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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远涉西洋(1)

从阿根廷的布宜诺斯艾利斯到加勒比海的维尔京群岛,一艘名为”星伴“号的豪华邮轮,穿梭往返于两地之间。每个航程,轮船上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都会爆满。人们尽情地享受着船上的美味佳肴,以及各式各样一流的娱乐设施。住在头等舱带阳台的豪华客房里,更能够随时观赏到接天连碧、变化无穷的海景,极尽享乐。

邮轮上有两个大型餐厅,而主餐厅共有三层,可容纳近两千人同时用餐,非常壮观。靠边的位置设计成落地大窗,海面尽收眼底。若能坐在窗边,一边品尝着美味的食品,一边欣赏外面的风景,无论朝阳初升或夕阳西沉,都会让人觉得温馨浪漫,妙不可言。

餐厅的服务生全部是年轻人,姑娘漂亮,小伙帅气。他们来自于全世界十多个国家,其中,包括中国。

邓桐每天工作十个小时,只有夜晚交班后,才有些许空闲,来到邮轮尾部的甲板上,望望大海,望望星空。他常常想:哪一颗星离中国最近呢?不知道赵菱,有没有在看今晚的月色?不过当他换算一下时差,估摸着在中国,这个点儿还是大白天呢,顿时感到无趣,慢慢地磨蹭回舱舍,倒头睡觉。

邓桐来”星伴“号邮轮工作已经半年了。这半年可真累。原本一个服务生,在邓桐看来,就是端盘子的,没什么知识含量可言。却不料,要练站姿、练微笑,要学习很多上菜的礼节与规矩,要掌握很多饮食的搭配与卫生。自从他入职以来,光背英文食谱和礼貌用语,就让舌头大了几圈。

邓桐很不甘心,很受伤。他从前可想不到,自己会离家万里,跑大西洋刷盘子来了!记得小时候有一部美国科幻片风靡中国,名字叫《大西洋底来人》。他在暑假里天天守着看,对那一片充满异域风情的海洋相当神往。可如今,眼前的大西洋对他来说,更像个长长的游泳池。而邮轮则像个游泳圈一样套在他身上,他每天不停地从这头游到那头,再从那头游回到这头,一次又一次的重复。

可这怪谁呢?要怪,只怪他高考名落孙山。

邓桐还记得他和赵菱的约定。自赵菱走后,他就在盼望着高考后的相会。到时候,他一定要带着她在成都周边痛痛快快地玩,青城、峨眉、剑门关……”一年两度锦城游,前值东风后值秋。芳草有情皆碍马,好云无处不遮楼。“没有了升学考试的压力,那该是多么的逍遥快活。而广袤无垠的新疆在邓桐心里也变得亲切,他知道,那都是因为有了赵菱的缘故。

邓桐幸福地期待着赵菱再来成都。那段时间,他最梦寐以求的东西,是手提电话。那黑黑长长像块砖头似的”大哥大“,让邓桐神魂颠倒。他想,有了这个东西,他不就时时刻刻能和赵菱通话了吗?可这玩意儿三万多元的售价,让邓桐天旋地转。他实在盘算不出,他什么时候能买得起,而且还必须买两个。但他在心里发誓,早晚一定要用上!

学习已经到了最后冲刺阶段,邓桐这回是真上心了,学习劲头直追沈枫。待沈枫明白邓桐的学习动力和他如出一辙后,心头窃笑:别人都说早恋最影响学习,可这却成为他们哥儿俩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最有效武器。邓桐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他甚至觉得要早些碰上这么个女孩子就好了,说不定他的成绩早就排到前三了!哪轮得上江雪来叽歪他正数也是前十,倒数了是前十。

邓桐文科类的功课倒还罢了,唯独数学成绩差劲。短时间内要想提升,颇为费劲。但邓桐仔细盘算过,他也不奢望考上重点本科,只盼望能过线,有个大专读读,也算能给家里交差了。

邓桐家学渊源,父亲为人豁达幽默,倒不似别人家,非指望着儿子考个大学来光宗耀祖。不过他母亲却是时常唠叨,老爱拿他跟表妹相比。说你看看江雪还是个女孩子,学习成绩这么好,一点不用家长操心,你怎么就这么笨呢?这话说得邓桐很不服气,顶撞母亲道,我觉着我挺聪明的啊,诗词文赋样样精通。要说不好,也就是你们江家那边的遗传基因不好。气得母亲到处找掸子想揍他。

