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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尹舒的恋(五)

熬过一个漫长而忙碌的暑假,终于盼来了开学,可是,有很多事情并没有向预想的那样发展。开学是原本期待的事情,可是所有事情都在拐着弯的发展,比如说:被我害得菲妮进了医院;比如说:我平白无故多了个姐姐;比如说:我已近看都不敢面对林思辰了,哪怕是偷偷地看他都是一种罪过。

那天,我刚刚走到教工宿舍的时候,林思辰便在他家阳台上主动和我打招呼,我没有理会他,只是加快脚步离开他的视线,心里隐隐难过。那个曾经一度让我心跳加速的声音,那个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已经没有迷惑力了;那个曾一度让我感觉到呼吸急促的可怕地带也不再可怕了。我似乎已经失去了某些感觉,可我不能清楚地说出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真希望能够回到以前,能够像以前那样站在远去毫无顾虑的、不动声色的、肆无忌惮地看着他,然后在心里留下如同朝曦晚霞一般的美。这就好比《飞鸟集》里的那个句子——接触也许会让你受伤,远离也许你能拥有。

林思辰,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即便做朋友都不可能,我们之间是有距离的!

开学的前一天菲妮来找过我。

那天傍晚,我正在向老板辞工,在店外敲着玻璃窗,我回头看见她,她朝我做了个鬼脸。

很意外,她居然会来找我,也或许是恰巧经过,看见了我吧。

我辞了工,出了店门。菲妮走过来,递给我一瓶可乐,说:“找你有点事儿,咱们能聊聊吗?”

“谢谢。”我接过可乐。她会找我有什么事呢?不解!该不会是兴师问罪来了吧?我害怕起来,“有……有什么事呀?”我问。

“咱们边走边聊。”菲妮说。

“好的。”我点点头,心里有些忐忑,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人在等待责备。

“你觉得林思辰这个人怎么样?”她突然问。

“谁?”我装傻。

“别装了,你认得他的,你们不是见过面了吗?”

我想,再这么聊下去我一定会很难堪很尴尬的,于是转移话题,说:“你不是说找我有事吗?有什么事呀?”

“嗯——”菲妮想了想,表情深硬,很犹豫的样子,好似有某种事情难以取舍。她几步小跑,跑到我前面,然后转身面对着我,退着步子和我说话:“你能主动去向林思辰表白吗?”她用一种恳求的目光看着我。

“表……表白?”我没懂她的意思,“什么表白啊?”

“就是和林思辰说‘我喜欢你’。”

天啦!我没听错吧?菲妮居然叫我去向林思辰表白。我停下脚步,惊讶地看着她。

她好似看出了我的吃惊,又补充说:“你不要误会,这不是恶作剧。”

“我为什么要去向林思辰表白呀?”

“你不是喜欢林思辰吗?”

“没……没有啊,我认都不认得他。”我红着脸,迈步向前走,超过她;若是让她看到我的害羞的表情,那不就全摆明了吗!

“别掩饰了,少女心思少女知,你的心思,那天在饺子馆我就看出来了。”她跟在我后面。

突然,我兜里的手机响了,只怕是林思辰打来的,我赶紧拿出来。看了看来电显示,是?就在这里,难道她是想打电话给林思辰?不行,不能让她知道林思辰的手机在我这里,于是我赶紧挂了电话,将其插回兜里。

她跑到我前面,说:“你就不疑惑我是怎么知道你在这家花店做事的?”

我继续装傻充愣,“对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拿着手机在我眼前晃了晃,说:“你电话挂得挺速度的嘛!”

天啦!看来她全知道了。“我……我——”我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好。

她递给我一些塑料纸片,说:“这是从你送给林思辰的玫瑰花上取下来的,上面写着‘芳菲满庭’,后来我就猜你应该是在这里工作。”

我拿在手中,看了看,正是我们花店的包装纸。我急忙解释:“你不要误会,我和林思辰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我想你也误会我和林思辰的关系了,其实我和他只是普通的兄妹关系。”

“我知道,从小青梅竹马,情哥哥情妹妹咯。”我笑着说。

她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说:“我们今天能各自都敞开心扉,来一次交心的聊天吗?”

从一开始我就对她架起了防御,生怕自己说的话会触及到她某处神经,然后对我一顿斥责,没想到她居然想要和我谈心,看来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嗯。”我轻轻地点头。

“我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我很喜欢林思辰,我做梦都在想能够成为他的女朋友,可是他喜欢的女孩子不是我。”她的表情淡然而忧伤,眼眶红红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来她是真的在和我述说衷肠。

原来菲妮真的不是林思辰的女朋友,原来林思辰的心另有所属,可是又为何叫我去向林思辰表白呢?莫非——天呐!我不敢往下想。

我的心突然像是被悬在了半空,下不着地上不着天,像是预测到一个惊天的秘密会要被揭开。我迫使自己的心平静下来,然后谈定着,安慰她:“我想没人可以从你手中抢走林思辰的,你要提起信心来,你这么优秀,林思辰会发现你的好的,然后回到你身边。”

