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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小说欣赏(2)

2.看人物形象是否具有典型特征

活龙活现、惟妙惟肖、具有个性的人物形象是否就是成功的人物形象呢?这也并不见得。因为这仅仅是成功的人物形象的一方面的因素,它还有重要的另一方面的因素——能概括较为深广的社会历史内容,能反映出生活的某种本质特征。如果做不到这一点,作家笔下的人物再生动活泼,也没有多大的社会意义。不能有力地揭示生活的本质,他们虽然是活的形象,有鲜明的性格,却够不上典型。比如鲁迅笔下的阿Q,头上戴着毡帽,性欲动了,向吴妈求爱;肚子饿了去偷萝卜;受压迫了想造反……有“农民式的质朴、愚蠢,但也很沾了些游手之徒的狡猾”,他的个性是丰富多彩的,鲁迅确是把他写活了。然而如果仅仅是这样,阿Q恐怕不会成为文学史上不朽的典型。阿Q的典型是在于作者通过对他的逼真、生动、鲜明的个性描写,深刻地反映了辛亥革命前后中国社会生活的某些本质和规律。阿Q的“精神胜利法”并不仅仅是他一人或所属的一个阶层、阶级所有,而是概括了整整一个时代的国民性。而在《风波》中,鲁迅塑造的七斤嫂、七斤、九斤老太等人物各自的鲜明个性里,又都自然而然地表现出那时人民群众普遍存在的不觉悟状态和愚昧无知的状态。可见把人物写活仅仅是对创造人物的初步要求。创造典型,才是文学作品,尤其是小说艺术的更高要求。

3.要抓住典型人物的典型环境

优秀的文学作品,都把典型人物放在一定的环境中来描写、塑造,这样既表现出性格形成和发展的种种客观原因,又为人物提供了生活的具体场所,给人物以充分展示性格的机会。离开了典型环境,不可能塑造出典型人物,同样,离开了典型人物,环境的描写就失去了意义。二者相互依存,是辩证的统一关系。

比如《阿Q正传》中,如果没有阿Q生活的未庄,就不会有独具特色的“阿Q精神胜利法”。因为未庄几乎是辛亥革命前后半封建半殖民地旧中国的缩影。那里有封建政治势力的顽固代表赵太爷、钱太爷,有极力维护旧礼教后又戴起革命党的“银桃子”的赵秀才,有不许阿Q革命的假洋鬼子……作者正是在这种封闭、落后、愚昧的环境中,塑造出了一个贫穷无奈而又麻木落后的阿Q形象。又如《三国演义》中乔玄评论曹操说:君,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曹操这样一个有才干的人,性格中存在两种可能的倾向,最后发展成什么样,就取决于客观社会条件。《三国演义》写出了天下分崩离析、群雄并起的局势,为奸雄的产生提供了合适的环境。处于东汉末年朝廷腐败那个特殊的政治环境中,周旋于庸主与谗贼奸佞之间,曹操若不专权自重,挟天子以令诸侯,不仅不能统一北方,不能成就事业,而且会死无葬身之地。他的残毒、奸狡、权变和气量,他的一切劣处与长处,都是当时历史生活环境的反映。所以,小说只有真实具体地描写好社会环境,才能塑造出真实可信的人物形象来;作家塑造人物形象时,只有努力表现社会关系和社会斗争情势对人物的决定性影响,才能塑造出典型人物。当然,欣赏作品中的人物形象,不仅需要了解上述构成小说成功人物形象的诸方面因素,还需要注意分析作者运用各种艺术手段刻画人物的技巧,包括人物的外貌、行动、语言、心理描写等方面。

(三)注意把握作品的情节和细节

1.注意把握作品的情节

情节指表现人物间相互关系的一系列生活事件的发展过程。它由一系列展示人物性格、表现人物与人物、人物与环境之间相互关系的具体事件构成,反映了人物性格成长的历史。比如在鲁迅的《祝福》里,围绕着淳朴善良的祥林嫂悲惨一生,描绘了一系列的具体事件与生活细节。作者写她在丧夫之后逃到鲁镇帮佣,又被婆家劫回嫁到山坳里;第二个丈夫病死,儿子又被狼叼去,又到鲁家做工,遭到镇上人的嘲笑、奚落,视为伤风败俗的不祥物,最后在土地庙捐一条给“千人踏,万人跨”的门槛,当做替身为自己赎罪。祥林嫂满以为已经出脱罪孽,可以重新做人,但冬至祭祖时,鲁家的祭品还是不让她染指,从此她失魂落魄,终于沦为乞丐,在人们欢欣地“祝福”之时死去。这一系列的具体事件和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就构成《祝福》的情节,也是主人公祥林嫂性格的发展史。小说设置情节的手法很多,不同的手法在表现情节刻画人物性格的艺术效果方面各有不同。因此,读者只有把握住小说情节的一些常见手法,才能更好地欣赏小说。

