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方域
在宫扇上题诗赠与主人公李香君，
二人结下山盟海誓，
侯方域被迫出走后，
李香君
不为奸佞恶人的淫威胁迫而屈服，
为了拒聘，她以头撞地，
鲜血溅在侯方域题诗的宫扇上。
……
本夜话题
凭窗好观景眉目见精神
——文章的题目
上初中的时候，我们一级的同学中，有一对孪生兄弟，长相非常相似，不是极熟悉的人，很难把他们兄弟俩区分开来。他们兄弟二人，哥哥在我们班，弟弟在另一个班。我们和当哥的朝夕相处，所以总能把他们辨认清楚。有一年开体育运动会，我们班为了拿到接力赛的第一名，便鼓动哥哥请来擅长短跑的弟弟替跑。最后，我们班果然得了冠军。别的班很不服气，就把状告到总裁判那里，说我们班作弊。总裁判把记录台的体育老师和他们哥儿俩找了去对证。哥哥坚持说是自己跑的，弟弟也怕挨老师的批评，密切配合，一口咬定没有替跑。尽管老师们也有些怀疑，其他班的同学又愤愤不平，但老师们实在分不清当时究竟是哥哥还是弟弟跑了，也拿不出证据来，终于，在我们的乱起哄下不了了之了。我们很为自己小小的狡黠高兴了好一阵子。可是，过了不久，同学们也因为分不清他们兄弟俩，常常闹出笑话，落了许多尴尬。那是因为我们上了高中，重新分了班，兄弟俩都不在我们班了，不是天天接触，时间一长，几位和哥哥要好的同学，有时就错把弟弟当成了哥哥，见面先往肩膀上抡一拳，本来想表示亲昵，却遭到了对方的抗议。知道认错了对象，只好赶紧道歉了事。以后就再也不敢鲁莽行事了。我倒是很少遇到这样的尴尬事。我有一个辨认他们兄弟二人的诀窍，作为我的小小的专利，留了点私心，密不外传。我的诀窍就是，遇见他们兄弟二人的任何一个，先看眉目，特别是眼神，在短暂的相互对视的瞬间，他们各自的反应就先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我也就从他们的神情知道了是哥哥还是弟弟。这恐怕就是人们所说的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吧。而人的外貌无论如何相似，心灵肯定是有差异的。正所谓，眉目见精神。文章也有眉目，这就是标题，或者叫题目。
在进行有目的的阅读时，人们首先接触的是文章的题目，之后才是内容。对题目的阅读就是阅读的开始，也是阅读者寻找到的了解文章内容的第一个切入点。人们总是希望通过题目这个特殊点来了解文章的内在精神，窥视文章的整体风貌，体味和辨别与其他的文章不同的地方。实际阅读的过程中，人们也是这么做的。文章的题目取得好不好，就好像人的眼睛长得美不美一样：美丽的眼睛，能激起人们欣赏的欲望，而文章有个好的题目，就会立刻引起人们的阅读兴趣；黯然无神的眼睛，谁也不愿意面对，而不可人意或落入俗套的题目，则往往会使别人放过阅读你文章的机会。写文章的目的，是为了让别人知道自己的所想所感所知，以满足表达的愿望，因此，文章的题目就显得尤为重要。
曹雪芹的《红楼梦》，还有另外两个题目，一个是《石头记》，另一个是《金玉缘》。三个题目中，为什么独有《红楼梦》这个题目流传最广，为人所知呢？这里面肯定是有原因的。我认为，用“记”用“缘”都未免过于俗气，“石头”“金玉”也都是指向那部伟大的长篇小说的某一个方面，不能揭示全书的内涵，更不能概括所有的内容；而且，在用语风格和艺术手法上，和全书不统一，不和谐。唯《红楼梦》则不然，既传达了本书的内在精神，又和全书的艺术风格相统一，既达到了形似，也做到了神似，所以才被作者选中，为后世所认可。
有一段时期，电影的名字中，“风暴”二字火暴起来，一时之间，《二七风暴》《八一风暴》《草原风暴》《矿山风暴》《平原风暴》，“风暴”铺天盖地，时间久了，观众能不腻烦吗？还有“恋”字走俏，《庐山恋》《海之恋》《苦恋》《舞恋》《剑之恋》，此一“恋”，彼一“恋”，只好一见“恋”字，敬而远之。
那么，什么样的题目才算是好的文章标题呢？这没有固定的标准，也不应该有固定的标准。该义正词严的，不可轻浮柔美；该风趣幽默的，不可一本正经；该隽永含蓄的，不可直露无遗；该简捷犀利的，不可俏皮轻佻。一句话，既能体现文章的内在精神，又和文章的基本风格相统一，也就是既神似又形似，这就行了。
