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现实经过诗歌的想象之后,精神出现了部分的身体性姿势、动态、行为、喊叫、奔赴、矛盾……等实体的存在景象。我真的无法把握如何清晰梳理康城多年来的诗歌流过的河床,只能从某个细小的片段,感知康城展露的话语身体,以及话语才华。
当然,由于实验性,他们的存在肯定隐含了某种危险,如同在陶艺吧捏造某种陶艺品景象一样,精神身体的构造来得更加复杂。它们不但解说诗人的生活本身,而且也解读诗人对世界的感观。他们长时期关注元问题,这意味着他们有独立的自由精神和创造力量。有时,他们对语词重新刷洗,让它们发出该词具有的色泽和光辉。康城也是如此,组建和建构着新的话语内蕴。
在物质主义强化的今天,我们的精神长期流放并出走,使得精神显现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我们试想,物质膨胀到一定程度以后,精神的出走必然会引起全民族范围的重视,仿佛在流浪多年以后,饱经风霜的男子透幽出某种确定的成熟。我期待着众多诗人努力创造的话语积淀能唤起时代新语境的更替。当代中国人的精神发育过程需要他们。
二、词场和气场,精神的诗兴对应
诗人对诗歌往往葆有强烈的好奇心。好奇心是一头幼兽,也可能是某段奇异的光。以好奇心喂养一个人的干涸现实,必然提升诗写者内部的速度、视野与才情,一并它的话语心跳。
语词递给康城浓厚的好奇心,而康城递给了我们读者另一种领域的想象。他通常以日记的方式:我这样听说,我这样记录(康城赠语),亲密并强化了好奇心的能量。我们可以看见,康城驾驶他的甜卡车,开始了他的语言生活、绕过南山书社、第三说诗歌论坛、第三说诗歌民刊,和他令人匪夷所思的“委屈”情感。一路翻山越岭、一路颠簸,直到现在。他对诗歌是融洽的、依赖的、信任的。我相信,诗歌已经和他的习惯相关,把它当作日常生活内部的一种状态性言说、交流、排解、感戴、救援。他试图通过诗歌,安置他对现实中干涩的生活、背景的对抗,对隐秘之味的辨认,解读。
康城的诗歌四处隐含孤独、坚守。从他的诗集里我隐约感到,他有时宁愿靠近无趣、乏味、焦虑,“我坐在地板上,失去中心”,为的却是逃离无趣、乏味、焦虑,他四面八方的信号只是要“在你内心所烧的是我的影子/我那些可怜的文字/它们支付我得到的几个眼光和美梦”。
康城近乎疯狂的诗写状态和与诗过分亲密的行为已经让人冠上了迷恋的标签,这似乎完全打破了他出生“理工”的理性基础。迷恋是一触即发的危险、不可收拾的象征,甚至令听闻者觉得他有些奋不顾身。我始终认为,康城能为自己创造条件并付出许许多多的代价,一定有一个高度的价值体系在深深地吸引着他,才能令其如此卖力。几年的运载和积累,他已经拥有丰富的词场资源,只不过,在词场中,他在渐渐地组建和扩大自己的气场。在词场和气场中间,我预料康城的一切仅仅是为了接近并剥开诗性的存在,仅仅是为了诗性的开放。我想,是的,做一个纯粹的生命自主者的存在。
我无法估计,也无需估量康城在诗歌道路上的名气和成就。该有的就会有。康城为自己设置了一条弯曲的道路,需要翻山越岭,抵达梦想的康城。
三、窄门以及不谋而合的疑似信仰
“窄门”引自耶和华话语,大意是你们要进窄门,因为引到永生的,那门小,进去的人也少。进入窄门有一种崇高的荣誉,是对生命价值的认可,对人格光辉的追寻。
康城也许没有我所描述的这么伟大,不凡。但主体的甜卡车、康城的速度,已经呈现出翻山越岭的长征图景。
我以为,窄门能改变人们的消极人生观。南山书社单条腿走路,它累坏了/倒在青年路/你说青年路已死。和说一个青年的死,口气一样轻松“爱,我爱你!/毒药和新鲜空气!/我爱毒药的妻子和空气/的妻子,爱屋子”“在幸运中是见不到自己的/正如在停顿中你见不到停顿,在死亡中见不到死亡/的尸骨”但幻灭不需要证明/它是真实存在的/它和阳光同时照亮着人类“……此例举不胜举。借助诗歌的天使,康城的不谋而合让读者看到了光线,也从光线中,感触到光中无比奥妙的温暖。
关于不谋而合的疑似信仰。我理解的信仰是一种相信,一个对伟大的存在的实体磁铁般的信任。应该有一位信仰的主人。比如佛陀,比如耶和华(林语堂曾经论述过世界有五大核心,这是其中两个)。人应当听从神的管教。海子在《诗学:一份提纲——上帝的七日》中说:人活在原始力量的周围。又说,那些伟大的诗人”都活在这种原始力量的中心,或靠近中心的地方“。
的确,我们不能将文学和信仰混为一谈。但在文学的内部,仍然可以发现一些疑似信仰的声音,话语建构的信徒式生活空间。我认为,这是才华对智慧的召唤。”你退回去,到你的身体去/你在那里找到别人,平时他们关在牢房里/自制的小房间,每个人都可能建造/你让他们在里面锻炼/用你内心的火燃烧“、”呵,无辜的12月,丰满的12月/我紧紧地抱住你/平常一样束缚着你的挣扎,把你压倒在地/闽南语歌曲、唱诗班的信徒、圣诞夜/杂乱地铺着铁轨延伸我的信“、”神背对人们,所有的祈求都将经过雨水的洗涤/在石壁上留下简短的白色痕迹“、”胃已经不能承受,神巨大的胃容纳得下/类似眼泪一样残酷的解放“。康城显现了诸多此类难得的话语。作为软弱、矛盾和依赖的人类,在生活中,怎能没有祈祷?