①主线和副线

《西游记》作者吴承恩在处理“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情节时,为我们提供了成功的经验。作者确立师徒四人和白骨精的矛盾作为情节主要线索。同时安排了纵横交错的矛盾副线,即唐僧师徒的内部矛盾。该副线包括两组矛盾:一组是唐僧与孙悟空之间遇恶妥协还是见恶必除的矛盾。唐僧耳软心慈,不察敌我;悟空则嫉恶如仇,斗争到底;而唐僧是师父,又有紧箍咒可以随时制服悟空。另一组是八戒与悟空的矛盾。八戒喜搬弄口舌,自作聪明,师兄弟间常有矛盾产生、激化。小说中主线、副线有机地扭结起来,纵横网织,把交叉点集结在唐僧身上,形成完整的艺术情节。小说情节主线分明,着意发挥多条矛盾副线的作用,让主副线有机地交织在一起,互相制约,互相牵引,多而不乱,紊而不杂,既犬牙交错又和谐统一。在推进情节时,因主副线的互相作用,故事时起时伏,波澜跌宕,引人入胜,动人心弦。这样的情节安排既有助于折光地反映社会生活的复杂面貌,又有助于在复杂尖锐的矛盾冲突中刻画人物形象。

小说,特别是长篇小说的恢宏的题材,缤纷多姿的生活画面,使得它的情节不是单一的,往往是以几条线索来表现生活的复杂内容。

②偶然和巧合

俗语说“无巧不成书”。故事情节要有巧合、偶然,才能构成生动有趣的情节,但这又不是目的,还应该写出偶然中的必然。恩格斯说:“被断定为必然的东西,是由纯粹的偶然性构成的,而所谓偶然的东西,是一种有必然性隐藏在里面的形式。”写出了必然性,情节才能成立,情节的构成才会有社会意义,也才会使偶然、巧合具有深刻的典型性。欧·亨利的小说总爱设置巧合。如《麦琪的礼物》,全篇以头发与金表为焦点,展开了迂回曲折的故事情节。开端交代了女主人公经济的拮据和圣诞节迫在眉睫,并在诙谐的对比中突出这一矛盾,为她卖头发作出铺垫。小说的发展部分集中描绘了这个家庭引以自豪的两样东西:美发和金表。作者把情节的聚光灯集焦于德拉的头发,曲折有致地描写了她卖头发、买表链的过程,是矛盾似乎基本上得到解决。但情节的发展出人意料,新的矛盾使情节推向了高潮,杰姆买来了德拉心向神往的美丽发梳却没有了德拉的美发,事情还不到此结束。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当杰姆知道了德拉的礼物是贵重的表链是,他也没有了配挂它的金表了。正是在这偶然的巧合中作者让我们看到了主人公金子般的心,揭示了生活的必然:他们的贫穷使他们除了卖掉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外,别无他法去为心爱的人购买礼物;他们俩真挚的爱,使他们可以为对方献出自己的一切。偶然的巧合中蕴含着生活的必然。

③悬念和揭晓

悬念,是小说在情节发展的开头或情节展开的过程中,设置一个疑问或矛盾冲突,不断造成读者某种疑惑或急切期待的心理状态。

悬念是小说艺术引人入胜的主要因素,悬念造成的这种读者的期待越强烈,作品就越吸引人。匈牙利卡洛里·克斯法劳德的短篇小说《看不见的伤痕》设置了这样一个悬念:一个贵族青年和一个美丽贤淑又有教养的女子结了婚。她有一张缝纫桌子,永远是锁着的。这位纯洁可爱的女子背着丈夫小心翼翼藏着的是什么?丈夫嫉妒,读者疑惑。这是一个悬念。当妻子到好朋友伯爵夫人那里去聚会时,丈夫偷偷打开缝纫桌,里面竟是一叠情书而且情书全是他的一个朋友写的,猥琐肉麻,嘲笑他是一个愚蠢的丈夫,诱劝“她”欺骗丈夫、保守秘密。难道这样一个纯洁女子会做出这种事情?悬念在这里达到高潮。妻子回来后,丈夫竟在愤恨之下,将她窒息而死。小说的结尾是,第二天,伯爵夫人匆匆赶来,道明了情况,原来那些信都是她托妻子保管的。正是这一连串的悬念,大大增强了这篇作品情节的曲折性和可读性。

情节是性格发展史,人与人的关系、性格的冲突构成了情节,从而又在情节中刻画人物,表现人物性格。而典型的细节描写,则是深刻地表现人物的精神面貌和性格特征的有力手段。

2.注意把握作品的细节

细节描写指文学作品中对人物及环境的细枝末节方面的细致描绘。小说的细节有写人细节、事件细节、景物细节多种,而核心的写人细节是一篇小说作品中最重要的艺术细胞。作为高质量的写人的核心细节应该具有这样一些审美特征:

