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美人将灵叫做“噶华斯”(Kawas),包括人的魂和鬼、恶灵、动植物的灵以及司掌自然天象的神。活人里面的“噶华斯”分善、恶,善者居于人的右肩,监督人的行为,给人以忠告使之向善,如果人冒犯禁忌则会受到其惩罚;恶者居于人的左肩,引诱人去做坏事。人死后变成的“噶华斯”,寿终正寝者变成“乌杜基”(U-dungi),即“祖灵”,飞赴历代祖灵居住的南天,继续打鱼、耕作田地。意外事故死亡者的“噶华斯”变成恶鬼,不能回归众祖灵安居的南天,而是飞到恶神居住的东天,它们常回人间游来荡去危害活人。为了避免恶灵作祟,阿美人将意外死亡者的遗骸埋葬在离部落最远的地方或者是与他族的边界附近,埋葬后,须再请巫师前往禳祓作法驱逐其恶鬼。在所有“噶华斯”中,阿美人将祖灵视同神只,在一切季节性的农耕祭仪里,都要祭拜祖灵,向它们祈求五谷丰收、猎获丰裕。祭拜时朝着南方祭拜,因为阿美人相信自己的祖先是从南方渡海来到台湾的。秀姑峦群奇美社阿美人认为,若某家粟作歉收或狩猎经常空手而归时,即表明家中已经没有足够的祖灵存在,因此必须祭祀祖灵,翌日即赴野外去狩猎。
撒奇莱雅人将灵叫做“迪豆”(Dito),相当于阿美人所相信的“噶华斯”。“迪豆”中的祖灵行踪不定,难以预测其方位,只有巫师才能与之沟通。
卑南人将灵叫做“维鲁阿”(Virua),包括魂、鬼和祖灵,其中,活人的“维鲁阿”有专门的名字,叫“提那维安”(Tinavawan),共有3个,分善、恶,善魂居右肩,平时不太活跃,但能招来幸福和吉祥,也能保护人的生命。恶魂居左肩,如果过分活跃会对人不利。第三个魂藏在人的颅门上。魂都能出窍,人会做梦,是因为“提那维安”活动的结果。如果双肩上的魂出窍,不一定引起患病,但是,如果颅门上的魂出窍,人就会死掉。好人垂死之际,会有别的“维鲁阿”前来等候,待其死后变成善灵,便携同升天成为祖灵。祖灵能够保护全家及后代子孙,每年的初穗祭仪,是为用初穗来供养祖灵而举行的。恶人死后变成恶鬼,进到永远的地中,地就是地狱。恶鬼有时会化身成妖怪,所以“维鲁阿”一词也用于指妖怪。恶鬼和妖怪均会作祟害人,使人生病或遇到灾祸,这时要请巫师前来作法赶鬼治疗。巫师作法对病人右肩的善魂说“务必请保护病人的生命(气息)”,然后劝告左肩的恶魂不可乱来。不过,即使是巫师,也非常害怕恶鬼和妖怪,甚至不敢在咒语中直接使用“维鲁阿”一词,而要使用敬称“伊巫鲁阿斯”(Iuras)。
排湾人认为生命是肉体有意识的表现,人有灵魂且灵魂不灭,灵统称为“兹玛斯”(Tsumas),包括活人的魂、死后变成的鬼以及自然界的神灵等。魂有专门的名字,叫作“沙拉意”(Saraj)。“沙拉意”有两个,分居于人的左、右两肩,右善左恶。人会做梦,是因为右肩的善魂外出游玩的结果。右魂一旦死亡了,就意味着人生命的结束,这时,寿终正寝者的魂变成善“兹玛斯”,即泛称意义上的“祖灵”(Vuvu),或称常灵,在巫师作法的引导下顺利归赴大武山的极乐世界“卡波罗安”(Kaboloan),此后每年一次从大武山下来接受祭祀。左肩的恶魂也会死亡,它与非正常死亡者的鬼魂一样,都是恶的“兹玛斯”,其中因某一事故死亡者的“兹玛斯”格外凶恶,叫“古玛拉基”(Gumaraj)。恶灵无法回到“卡波罗安”,只能下到地狱里去,地狱叫“卡克梯旦”(Kakutitan),意思是“饿鬼道”。恶灵如果不愿意进入地狱,则变成四处飘荡的幽灵,伺机寻找可以附身的肉体。人一旦被游灵附身,因二灵共附一体,会陷入精神不稳定状态,即中邪,这时需要请巫师来作法驱邪。排湾人非常害怕恶灵,不得不给予供奉,给恶灵拿供物时,只能使用左手。在高山族中,只有排湾人给祖灵塑像造形。在排湾人中,只有头目有造像的特权,只有在头目家里才能看到祖灵雕刻像。祖灵像以石板为雕刻材料,形态为左右对称、双脚直立、双手举在胸前的祖先正面立像,通常搭配百步蛇或几何图案为装饰。屋内中柱的祖灵雕像,一般要分男女,有脸孔,代表着某一代的祖先或是某种统一的形象。祖灵像旁多会放置一些贵重物品,如陶壶表示崇敬,挂上刀、兽骨表示祖先生前有许多英勇的事迹。
