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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菲妮的痴(一)

我叫菲妮,“菲”是我母亲的名,“妮”是我的名,所以我叫菲妮。

我出生的那天,大雨从午后一直到我出娘胎的凌晨都没停。那天是悲惨的一天,老天爷都哭泣。

父亲说母亲是个自私的女人,为了保住自己女儿的生命,抛弃了爱她的人。我知道,这是伟大的自私。

我一出生就注定是一个罪人,我知道,唯一能让我赎罪的办法就是“爱”,不遗余力地去爱自己爱的人,和爱自己的人。

“母亲”这个词,对于我来说是无比陌生的,也就在看着那些发黄的老旧照片时会有几分微妙的感觉。

很小的时候,大概在我能够完整地将一到一百数清楚的时候吧!我坐在父亲的大腿上,父亲用微颤的声音指着一张黑白照片和我说:“菲妮,你看,这就是你妈妈。你觉得你妈妈漂亮吗?”

那个时候的我对于“漂亮”这个词是没有定义的,我只知道花朵是漂亮的、白云是漂亮的、邻居家的大姐姐很漂亮……

我仔细地看了看相片,说:“她是菲妮的妈妈,菲妮的妈妈当然漂亮呀!”

然后我看见父亲笑了,笑得很甜。可是,令当时年幼的我不解的是,父亲明明是在笑,为什么他眼眶里会有泪花呢?直到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生之后,我才明白,那泪花表达的是思念和牵挂。

我经常看到父亲拿着母亲的相片,在偷偷流泪,我知道那是父亲在思念母亲了。可是母亲已经永远离开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用自己的爱来抚慰父亲心灵深处的些许悲伤,不过,我会尽全力去做的。

母亲用了自己的生命来爱我,可是我已没有机会去爱她了。不过,我可以去爱母亲爱的人——父亲。我想,也只有这样才能慰籍母亲的在天之灵,才能弥补我造下的罪孽。

我以为除了我和母亲,父亲不会再爱上任何女人了,可是,比较现实的是,最终他还是爱上了其他女人。

在我八岁那年的某一天,芬姨带着林思辰搬到了我家隔壁。

我已记不得事态是如何发展的,总之父亲爱上了芬姨。刚开始的时候父亲给她家抗米抗煤气,后来就是嘘寒问暖。

刚开始的时候,我特别讨厌芬姨,因为她的到来,我便很少看到父亲思念母亲时流泪的情景了;我以为父亲不再爱母亲了,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芬姨。可是后来,不知怎么的,我突然就喜欢她了;我只记得她把我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地呵护,我从她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爱,那种爱暖暖的很温馨。

然而,更加离谱的是,后来我居然发现自己喜欢上了林思辰。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只记得上初中的时候,因为没有和他分到一个班级,我哭了一整天。后来父亲到学校与老师沟通,才解决问题。

有一段时间,我很喜欢听“曹芳”的《在夏天》——

孩子们在荡着秋千

孩子们在荡着秋千

孩子们在荡这秋千的夏天

我想说 说不出口

夏天的时光流走

让我在你的心里住上一段时间

……

听着这轻轻的悠扬的旋律,回想着那个初夏,是一种极美妙的享受。

还清楚地记得,和木头初识的时候。那是个蒲公英初显黄花的时节,大树的老叶儿还没落地,新叶儿就开始迎风招展。那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一个初夏,也是我这辈子记得最清楚的一个初夏。

那个初夏的傍晚,我穿着漂亮的新鞋子、新衣服,兴奋不已,因为还有父亲送我的生日礼物——一只梦寐了许久的口琴。

在一堵高墙边的芒果树下我快乐地哼唱着《童年》,感受着失去母爱后父爱的厚重。

那天的天气我记得格外清楚:大雨过后,水珠在叶尖淅淅沥沥地滴着,一丝丝薄雾悬浮在半空,天空堆积着厚厚的云层,太阳努力着拨开云层,想要在这一天末了的时候像往日一样在天空留下辉煌,可云朵却倔强着不愿散开;天空显得有些混沌,灰茫茫一片,阴霾中尽显伤情。

可这并没有影响到我快乐的心情,看着蜗牛顺着芒果树粗壮的树干一步一步卖力地往上爬,我朝着蜗牛大笑:“傻瓜,上头还没有长果子哩!”

突然,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哭泣的声音,断断续续。好奇的心怂恿我去一探究竟。

顺着哭声的源头,我拐过墙角,见得一个小男孩正蹲在不远处高墙下低声抽泣着。

我轻步向他走去,悄悄蹲在他身旁。

“你怎么哭鼻子呀?”我问他。

他没有理会我,继续抽泣着。汪汪大眼里渗出泪花,璀璨至极,泪珠顺着圆嘟嘟的小脸蛋儿流下,让人顿生怜爱。

我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而是递给他一些纸巾,然后静静地望着他可爱的脸蛋儿。

许久后,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他抽咽着说:“我爸爸妈妈离婚了,宇辰也跟着爸爸走了,我想爸爸,我想宇辰,我好想他们。”

这时,我心头突起一种隐隐的痛,我知道,那是同情;不过他比我幸福,他的父母只是离婚,而我的父母则是阴阳相隔,所以他不该哭,我得安慰他。可我该怎么安慰他呢?对了,和他聊天,聊得高兴了,他自然就不哭了。

“我们做个朋友吧!我叫,你呢?”

他耸了耸鼻子,说:“我……我叫……林思辰。”话语被哭泣后停不下来的哽咽搅得断断续续。

“那——你——”该怎么聊下去呢?他还在哭呢!对了!借口琴给他玩。

“给,我的口琴借你玩吧!”

他接过口琴,深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抹掉眼眶里的泪花,朝我微微一笑。这粲然一笑成了我记忆深处最美的画面。

“你会口琴吗?”我问。

“会一点点。”他点点头。说着,便将口琴置于嘴边,接着便是悦耳的乐音在空气中萦绕。然后我看见天空的乌云急速散去,太阳露出来,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燃烧着那些还没来得及退离的云朵。西方天空的景象很美,真的很美!还有余光洒在我们身上,温暖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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