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从有了思想有了语言，从穿上了衣裳住进了房子，从自然人变成了社会人，便有了各种各样的区别、各种各样的分野，其中包括体面与不体面的区别和分野。
什么样的人是体面人？一般地讲，或者说在一般人的心目中，所谓体面人就是那些长相英俊潇洒或大方漂亮的人，那些家庭富足阔绰的人，那些穿戴干净整齐的人，那些浑身珠光宝气的人，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那些有社会声望和影响的人，等等。对于“体面人”的概念，以前鄙人未曾认真琢磨过。前两天，躺在北京的某酒店里看了一个外国的电视剧，讲的是一群山民发现并抢救两个因飞机失事迫降深山且身受重伤的飞行员的故事。当有人提因怕危及抢救者安全而要放弃抢救时，那位山民的精神领袖说了一句让人心灵为之震动震撼的话，他说，体面的人是不应该那样讲更不能那样去做的。顺着这位外国老兄的思路，我对“体面人”的概念有了一些思索，有了较为深刻的认识。我想，我们传统意义上的体面人，未必就是真正的体面人，他们有可能只是驴粪蛋儿表面光的体面，皮毛的体面，小节的体面，外在的体面。在内心深处，在更深的层次，他们未必体面，未必很体面，甚至不很体面，很不体面。相反呢，过去被认为不体面不怎么体面的人，如电视剧中的那群山民，却可能是体面人，而且是最体面的人。
什么样的人是体面人？
道德高尚的人是体面人。所谓道德高尚的人，即能维护人类共同的伦理法则、行为准则的人，有正义感的人，有同情心的人，能扶危济困、抑强济弱的人，能够慎独的人，严于律己的人，能够把握自己的喜怒哀乐、使之合乎社会规范的人，能够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人，能够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人，不贪的人，不把自己的幸福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人，不因自己的贪婪和放纵将公众以至人类推向灾难深渊的人。
有文化素养的人或者说文化素养较高的人是体面人。没有文化或文化不高，人生便有可能蒙昧懵懂盲目，便可能表露出更多人类的弱点和缺点，显露出人性丑恶的一面。有了文化有了较高的文化，才能了解更多的自然知识和人文知识，才能了解并遵循人类社会的道德规范和法律体系，才能明确并扮演好自己的社会角色，才能有正确的审美意识和高雅的审美情趣，才能够不断地取人所长、补己之短，才能站到人类文明的前列，继承优秀传统，创造灿烂文化，显示出真正的内涵深厚的体面来。
有社会责任感的人是体面人。人是社会的人，人生在世，如果没有或者缺乏社会责任感，就可能随地吐痰、大声喧哗、打打杀杀、坑蒙拐骗、巧取豪夺，就可能将人类引入纷争以至战争，就可能给周边的人以至更多的人带来困扰和灾难。这样的人，不论有多高的地位，多大的权力，再多的财富，多么豪华的宅第、汽车、衣着，都算不上体面人。比如希特勒，比如墨索里尼，比如东条英机，你能说他们是体面人吗！有了社会责任感，才能使一个人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尽可能地合乎人类的道德规范和行为规范，尽可能地有利于而不是有害于大多数人的利益，才能使自己免于走上自私之路、贪婪之路、骄横之路、独裁之路，免于以损害众多人的利益，以迟滞社会发展为代价而换取自己的荣华富贵。做到了这样几条，大概就可以称得上体面人，或者与体面二字就比较接近了。
走在时代前列的人是体面人。人类社会是在不断前进的，承认并顺应社会不断发展的法则，才能跟上时代，不被时代所抛弃。面对突飞猛进的时代，人们往往会显出茫然、慌乱以至抵制。在历史上，许多曾经先进的人优秀的人，后来成了改革与发展的消极因素以及反对者，他们的“体面”便被自己所丢弃，被时代所剥夺。走在时代前列，才能为时代的发展效力，才能为人类的幸福与未来作出自己应有的贡献。阻碍改革的慈禧太后之流怎么说也体面不起来，而因为改革，“我自横刀向天笑”的谭嗣同，虽未做上更大的官，拥有更多的钱，虽被搬掉了吃饭家伙、思想家伙，但仍是十足的体面人，也可以说是中国第一体面人。
体面人应当具备的素质很多，比如心胸开阔的人是体面人，大器的人是体面人，为人豁达的人是体面人，有悲悯心、同情心的人是体面人，有追求的人是体面人，如此等等。总的说来，体面的实质在于“体内”而不是“体面”，其内涵、精华更多的在于精神而不在于物质，在于永恒而不在于一瞬。
2000.11.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