鲁凯人将灵区分为活人之魂“阿巴克”(Abak)和一经死亡所变成的鬼灵“艾利利加”(Aililiga)。魂住在人的脑子里,分善、恶,左恶右善。“艾利利加”分五类,第一类是能保佑猎获多及丰收的鬼灵,第二类是具有喜怒哀乐的情绪并能赐予巫师治病灵力的鬼灵,第三类是分管各类禁忌的鬼灵,人若不按照禁忌鬼灵的要求做,其魂会被禁忌鬼灵扣留而罹患恶疾,第四类是意外死亡者的亡灵,危害作祟活人,第五类是自然死亡者的鬼魂,他们变成祖灵,被称为“托模”(Tomo),是族人敬畏、祭拜的对象。
布农人将灵叫做“哈尼斗”(Hanido),包括动植物的灵、神灵、活人的魂、人死后变成的鬼等。活人有两个魂,一善、一恶,像影子一样停在人的左右两肩,肉眼无法看到。善魂在人的右侧,使人柔和、友爱、宽仁、从事利他等行为,庇护人安然渡过危险难关。恶魂在人的左侧,使人表现粗暴、易怒、贪婪、追求私利、与人争斗、易变等行为。善、恶魂之间的力量时常处于变化之中。当善魂被左肩恶魂打败时,人就受邪恶的控制不由自主地做坏事。人死后变成鬼,关于鬼的最终归向,布农人并无明确说法,只有少数部落的布农人相信,寿终正寝者的鬼魂留在地上,其中的善人会前往祖灵聚居之地,恶人将赴恶灵群集之处;而意外死亡者的鬼魂只能在空中漂泊,永无可停靠安息之所。
邹人将灵称为“希兹”(Hitsu),包括神、魂、鬼、精灵、妖怪、毒蛇的魂、部落守护神等。“希兹”存在于人的身体之外,不会发出声音也不会让人看见。活人有两个魂,但不分善、恶,一个魂名叫“皮厄比亚”(Piepija),住在人的头脑里,当人死亡时,“皮厄比亚”就离开人前往鬼聚集之地——塔山,无需后人祭祀。另一个魂名叫“黑轴”(Hezo),住在人的胸部至腹部之间,当人死时当即消失。因此,“皮厄比亚”是生命之魂,人所以能够做梦,是“皮厄比亚”在外游走所看见的景象。邹人最忌讳在路上遇见动物或人的粪便,他们相信粪便里一定住着恶灵,会加害于人。
太鲁阁人相信祖灵是部落的守护者,也是察看后人是否遵行祖先所留下的风俗、教训和规范的监督者,祖灵包括了祖先和各代英勇猎人的鬼魂,族人如果违反祖先遗训,必触怒祖灵招致灾祸,因此,凡是像农作物歉收、狩猎不丰、猎人头“出草”遭致死伤、天灾、瘟疫等,都是祖灵发怒的结果,要献上猪或其他家畜来慰藉祖灵以解除。
高山族中的泰雅人、赛夏人、排湾人、鲁凯人、阿美人、撒奇莱雅人、卑南人、布农人、邹人、太鲁阁人都有“魂-鬼-灵”的观念,三者之间的界限比较模糊、抽象,甚至常混为一谈,不过,祖灵的至高无上的地位却是非常明确的。与上述族群不同的是,雅美人与平埔人的鬼灵观相对而言要单纯得多。
雅美人也相信人有灵,然而,雅美人所说的灵,通常指人死后灵魂离开人的躯体所变化而成的鬼,雅美人将它们叫做“阿尼斗”(Anito)。“阿尼斗”无法用肉眼看见,是一种会加害人的可怕东西。雅美人认为,族人的生活每时每刻都受到鬼的监视,人若做了坏事,必受到天上的“阿尼斗”惩罚。如果一个人在打鱼时落海溺死或上山工作坠落溪谷死亡,一定是因为他们曾经偷过别人东西或干过其他不为人所知的坏事而被“阿尼斗”惩罚。此外,所有在雅美人常识范围内难以解释的现象,都被看做与“阿尼斗”有关。如走在山间发出声响时出现的回声、壁虎的叫声,都被看做是“阿尼斗”发出的模仿声,一种在墓地附近出现的蝴蝶,也被认为是“阿尼斗”的变身。雅美人畏惧“阿尼斗”可谓到了极点,他们相信“阿尼斗”生活、出没于墓地,喜欢晚上出来。特别是有丧事的夜晚,“阿尼斗”的活动最活跃,最易侵扰婴幼儿和孕妇。即使是男子,出门时也必须头戴藤编头盔,身穿椰皮护身甲,手持标枪来躲避邪灵。
