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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翻阅历史书中历代独裁者荒唐行为的记载时，你永远不会认为自己会做那么愚昧的事情。是的，所有人都觉得自己不会是暴君，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是开明优秀的领导者。但其实你只是没有面对那些权力与力量，没有身处在那个位置。真当你走到那步的时候，你才会发现想象中的那个牛B又仗义、能力卓绝而又目光长远的自己根本就不存在。
我真的不是一个好领导，我比宋儿差远了，我没有他那种和人聊两句就能让对方甘愿掏心窝子两肋插刀的天赋。虽然我自幼熟读三国，总觉得自己若逢乱世定不甘人下，若有基业当逐鹿中原，就算出身胡同儿也自有手段可指点江山。可在种种事情开始堆积需要我作出判断和抉择时，我才发现我无从下手。我脑海中混乱如麻却理不出头绪，做的一切事儿全都是依靠我的感觉和下意识，说好听了，叫凭直觉。
能够在青春期作出以上对自己如此客观的论述，是因为在和宋儿展开胡同儿会议的第二天，就发生了我人生中的一个重大事件。我告别了童男之身，而这一事件，显然违背我的大哥形象与领袖情怀。
那是一个星期六，我一睁眼的时候就快十点了，我妈给我留了饭去加班了。我在床上翻了个身看了眼呼机，有一个让我回电话的，留的名字是刘丹。我在床上用座机打给她，她说她要找我玩儿来，我说我在家睡觉呢，懒得动。她非要来，还一个劲儿地问我家在哪儿。我不耐烦地说了地址，还不客气地说要来就别空手来。她问我想吃什么，我说肯德基。接着我挂了电话继续在床上辗转，盘算着一会儿套套刘丹的话，问问她哥瘦三儿和宋儿到底是因为什么结的梁子。
在我家房门被敲响的时候，我还有点儿犯蒙。直到我穿着保暖内衣和秋裤打开房门，看到拿着肯德基外卖餐的刘丹时，我才醒了。
“你还真来啦？”我假惺惺地把她让进门，自己走进卫生间洗脸尿尿。
“废话！我多仗义啊？”刘丹笑道。我走出卫生间，回我屋找了件外套套在身上，出来看到她倍儿不客气地倒在客厅沙发里，小脸儿冻得有些发红，颇另有一番颜色。她仍然梳着那个小马尾辫，一身运动服，外面套了一件阿迪的深棕色羽绒服。
之后我记得我吃了极香甜的汉堡和炸鸡，然后我们互相吹了很多牛B。什么在哪儿打过谁，在哪儿认识谁这样的话。后来是怎么说到下面那句话的话题的，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那你睡过几个姑娘了？”刘丹问我，当时我们一起坐在沙发上，胳膊有意无意地碰到一起。
“四个。”我撒谎道。
“可以啊，我那天一看见你就知道你肯定糟蹋了不少姑娘了。”刘丹说。
“一般吧。”
“四个也不少了，你还要怎么着啊？”刘丹说。
“以后肯定还会更多的。”
“臭流氓，不是，你都怎么骗小姑娘儿啊？”
“要不你试试？”我笑道，心中涌过一条暗流。
“算了吧，齁儿累的。”
“来吧。”我说着凑了过去，将她搂住压倒在沙发上。
先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吻，跟吻李甜的感觉并无大异。但当我将手伸进刘丹的帽衫摸到那团软软的东西时，却轰然心摇神驰起来。刘丹嗯了几声扭着身子，似乎并未反对。
“你喜欢我吗？”又亲了会儿，刘丹扳住我的肩膀问我。
“喜欢。”我根本不过脑子就答道。
“那你会一直喜欢我吗？”
“会的。”我承诺着，同时飞快脱下了她的衣裤，中途未遭到任何抵抗。不要说和李甜的宁死不从比了，就是中国传统的半推半就消极抵抗都没出现。幕拉开了，沙发上，两个小乳房像荷包蛋一样扁圆，而双股间毛茸茸的隐私部位在光滑的身体上黑得极突兀，就像洁白牙齿上的黑色坏龋般呈现。第一次直面裸体令我有些窒息，我甚至听到了自己血液沸腾后咕嘟咕嘟的声音。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触，就像是浑身突然爬满了蚂蟥，又像是把手指摸进电门。就在这浑身麻酥时，刘丹突然用罕见的温柔表情对着我说：
“不对。”
我低下头去发现原来插销并未插入插座滑到了一边，太没面儿了，但我不动声色地立即又将插销顶了上去。通电了，对号入座。随着刘丹抬起下巴头向后一仰，那种温暖潮湿与拥挤的感觉刹那间涌来，似迎头一棒般，脑海一片空白。十七年积攒的真阳一泻千里，我抽搐了几下，正式告别了童男。