给文章取题目，这叫命题。
题目命得好，可以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甚至可以化腐朽为神奇。有一张照片，整个画面是一堆大西瓜，瓜堆上坐着一个笑得很甜的婴儿。给这张照片取个名字吧。看人家取的名字：《宝宝真甜》。一张很普通的照片，因这个名字而活了起来：既说宝宝笑得甜，又暗指了瓜“宝宝”甜，使人在愉悦中产生会心的笑意。
再看另一张照片，公园里一张供游人休息的长条椅上，一个中年男子手捧着一本书，痴迷地看着，中年男子怀中有个一岁左右的小男孩，显然是中年男子的儿子，正双手抱着脚丫子起劲地吮吸着。这幅照片很有趣，但取个什么题目才好呢？作者为这幅照片取名为《饥》，一语双关，既指小男孩因饥饿而吮脚的画面内容，又点出了中年男子的精神上的饥渴状态和因对知识的渴望与追求，竟忘了照顾身边孩子的有趣细节，寓意隽永，相映成趣。
写文章，有时也有这样的情况：文章写好了，还需要找到一个满意的题目。有一篇自选题的作文，就很能说明，取个好题目可以为文章增色不少。这篇记叙文，写了一件小事：闹钟没有响，早晨起晚了，可能要迟到。班长规定，谁迟到了就要挨罚，给班上买一把笤帚。已经挨过一次罚了，不能再迟到了，否则太没有面子了。想着，自行车骑得疯快，前面转弯处，突然来了一辆汽车，怎么办，冲吧。好险，自行车紧挨着汽车的前轮擦身而过。一阵后怕，惊出满身冷汗。最后，取《小命与笤帚》做题目，就很有新意，很独特。
一般来说，好的命题，总符合以下要求中的某一条。第一条，明确简洁，集中概括。议论文和说明文大多按这样的要求命题。如沈括《梦溪笔谈》中的“活板”，苏洵的《六国论》，语文课本上的《扁鹊见蔡桓公》即是，都直截了当，概括性强。
第二条，新颖独特，不落窠臼。如欧阳山的《三家巷》，狄更斯的《双城记》，刘勰的《文心雕龙》，别人很难重复。清代孔尚任的著名戏曲剧本《桃花扇》，是根据故事情节取的题目：侯方域在宫扇上题诗赠与主人公李香君，二人结下山盟海誓，侯方域被迫出走后，李香君不为奸佞恶人的淫威胁迫而屈服，为了拒聘，她以头撞地，鲜血溅在侯方域题诗的宫扇上；画家杨文骢在香君宫扇的血痕上稍加点染，画成了一幅桃花图，香君将宫扇寄给侯方域表明心志。这样的题目，不会出现“撞车”的现象。
第三条，幽默风趣，别有新意。如《红楼梦》中的“好了歌”。《卖油的娘子水梳头》是说古代女性为了头发亮丽，抹香油梳头，而卖油人家的女子，因家境贫寒，害怕破费，却用水梳头，幽默中饱含辛酸。《葬花吟》，还有像《刑场上的婚礼》这样的题目，出人意料，富有新意。
第四条，含蓄深刻，韵味无穷。鲁迅先生的《药》，既指蘸了革命志士鲜血用来治病的馒头，又喻示了救治辛亥革命及国民精神的“药”，意味深刻。唐诗《春江花月夜》五个字，五重景象，合在一起，本身就是一句好诗。鲁迅先生的散文集《朝花夕拾》，以晚年成熟的眼光回顾忆念青少年时的往事，题目韵味浓重。
命题又怎么样措辞呢？命题措辞的形式很多，可以根据表达的需要，加以灵活掌握。用人名或表示某种身份的名词做题目。如：高尔基的《母亲》，莫泊桑的《我的叔叔于勒》，鲁迅的《孔乙己》，姚雪垠的《李自成》。用地名或表示处所的名词做题目。如：曲波的《林海雪原》，施耐庵的《水浒传》，汤显祖的《牡丹亭》。用表示时间的名词做题目。如：朱自清的《春》，茅盾的《子夜》，雨果的《九三年》，还有阿拉伯民间故事《一千零一夜》。用文章中的主要事件做题目。如：《范进中举》《西游记》《智取生辰纲》《葫芦僧乱判葫芦案》。用物品做题目。如：《小桔灯》《七根火柴》《荔枝蜜》《百合花》。
用古今名言诗句做题目。如：《一江春水向东流》《回头一笑》《巴山夜雨》《大浪淘沙》。
用熟语做题目。如：《下棋看五步》《三年早知道》《邪不压正》《暴风骤雨》。用象征性的词语做题目。如：《红楼梦》《路标》《变色龙》《太阳的光辉》。