由于极度害怕鬼跟踪作祟,雅美人在对待死亡上采取了一种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他们相信鬼是人死所变,因此一个人一旦死亡,无论其生前与自己关系有多亲密,活着的人绝对不愿意靠近遗体半步。从包扎遗骸、运送遗骸到埋葬整个过程,均指派一名与其有至亲关系的男性成人独自完成,其他人则退避三舍。
人死后,这名受托的男人便用麻布包好遗骸,并用细麻线捆紧,这时其他人退到屋外,邻居们一看到丧家屋外有人,便紧闭屋门,以免被即将运往墓地的遗骸冲犯而得病或遭受灾害。这个男人包扎好遗骸后,立即穿上护身甲,头戴藤盔,手持标枪,背起捆扎好的遗体出发前往埋葬地。在他出发之前,丧家的其他人将采折来的一尺左右长的竹枝或树枝,按顺序摆放在其将要行经的路旁两侧,从家门一直排列到村口。这样做是为了让遗体上没走干净的“阿尼斗”能够一路跟随搬运人一同前往埋葬地,不要在中途逃脱或迷路而徘徊在村中。
这个男人到达远离村落的林投等树木繁茂的隐秘地带找到一处空地后,就地取材用树枝或石片挖好墓穴浅埋尸体。埋葬完毕,他便立即找到附近的海或河流,跳进去洗洗身子,并洗涤全身的装配品,边洗边念咒语:“从此以后,‘阿尼斗’不会跟随回家,永留在墓地。”这个仪式与汉族出殡归来后要行“过火”仪式作用类似。这个男人回到家中后,家人依然不能放心,担心他没有甩掉所有的“阿尼斗”,为了赶净所有的鬼,要举行mamuruwau,即逐鬼仪式。这时,丧家遗族的所有男子穿戴好全副武装,在丧家周围用标枪做出刺击的动作,表示最后一次赶走“阿尼斗”,至此才算完成整个丧葬仪式。从此以后,家人永远也不会到埋葬地去,也尽量避免提到死者的名字,唯恐死者的“阿尼斗”听到后到家里来害人。因此,雅美人是高山族中没有葬礼和扫墓祭拜习俗的一个族群。
大多数平埔人早年也像雅美人一样,相信人死后会变成鬼魂来害人,因此非常畏惧鬼魂,如平埔人当中的噶玛兰人直到道光十二年(1832年)时仍是这样。据《噶玛兰厅志》卷五记载,噶玛兰人对正常死亡者的鬼魂,也会感到非常恐惧。只要人一死,马上掘穴埋葬;若遇农忙,则在溪水边搭一个木架,把尸首悬架于上,任其自溃,并将这个地方视为污秽之地,永不经过。如果是暴死者,全社都要出动聚于水边,请巫师前来作法念咒,拍腿禳逐。仪式结束后,生怕鬼魂尾随,所有人都要泅水而归,此后永不经过此地。或者在人病危之际,家人就马上到一个无人迹的地方搭盖一个小茅草屋,将病人及其衣服食物家具移于此屋。等过上三五天,再派人前来窥探。来人远远地在茅屋外呼叫病人,若有答应声,便入内扶起;如果喊而无应答,便任其自老于该地,没有人敢近前询问情况。若要叫噶玛兰人将祖先的鬼魂供奉在住屋内,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然而,由于与汉族交往接触密切,汉族的祖先崇拜观念进入了噶玛兰人的生活。噶玛兰人从最初对鬼魂的极度畏惧,逐渐演变出了敬拜祖先的习俗,且日渐隆重而成为最重要的祭祀活动。据柯培元《噶玛兰志略》记载,道光十七年(1837年)间,每到农历二月中,已能见到噶玛兰人祭祖。另据伊能嘉矩《宜兰方面平埔族实地调查》(1897年)记录,噶玛兰人在旧历十二月中旬举行祭祖:“在此之前,要事先酿造新酒,当天拿到社内某一个特定地点祭祀。祭祀之时,必须吹出口哨三下,他们相信以此为信号,祖灵会前来接受飨宴。”
如今的邵、噶玛兰、凯达格兰、道卡斯、西拉雅等平埔人都相信万物皆有灵,灵魂不灭,分善灵、恶灵和自然灵。依人生前的善恶作为,死后变成“善灵”或“恶灵”。祖先的鬼魂是善灵,每年都举行隆重的祭祖仪式加以祭祀。恶灵就是恶鬼,具有使人生病及致人于死难的力量,是巫师治病时主要通灵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