“以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后来我发现他在偷偷画那个他喜欢的女孩的画像,他还带回了那个女生送给他的玫瑰,我看到他很开心,我也知道,那个女生也喜欢他,我知道我没希望了。既然是这样,我何不成全他们,这样每个人都会快乐,最重要的是林思辰开心,因为我爱林思辰,所以我有责任让他快乐幸福。”她突然停下脚步,看着我的眼睛,说:“知道吗?你才是林思辰真正喜欢的女生,其实我之前恨你恨得咬牙切齿,可是林思辰喜欢你。”

天啦!是我?林……林思辰喜欢我!太……太不可思议了!这不可能……不可能——心里明明在默默开心,可是却不愿相信,更是不敢相信。

“不会的,他怎么会喜欢我?”

“随便你信不信,事实就是如此,我希望你能去向林思辰表白,林思辰很内向,他是绝对没有胆量向你表白的,他把自己的手机都给了你,可是他却不敢给你打电话,这就是最好的证明,所以你必须主动去向他表白,我是说,如果你喜欢他。这样即成全了你和林思辰,也成全了我。”

“你太无私了。”我说。

“不,我很自私,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爱的人,所以我来求你,求你去向林思辰表白。”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漠漠然,突然又微笑起来,对我说:“记住,我没你想的那么单纯。”

我没懂她的意思,也没多想。

“可是你——”

她抢断我的话,“你不用在意我的存在,很快我爸就要和林思辰的妈妈结婚了,我们会成为亲兄妹。”

去向林思辰表白?我的天呐!这是我之前敢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我的情敌却请求我去做。

我愣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她又问,“你能答应我这件事吗?”

我的心现在很乱,我不能给她答复。“你让我先考虑考虑好吗?”我说。

“好吧,你慢慢考虑,可是我希望你尽快做出抉择。”说完,她便转身离开。

她走了几步,又回头朝我笑了笑,说:“知道吗?你是个幸运的家伙。”我明显感觉到她的笑容有些僵硬,像是从忧愁中挤兑出来的。

我是个幸运的家伙?但愿如此!

“尹舒,明天见。”她和我挥手道别。

我挥挥手,说:“好的,明天见!”

菲妮——一个神秘的女孩!深不可测,让人琢磨不透,然后出其不意,吓你一跳。

那天,我看着菲妮离去的背影,心里有种难以解说的感觉,有些心痛,像是某种怜悯之情。

我默默地看着她消失在我面前,然后转身往家走,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很多事情——我真的要去向林思辰表白吗?可是怎么办,我不能将自己的快乐建立于别人的痛苦上。我如果不能和林思辰在一起,也就顶多落寞心酸,可是则是痛苦伤心到极致,她是那么善良的一个女孩。

我突然想到林思辰的手机,这手机我拿着也没多大用处,我想还是让菲妮拿回去还给林思辰吧。于是我赶紧转身,一路小跑,意图追上菲妮。

快要出幸福街的时候,我看到街口拐角的斑马线上有很多人围在一团,120救护车呜呜呜地从另一条马路上开过去。突然我脑子里乍响了一下,我的直觉告诉我,发生了可怕的事情。我赶紧跑过去。

天呐!是……是菲妮!

我钻进人群,看见菲妮晕倒在地上,地上有斑斑血迹。

天呐!怎么办?我害死了她,她不来找我便什么事都不会发生的,我想定是她和我说了那些话后精神恍惚,才会不小心被车撞的。

我看着她被抬上担架上了救护车,我赶紧也跟了上去。在车上,我看着孱弱的菲妮,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我蹲在她身旁,手颤抖着,帮她捋了捋凌乱的头发。她好似有所感觉,微微睁开眼,看着我笑了笑,“是你呀!尹舒。”很坚强的笑容。

“嗯,是我。你不要说话,好好休息。”我捂着嘴,隐忍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我好痛,我想我要死了!”她的声音很虚弱。

“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只是被车轻轻撞了一下,没大碍的。”

“我……我拜托你的事你……你考虑好了吗?”她很吃力地和我说话,额头上沁着豆大的汗珠,身体在发抖,可她没有哭——她那么瘦小的一个女孩;我想她一定忍住着巨大而可怕的疼痛。

“我不会考虑的,林思辰是你的,我不会和你抢,我也不够资格和你抢。”我必须稳住她的情绪,其实我说的是实话,我真的不够资格和她抢,她的美丽、善良、大方和无私,都让我感觉自己的平凡且不堪。

“不,我要他和你在一起……”她的情绪好似很激动,重复地说着:“我要木头快乐……我要木头快乐……”

我的哭声再也不受控制,完全倾泻出来。我哭着说:“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被送到了医院后,菲妮的父亲闻讯赶来,还有林思辰和林思辰的母亲。不能让林思辰看到我,我悄悄地离开了医院,我想我是畏罪潜逃的。

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不断地为祈祷着。天已经黑却了,街灯下,我的影子像是一个龇牙咧嘴的恶魔。是我害她的,她不来找我便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她不来找我便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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