用疑问句做题目。如：《谁是最可爱的人》《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谁之罪》《在俄罗斯谁能过上好日子》。
提炼诗题。如：《野火春风斗古城》《荷塘月色》《风物还是东兰好》《山岚水漪话延安》。
有的时候，我们不是在写自己愿意写的文章，而是按照别人的意愿和要求写文章。这种“遵命作文”中，命题作文是最常见的一种形式，多用于写作训练和作文考试。语文老师给大家布置的作文，大多是这种形式。命题作文不应提倡，但在一些特殊的情况下，比如为了对写作水平进行公平和公正的评价，像高考和中考语文试卷中的作文考试，却又不得不采用这种方式。这里就出现了大家经常说的作文“审题”的问题。严格地讲，作文的审题，应该属于阅读的范畴而不是写作的范畴，但和写作总有一些说不清的联系，所以，讲到了文章的题目，就在这里顺便交代一下。
在写命题作文时，从所给题目看出对写作的基本要求来，即完成了审题的程序，这样才能写出符合要求的文章来。这样看来，审题是写好命题作文的前提了。
那么，怎样审题呢？我看，至少要从给定的题目“审”出题目所包含的有关文体、内容、技法等方面的信息来。
先举个其他的例子。古代科举考试，也分科目，有以画画取仕的科目，据说曾经出过一个考题，叫《深山藏古寺》。要画古寺，但古寺又得藏起来，怎么画呢？有位高明的画师，只画了深山，山涧溪水，还有一个在涧水边汲水挑水的和尚。没有从古寺着笔落墨，但可从和尚联想到古寺，又突出了一个“藏”字，不画古寺比画古寺更有韵味。另有一位画家，有人请他以“踏花归来马蹄香”的诗意作一幅画。画人画马不用愁，花香怎么画，这就难了。这位聪明的画家，便画了几只在马蹄周围追逐飘飞的蝴蝶，意思就出来了，画也很有诗意了。画家作画前，也经历了审题的过程，他们读出了题目隐含的信息，也就成功地表现了画题的意境。
我们审题，可以把握六个方面。一是辨文体，从题目看出对文章样式的要求。《临街的窗》以写成记叙文为宜。《学而不厌，诲人不倦》这样的题目，则宜写成议论文。二是析哲理，从题目看出所应揭示的生活真谛。多是对宜写成议论文的题目进行分析。如《大智若愚》，可作这样的分析：有大智慧的人，懂得事物发展的复杂性，他们遇事深思熟虑，不轻率作结论，看似迟钝；有大智慧的人，明白知识的无限性，他们具有最谦虚的精神，看似愚钝；有大智慧的人，怀抱崇高的志趣，他们的是非观、苦乐观不为常人所了解，常做一些在别人看来是迂腐的“傻事”。
三是明范围，从题目看出所要求的题材的范围。《我和爷爷比童年》内容自然不能离开童年。《回忆夏天》只能写夏天的生活，而《夏天的回忆》则还可以把夏天当做回忆生活的背景，回忆的生活则不必拘泥于夏天了。
四是找重点，从题目看出文章内容的重点所在。《登山》重在写“登”的过程，《转忧为喜》重在写“转”。
五是选技法，从题目看出写作时应该选择的技法。《导弹的自述》得用拟人的手法写，《老黄牛可敬，千里马可嘉》则要用对比的方法了。
六是看要求，从题目看出写作的一些特殊要求。《致同龄人的一封信》，不用说，得按照书信的格式来写；《关公战秦琼》，笔调总得幽默一些。
审题和命题，是涉及文章题目的一对思维方向相反的问题。审题是从给定的题目看文章怎么写，而命题则是根据文章的内容拟个合适的题目。
文章的题目，在阅读中还起着引导读者的作用。我们看报纸，看杂志，大多是先看题目，然后再根据题目提供的信息，确定是否深入阅读文章的内容。
我们到了苏州，要看江南园林。比方看拙政园吧，一处景和另一处景往往用墙隔开，以起到间离的效果，让你体味或“柳暗花明又一村”、或曲径通幽、或别有洞天的奇妙感觉，但墙上总也开着形状各异的窗，有正方形，有长方形，有六角形，有扇形，还有梅花形的。这些窗叫漏窗，又叫花窗，古代称为。漏窗的作用是引景：从漏窗往外看，它就像墙上的大眼睛，透过漏窗，可以摄下“瞳孔”中反映的墙外的亭台楼阁、翠竹假山、碧水红荷。凭窗又可以领略被隔开去的那一面的大致的景物风光。这窗就起到了引领你去欣赏窗里景色的作用。
文章的题目，就是文章的窗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