“怎么了？”刘丹搂住我的脖子。
面对这发问，愣在那里的我如大梦初醒。
“没怎么。”我答道，站起身把裤子提上坐到一边。欲望的缺口被填平后，巫山云雨立即恶心得如同阴沟臭水，身旁的裸体再无丝毫让我躁动的可能。
“那干吗停了啊？”
“齁儿累的，算了吧。”
“操，那你瞎折腾什么呀？”
“你赶紧穿衣服吧，别一会儿着凉。”
刘丹一脸不满地坐起身拿起内裤，突然一愣，接着像想起忘带什么东西一样转过头问我：
“你射了？”
“啊？”
“我怎么觉得底下往外流呢？”
“噢，是吗。”这都能感觉到？没听说过女人有这技术啊。
“什么叫是吗？你怎么不说一声儿啊？”
“我忘了。”
“这事儿还能有忘了的啊？”
“我刚才想事儿来着，那什么，你来高潮了吗？”我打岔道。
“没有，我早着呢。”
“你一般多长时间来？”
“怎么也得一小时。”刘丹一脸自豪。
“噢。”我无语气地应道。
“那真不来了？”刘丹靠过来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后背。
“嗯。”
“你刚才都射里头了？”
“嗯。”我不敢多说话，怕谎言被识破。
“我不是安全期，别到时候儿怀了。”
“那你吃避孕药吧。”我穿起衣服。
“没事儿，我刚跟我姐们儿学了一招儿。”说罢她光着身子趿拉着拖鞋站到地上，小屁股像某种小动物的头部。接着她双手扶着她的膝盖，一蹲一站地做起了蹲起。
“嗯，三十个一组，做三组就没事儿了。”我假装经验丰富地说。
“你他妈当健身呢？还三十个一组做三组？”刘丹回头笑骂。
之后我们一起出了门。刘丹提议去逛西单商场，她号称她在那有面儿，那儿是她的地盘，没她不认识的人。到了西单以后我们过大摊穿小店，但没有碰上一个和刘丹认识的人。我只记得当时刘丹兴高采烈，我垂头丧气。在做了这件全甘家口的不良少年都想做的事儿之后，我居然没有一点儿自豪感。相反，我有些自责，觉得自己做了一件特操蛋、特肮脏的事儿，应该自绝于人民。而且，很显然，进去就射这事儿令我难以面对。我堂堂棍儿中严大火怎么能进去就射呢？操，我这辈子是不是就这样儿了。我完了，我有病，无可救药。
“你要是真怀了怎么办？”我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不知何故，虽然我是个刚入行的新人，但我还是觉得蹲起避孕这事儿不靠谱儿。
“没事儿，做蹲起，让你射的都流出来就怀不了了。”刘丹一边眉飞色舞地看着各种小饰品一边头都不抬地说。
“你小点儿声儿。”我说。
“你现在啦？谁让你刚才不戴套儿的？”刘丹抬起头冲我似笑非笑地说。
套儿？就是避孕套儿吧？那个传说中的科幻产品，只听说没见过的一种神器。
“欸，你哥跟宋儿是因为什么啊？”我想象了一会儿避孕套的样子，又想象了一会儿给鸡鸡穿袜子的情景，接着问道。
“别提了，为这事儿我直说我哥。他看上五石榴中一小女孩儿，非要跟她交朋友，结果那妞儿不干，后来听说她是宋儿的女朋友。宋儿知道这事儿也不干了，就这么着，说要码。”刘丹眼睛看着橱窗里的各种商品说。
听到这段话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在我的灌风运动裤中，没穿秋裤的两腿间那一马平川似已溺毙的器官变成了肿瘤。
5
我从未想过高纯纯会和瘦三儿有交集，但这错综复杂的缘起并没有令我投入太多思绪。拜中国传统道德枷锁及可以忽略不计的校园性教育所赐，这个周末对两性一无所知的我正担着初夜后沉重的心理包袱并饱受煎熬。显而易见，与刘丹行过天地之礼后我背负了巨大的负罪感。我深知那是件只能结婚以后才能做的事儿，婚前做逮着就得枪毙！而且我肯定会得性病，甚至是艾滋病也有可能。我操，太恐怖了，我怎么就这么恬不知耻冒天下之大不韪？再回味那肮脏不堪不可饶恕的交配过程，简直就是毛骨悚然。事实上这几天我甚至每五分钟就进厕所翻来覆去地观察一遍自己的鸡鸡同志，虽然它仍是憨态可掬，与破处之前没有变化的样子，但我总觉得它要发生什么出人意表的量变与质变，这毋庸置疑。
如此数遭，蓦地，我盯着它想到了高纯纯，又想到了宋儿的过膝传说。我扽住我的包皮用力将它拉长，但离膝盖仍有万里之遥。我翻出皮尺量了量自己的尺寸，又量了一下会阴至膝盖的距离。霎时，事后沮丧的罪恶感变成了汹涌的嫉妒与荼毒。我当即决定每天定时定量地扽我的鸡鸡同志，帮助它茁壮成长。这跟打篮球有助长个儿是一个概念，我坚信它迟早会够到膝盖赶上宋儿的长度，毕竟我们还在发育。