我相信祈祷的能量。我不知道诗歌能不能当做信仰的核,即使我们能把诗歌当成信仰的实体,也是为获得某种原始力量中心对我们的回应。我看见在康城的诗歌中,用对话,仰望培育制造出血液。生命已经生成。诗歌能给出的,远比诗歌更多。
但愿这样的爱是正确的。它指点了我们正常、喜悦的道路:
“诗歌远比科学精确,在漳州/诗歌和夜晚一样深密/感情是不需要维护的机械部件/我所作的一切思考都是为了让结果/举起想象的锤子”打造一位渐渐开朗、豁然的“甜卡车”司机——康城。
四、爱的擦肩而过
爱情是诗歌的重大动力,对双方隐秘细节的美好展示也是暗示。作为诗歌的永恒主题,爱情在诗歌中仍旧扮演语言的触须。康城的爱情语素同样是密集的:毒药或新鲜空气“你的名字对于另一个人/比你自己更重要”28岁的身躯装不进一只小自行车/你可以折我成一根头发/你可以把我收回你的喉咙/把我装进一颗眼泪“你什么时候想哭/什么时候把手放在我的手上/把哭声化作一个个小人/离你远去”“没有、你太满了/已经容不下爱情/一句话是一个开关/让全世界的灯光暗下”一句话/搬走一座房子/在大地上留下一块空地“……甜卡车的甜,苦中的甜,才是甜蜜的甜。
我想,由于各种原因,康城遇见了爱情的现实难度。很正常却很难为。当我们产生了一种爱慕,爱应该不自觉地投入所有。这种投入和专情是无法想象的。那么,我们也就不难想象,诗人在诗歌中表露复杂而痛彻的程度。对爱,对爱的擦肩而过,2007年1月6日,我在奔往福州的火车上,非常非常想写一首诗,就在火车上写好了,送给康城的。我想,爱可以重新扫描:
爱上一个,或者两个
——写给KC
张左
在火车上,我仔细阅读你的速度
你兜里有那么多的动词,它们偶尔悲伤,有时跳出来嚎叫
风景都在退缩,恰如我两眼里浮现的山石、花草
在奔跑的内部,你根本无法知道你的速度
速度!这个被反复提及的暗语
它是你每天的光线,起起落落
白天,诗歌是你清澈的福音
夜晚,诗几乎成为你的酒,浇灌庞大的寂寞
桉树,以及白色药片
完全属于你悉心照料的两类语词
我清晰看见你是一块礁石
遭到诗的猛浪抨打、侵蚀
现实太咸了
思念大口大口呼吸
没有人能阻止你的诗歌和它里面的速度
但诗歌却可以阻止
一个现世的、热血澎湃的诗者
爱是甜卡车尾座上的悲欢
一次一次地靠近、远离
谁在逃避天然的初吻
就是不写诗的人也拥有甜蜜
那些年轻人喜欢分行,于是他们相爱了
爱上一个,或者两个
把你的新家安置在健康的城池吧
爱需要体贴的升华
就那样,让我所有的祝福都不及你善意温暖的诗行
一个、两个、三个,也许更多
一个会写诗的
一个不写但善于赏诗的
甚至是一个不懂诗却懂得生活的
你的甜卡车很甜,一定可以装载许多
不要挑选你自己
正如你是诗歌的子民,就一定可以聆取诗的福音
我期待着,有爱情的滋润,康城的甜卡车也一定会为我们运载带来甜蜜的诗歌分享。
2007.11.12
相关评论集锦
陈仲义:理工科出身的康城,表面看有几分木讷,仿佛与诗的灵气无缘,一旦进入诗的”道场“竟神气十足,却又判若两人。
他的情诗写得惊天动地,刻骨铭心。《酒吧的生日》写道:“28岁的身躯装不进一只小自行车/你可以折我成一根头发/你可以把我收回你的喉咙/把我装进一颗眼泪。”赤裸炽热不让少男少女。有必要提醒读者,他的情诗不停留这样的层面,具有相当包容和复杂:幻灭、惊悚、精神寄居、焚火、崩塌以及交缠……构成情感的涡流与灾变。如果没有这样深的体验,是很难凭空提炼这种晶体的:“感情的蛀虫身穿黑白两色服装”(《思考》),“爱情是石头榨出的水,而不是树木易生的叶子”(《毒药或新鲜空气》),“和你在一起,石头的皮肤也会湿润”(《南山书社》)。而这一切体验,又是经由词语的晓畅和秘密通道构成阅读魅力的。(《中国前沿诗歌聚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