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日,非常国会在广州开会,议决取消军政府,改总裁为总统制。4月4日,孙文大宴国会议员,建议速选总统。他声言:如果国会不肯同意,他就一走了之。据当时报载,在广州的二百二十多名议员中,只有四五十人积极主张选举总统,有五十一人曾经参与署名主张暂缓选举,有三十多人在选举前夕已离开广州。还有过半数的议员,尚未表明态度。又有报道说,凡支持选举的议员,都可以领款1000至5000元不等,政府共费去二三十万元。26当时流言满天,真假莫辨。
实际上,支持选举的议员,不止四五十人。4月5日,陈炯明与国会议员见面时,承认“非常国会议员多数主张选举总统”,他希望议员“于大处、阔处着想,勿拘于小节”27。这也不奇怪,眼下南方两大势力,一方主张成立政府,选举总统,另一方主张联省自治。国会唯有支持前者,才有存在的理由与空间,支持后者,等于自杀。
连日来,在广州街头又冒出了一些敢死队、锄奸团之类的组织,专门围攻、殴打、恐吓反对选举的议员。当孙文设宴招待议员时,凌钺议员竟然在席间大放厥词:“兄弟常主张杀人,日言革命,日言救国,终属无济于事,今日果欲革命,望当局诸公用革命手段严拿逆党,斩首示众,以儆效尤,庶危局始有挽救之日。”28这种杀气腾腾的豪语,竟无人驳斥,让人感到一股狂风暴雨,已开始在广州上空徘徊。
就在陈炯明与国会议员见面的当晚,发生了一起针对议员的暴力事件。
这天晚上,51位反对选举的议员,邀约了一批议员,一共有100人,在东堤新世界酒家(东园)聚会,讨论暂缓选举总统的办法。突然一群自称敢死队的大汉,冲进酒家闹事,掀桌翻凳。议员们吓得呼不给吸,缩在房间里不敢露面。
宪兵闻讯赶来,带走了几名滋事分子。晚上10时左右,议员们从酒家出来,刚走到门外的草坪上,突然有大批手持棍棒的人,从黑暗中冲了出来,把他们团团围住,为首者竟是前参议院议长张继。
张继大喝一声:“打!”那些人手中的棍棒,便劈头盖脸打下来了。议员们尖声惊呼,四散奔逃,那些人紧紧追逐殴打。好几个议员被打得满地打滚,浑身鲜血。驻守东园的粤军士兵听见呼救声,以为发生土匪抢劫,匆匆跑出来,那些人才一哄而散。白逾桓、狄楼海两位议员,被殴至重伤,几乎丧命,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
4月7日上午,林森发出通告,召开参众两院联合会议。下午在省议会开会,除了几个挨打受伤告了假的议员之外,剩下222名议员出席。旁听席上,人头攒动,竟有七八百名旁听者,大部分是由张继带进场的。这些人螭盘虎踞,目光灼灼,监视着会场,气氛极为紧张。
原来的议题是讨论关余和改组军政府大纲,但开会以后,尚镇圭议员忽然动议,改两院联合会为非常会议。下午2时40分宣告开非常会议,推林森为议长,褚辅成为副议长。首先由周震麟议员说明提出《中华民国政府组织大纲》的宗旨,然后表决,全体赞成。这个大纲,只有寥寥六条,草率简陋得令人难以置信,竟然冠上“中华民国政府”的名义,只规定了大总统的产生和权限,既没有任期,也没有规定政府的组织架构。一切政务、军务、内阁任免,均由大总统一手掌握。换言之,这是一个权力无限的终身大总统。
会议接着动议不付审查,立即开二读会,照原案通过。立即再开三读会,快马加鞭,基本照原案通过。议员随即要求立即按大纲规定选举总统,议长将动议付表决,一致赞成,立即发票选举。田桐议员提议采用记名投票,“以示负责”。由主席指定监票员,立即举行投票。投票结果:孙文得218票,陈炯明得3票,废票1张,孙文当选为中华民国大总统。下午4时30分,宣布散会。整个过程仅用了1小时50分钟,称得上是世界上最快的一次总统选举了。
许多史书称孙文当选“非常大总统”,但在这个1921年版的《中华民国政府组织大纲》以及孙文的就职宣言里,都没有“非常”二字。
1921年5月5日,孙文在广州宣誓就任中华民国大总统,林森赴总统府授孙文当选证书。上午9时30分,在议会大厅,孙文神情端庄,宣誓就职,誓词穆穆皇皇,保证将全力支持联省自治的主张:“唯有使各省人民完成自治,自定省宪法,自选省长,中央分权于各省,各省分权于各县。庶几既分离之民国,复以自治主义相结合,以归于统一,不必穷兵黩武,徒苦人民。”29
1921年5月5日,孙文在广州就任民国非常大总统,建立正式政府并在国会上就职后合影。
注释
1.陶菊隐《北洋军阀统治时期史话》(五)(三联书店,1958)。
2.载《时报》1919年8月25日。
3.罗刚《中华民国国父实录》(台湾:财团法人罗刚先生三民主义奖学金基金会,1988)。
4.孙文《在上海寰球中国学生会的演说》,《孙中山全集》(五)(中华书局,1985)。
5.孙文《八年今日》,《孙中山全集》(五)(中华书局,1985)。
6.《吴景濂自述年谱》(下),载《近代史资料》总107号。
7.孙文《批彭堃函》。《孙中山全集》(五)(中华书局,1985)。
8.载《民国日报》1919年10月29日。
9.孙文《批谢心准函》。《孙中山全集》(五)(中华书局,1985)。
10.吴宗慈《中华民国宪法史前编》(大东书局,1924)。
11.《吴景濂自述年谱》(下),载《近代史资料》总107号。
12.梁启超《解放与改造发刊词宣言》,《饮冰室合集》(四)(中华书局,1988)。
13.谢振民《中华民国立法史》(上)(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0)。
14.谢振民《中华民国立法史》(上)(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0)。
15.陈炯明《就广东省长职通电》,《陈炯明集》(上)(中山大学出版社,1998)。
16.载香港《华字日报》1920年11月17日。
17.载香港《华字日报》1920年11月16日。
18.孙文《在广州军政府的演说》,《孙中山全集》(五)(中华书局,1985)。
19.孙文《统一南北意见》,《孙中山全集》(五)(中华书局,1985)。
20.引自《孙文与陈炯明史事编年》(广东人民出版社,2003)。
21.载《盛京时报》1921年3月26日。
22.周震麟《北洋军阀时期国会概述》,载《中华文史资料文库。政治军事编》(一)(中国文史出版社,1996)。
23.陈炯明《复卢永祥电》,《陈炯明集》(下)(中山大学出版社,1998)。
24.载香港《华字日报》1921年2月28日。
25.陶菊隐《北洋军阀统治时期史话》(六)(三联书店,1958)。
26.载香港《华字日报》1921年5月11日、4月11日。
27.载长沙《大公报》1921年4月19日。
28.载长沙《大公报》1921年4月20日。
29.孙文《就任大总统职宣言》,《孙中山全集》(五)(中华书局,19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