真实性与表现力

所谓真实性,是指小说所描写的细节,能够精确而又惟妙惟肖地反映实际生活中的事物特征。小说的细节描写只有真实,才能让读者产生如临其境的实感,只有真实,才能让读者萌发出感同身受的真情。契诃夫认为细节的失真,一方面使读者不痛快,一方面又会损害作家的威信,他多次不厌其烦地认真指出青年作者小说中细节的不准确和不正确之处。他指出,描写鹅掌草醉人的香气是不对的,因为鹅掌草根本没有气味;不能说芬芳的紫丁香花束和野蔷薇的粉红花朵并排怒放,因为野蔷薇开花比紫丁香迟;也不能说夜莺在开着花的菩提树的枝头啼转,因为夜莺在菩提树开花以前就不叫了。

巴尔扎克说,获得全世界闻名的不朽成功的秘密在于真实,而小说的真实首先在于细节真实。他说:“当我们在看书的时候,每碰到一个不正确细节,真实感就向我们叫着:‘这是不能相信的!’如果这种感觉叫得次数太多并且向大家叫,那么这本书现在与将来都不会有任何价值。”的确,真实是细节的生命。细节的错误常常要损害作品的真实感,妨碍读者进入作者创造的艺术情境之中,甚至引起读者对于整个作品真实性的怀疑。

小说细节描写的真实性,是一种高于生活真实的艺术真实。首先,所写的细节应显得非常逼真、可信,符合生活的实际情形,具有真实感;第二,这种逼真可信的细节又要能概括这一方面的生活的内在底蕴,显示生活的某些方面的本质规律,富有表现力。例如,铁凝的《哦,香雪》为了表现香雪向往文明、向往知识、向往开放而用了这样一个细节——香雪用了一篮鸡蛋和火车上的一名旅客换了一个能自动关合的塑料笔盒,为此,香雪从30里外的火车站连夜徒步走回。作者精心选择、提炼的这一绝无仅有而又真实可信的细节对于凸现主人公的“向往”无疑是极有表现力的。

个性化和概括化

成功的细节是具有广泛的代表性和巨大的感染力、能以一当十的典型细节。一方面,它具有区别于任何其他人物细节的鲜明的个性特征;另一方面,它又能反映出特定的社会生活的某些本质方面,具有普遍意义,是个性化与概括化的辩证统一。

富于个性化,这是对真实性细节描写的基本审美要求。譬如塑造吝啬鬼的形象,如果都是写他如何地富有,却又是如何地舍不得吃,舍不得穿,都是一个铜子要掰成两半来花,那该是何等地乏味。然而,高明的作家总能给我们描绘一幅幅极富个性的图景:吴敬梓笔下的严监生是临死时看到两根灯草怕费油而伸出两个指头不咽气;巴尔扎克写葛朗台则是在垂危中见到镀金的十字架,“已经死去几小时的眼睛立刻复活了”,“作了一个骇人的姿势想把十字架抓到手里”;而契诃夫写吝啬鬼用的细节则更具独特性,他写一个商人临死时叫人端来一碟蜜,“把所有的钱钞和彩票一股脑儿吃到肚里”谁也不给。正是这样一个个极富个性的细节,生动形象地刻画出了一个个爱财如命的守财奴形象。

但具有鲜明的个性色彩的人物细节,也只有充分地体现出一定社会的普遍性,具有高度的概括性,才真正具有典型性。读者能从这一个细节上看到这一类人物身上的共性。高晓声的《陈奂生上城》通过叙述农民陈奂生进城住旅馆的传奇经历,以及在此番经历中他的一系列心理活动细节和生活细节,惟妙惟肖地塑造了一个当代农民的典型形象。这其中体现出许多中国农民身上诸如自卑、愚昧的普遍性内涵,这正是打倒“四人帮”之后不久的特定历史时期中国农民特点的概括。

动作性与内涵性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讲,动作是人物内在性格的运动化形象,情动于内而形于外。所谓动作性,就是说这样的细节有比较直观的外在形态,能鲜明有力地凸现人物的个性特征。抓住人物富有性格特征的行为动作加以描绘和渲染,于动中见人,将人物形影魂魄一起描出,这是中外小说的一种传统手法。

《水浒传》在勾画西门庆的淫荡好色的性格特征时是这样写的:潘金莲失手用帘子打了西门庆的头,“那人立住了脚,正待要发作回过脸来看时,是个生的妖娆的女人,先自酥了半边,那怒气直钻过爪洼国去了,变作笑吟吟的脸儿……那一双眼却只在这妇人身上,临动身,也回了七八遍头,自摇摇摆摆,踏着八字脚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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