高考结束后,邓桐和沈枫都照着标准答案估了估自己的分数,感觉还好。虽然最终结果还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确定,但毕竟十二年的寒窗苦读,现在才算真正告一段落。他们都有着巨大的感慨和难以名状的欣喜。沈枫迫不及待地约着同学们外出游玩,邓桐却没多少心思跟他们一起。

在等待放榜的日子里,赵菱给他来过几次信。信中说,她填报的第一志愿是浙江外国语学院,估计问题不大,等拿到录取通知书,她就来成都和他相见。

邓桐回信问她,为什么考到杭州,不填报成都的学校呢?

赵菱告诉他说,你知道我的名字中为什么有个”菱“字吗?那是因为,杭州是我妈妈的老家,妈妈就生长在西湖边上。她小时候,常跟着外婆在湖中采菱,她最喜欢划着小船荡漾在波光粼粼的水面,随手捞起新鲜的菱角,用牙齿轻轻地咬开后,满口生香。

“最忆钱塘风物苦,西湖月落采菱归。”后来,妈妈当了知青,来到新疆,嫁给了我爸爸,又生了我,就再没回过杭州。她常常思念家乡,所以给我取名叫菱儿。妈妈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她会做好多好吃的菜,其中有一道“西湖醋鱼”。这是杭州名菜,妈妈曾亲手做给我吃过一次。妈妈说,等我长大以后,她就带我回杭州老家玩。可惜,我还在上小学的时候,她就早早地就离开了我和爸爸……所以,我想到妈妈出生的地方去看看。至于成都,也许毕业之后,我会在那儿生活一辈子呢!

邓桐读懂了赵菱的心思,他兴奋地想:等到秋天,开学的时候,他一定要先陪赵菱去杭州,陪她一块儿去品尝西湖醋鱼,一块儿欣赏平湖秋月,仰望雷峰夕照……

就在邓桐满心欢喜的盼望放榜时,却盼来当头一棒。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以3分之差落榜了!

所有的努力付之东流,所有的梦想都成虚幻。无忧无虑的日子变得暗无天日,开朗好动的阳光少年变得一脸忧郁。邓桐不知怎么面对亲人,怎么面对赵菱。他在家里闷着不愿出门。从学生一下变成了待业青年,实在是颜面无光。其实“待业青年”这个词发明得真好,真给面子。说白了他现在不就是个无业游民么?

家里的气氛因邓桐的落榜而变得沉寂。邓桐知道,父母心中一定是充满遗憾的,只是不愿再给他压力。他黯然想到,表妹家里,现在只怕是张灯结彩,欢天喜地了。

江雪毫无悬念地考上了四川大学。令人稍感意外的是,沈枫也考上了。虽然他们俩一个考上的是本科,一个考上的是专科,可毕竟实现了考上同一所大学的愿望。

邓桐觉得,妹妹和好朋友都考上大学,他应该为他们祝福、为他们高兴才对。可一有了比较,落差更大。邓桐实在无法高兴,强颜欢笑都不行,所以只好连他们躲着都不见。尽管江雪和沈枫都想安慰他不必这样。但这份失败者的苦楚,是成功者无论如何也体会不到的。

百无聊赖的在家窝了几天,突然有门口收发室的大婶在楼下叫邓桐取信。他下楼后,一看信又是赵菱写来的,竟没有勇气立即拆开,而是无力地倒在收发室的椅子上,捏着信封发了半天呆。

收发室的桌面堆满了杂志和报纸,他拿起一张,无精打采地翻了翻,却看到这么一则启事:

星伴邮轮公司,为世界各地游客提供最好的服务,航线为南美洲至加勒比海营运,工作时可遍赏南大西洋沿岸风景,员工接受专业培训,免费饮食住宿。现招聘邮轮服务生多名,男女不限,18-23周岁,高中以上学历,懂简单英语对话;工作合约期三年,月薪400美金,另有小费。

这则启事让邓桐心头一动。他算了一下:400美金,相当于3000多人民币,能顶母亲大半年工资了。就算是大学毕业生,也赚不了这么多吧?他脑海中立刻产生一个念头,大学既然没考上,留在家里做什么?不如躲得远远的,躲到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去呢。他当即下定决心,去应聘,去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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