的玉笛:猜的没错的话,我想这原本应是我的物件罢。
锦蓝常常用来合奏我埙的是另外一只,我和锦蓝所用的东西大都是一对。我既能以萧赠你,你定然在那个我眼里是知音。
花善将脸凑过来摩擦我的脸:你记得我,那对我而言你失忆与否对我已无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