新的一周终于来了，因为总是起身检查泌尿系统，我睡得很不踏实，所以起得特别早。走出家门，冬日明媚。阳光充足刺眼地映衬着我的灰头土脸，没有什么风，也毫无温暖可言。我不停地捋自己的头发，却捋不顺脑海中混乱的思绪。趿拉着鞋蹭着地走出二里沟中街，一踏上甘家口儿的街道，我突然有一种被人驯服的野马在久经圈养后重回草原的感觉，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凛冽空气，但我，已经不再是那个自己了。
在一上午絮叨老师的傻B课之后，中午李甜给我送来了汉堡和可乐。在吃汉堡的时候李甜一个劲儿地给我讲漫画《天是红河岸》的剧情，又给我讲她周末去看的电影《泰坦尼克》，眼中洋溢着对轰轰烈烈生离死别的向往。对此，我情难以堪，不时躲避她的目光，顾左右而言他。在下午快上课的时候宋儿呼了我一个，我才又想起宋儿和瘦三儿的那些梁子。我去校门口儿的公用电话给他回了电话，宋儿在电话中说下午放学后要过来找我，我应允后挂上电话走回教室。
为什么那些人物和事件都那么遥远？除了高纯纯还近在咫尺，什么甘家口儿三里河儿湿中瘦三儿恩恩怨怨，为何都跟八万辈子以前的事儿一样模糊遥远？
“火哥，你快去看看吧！李甜被一帮人叫到校门口儿去了！”刚放学没多久，我正和孙张二人在班里聊天，几个高一的小女孩儿跑来着急忙慌地说。
“你们去叫人去！”我从课椅上蹿起来冲出教室。
冲出楼道，校门口聚集着三十多个孩子，只是都穿着并不认识的校服。我赫然看到为首的是刘丹，这一惊非同小可，就仿佛老鼠见了猫，眼前的她恍然如同昨日光着屁股做蹲起的样子。她对面的正是李甜，两个人正说着什么，刘丹突然扬手给了李甜一个耳光。
“干什么呢你！”我冲过去，扶住李甜的肩膀把她拉到我身后。
“你来得正好，你自己告诉她，谁是你女朋友。”刘丹道。
我无语了。
“咱俩的事儿我都跟她说了，该怎么办她自己知道。”刘丹说。
交配和蹲起的事儿都说了？我羞愧不已，回头望向李甜，那双眼睛极其悲伤。
“她说的是真的是吗？”李甜问我。
我干了刘丹嘴短，心中理亏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们俩什么时候儿好的？”李甜接着问，我想说不是又说不出口。李甜一言不发地盯着我，那眼泪打转的瞳孔在迸射着什么，就仿佛是一个想拼命记住杀父仇人样子的遗孤一样。
“严大火，我操你妈。”李甜突然大骂一句猛地转身而去，我站在原地表情很不自然，好像脸上被李甜雕刻上了那些隶属于她的悲伤。
孙二羊、张三金带着一帮棍儿中的孩子冲了出来，手里拎了块砖头的谢迅格外显眼。这帮人和李甜走了个正对面儿，在看到李甜和刘丹后孙张等人激昂的表情变得很诧异。李甜并不理会，脚下也并不停步，于是孙张等人的队伍像摩西面前的红海波浪一般分置两端，任李甜头也不抬地穿了过去。孙张等人三步一回头地走到我身边，脸上掺杂着恍然大悟和莫名其妙。
“你带这么些人来我们学校是什么意思啊？”我相当之没面子，瞪着刘丹问。
“你说什么意思啊？你不是不愿意甩吗？我帮你甩啊！”刘丹说。
“你管得着吗？你怎恁那么闲得啊？”
“这叫闲得吗？你脚踏两条船你还有理了是吗？”
我又理亏了，倍儿烦地捋了把我的头发。刘丹也什么都没说，牛B哄哄地看着我。
“火哥，咱这是？”谢迅谄媚地问我。
“滚蛋，有你丫说话份儿吗？”我说。谢迅碰了个大钉子，拿着砖头没吭气。
“丹丹，误会吧？”孙二羊朝刘丹笑道。
“误他妈什么会啊？你怎么成天误会啊？”我烦道。
“怎么回事儿啊到底？”张三金见我火了，一拍孙二羊说。
“你问丫严大火啊。”刘丹说。
孙张二人看着我，一脸尴尬。
“正好儿今天当着大家，咱们把话说清楚了，从今天开始，咱俩正式交朋友了！”刘丹宣布道，我仍然一句话都不说。
“这咱什么时候儿说不成啊……”孙二羊又赔笑道。
“你丫看谁呢？！”我本来就觉得刘丹身后那帮人不顺眼，一瞥之间突然发现这帮人为首的就是那天滚轴里叫我上楼的黄毛，顿时一股没处燃烧的火仿佛突然找到了干草。
“你干吗呀严大火，都是自己人。”刘丹说。
“谁跟丫自己人啊？”我跟黄毛照着眼儿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