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鸾坐在铜镜前,木头似的,任凭他们修饰,梳妆。她一点都不关心,为什么,全府上下,和平常一模一样,没有大红喜字,红对联,红灯笼,红地毯?为什么丫鬟们,只脸上有愉快的表情,而不着喜庆的服饰?为什么没有其他大臣,王公贵人来贺喜?她更懒得朝镜子中瞟瞟,化妆后的美貌,只有泪,如断线的珍珠,稀里哗啦往外滚。
“小姐,你别哭啊!还不到哭的时辰,会不吉祥的。”小蓉不停地帮我擦着眼泪。
“小姐,您真漂亮,是天下最美的新娘。”小蓉喜滋滋地说。如果可以不嫁,我愿意不是最漂亮的新娘。
“菁鸾……”好久没有听到的声音了,这声音是我最怀恋的。难道,我在做梦吗?
“小姐,快看,菁凰少爷回来了。”我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一个着藏青锦衣的魁梧身影渐渐逼近我,他脸上有好看的笑容,亲切,宠溺。岁月将他雕琢得越发刚毅,英气逼人。他十五岁,就被皇上派往苍浪国,表面上是进行两国的交涉,实质是监视一直对鸿瑾国虎视眈眈的苍浪国。我们已有五年未见面,我每天都数着他回来的日子,终于被我盼回来了。姐姐十四岁就进了宫,毫无消息,不知是死是活;没有姐姐陪伴的日子,就是哥哥陪着我,任凭我撒娇,捉弄,感情好得没法说。
我奔向他,毫不忌讳地扑进他的怀里,哭得一塌糊涂。“哥哥,菁鸾想你,盼你。”
“傻丫头,别哭啊。就要当新娘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羞不羞啊!”他轻轻刮着我的鼻子,如当年一样,宠爱着我。
“菁鸾,哥哥不会看错人的,珂浩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他会让你幸福的。所以,你要开开心心地做他的新娘子,好不好?”哥哥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奉为名言,对他点着头。
整个婚礼,只有两府上下那些人。穿着喜袍,盖着红盖头的我,和穿着红色喜服的王珂浩,对着双方父母拜了又拜。我不知道,我跪了几次,也不知道,进了几杯茶。这一切,都是红娘拉着我做完的。
“夫妻对拜!”红娘夸张地喊着,还不忘将我的身体搬过来,对着王珂浩行礼。
“礼……”她拖着长音,“成”字还未出口,一群士兵闯了进来,气势汹汹,剑一一出鞘。在场的人,都怔住了。王骆将军示意红娘,红娘推着我正要把我藏起来。一抹白色飘逸的人影腾空而起,落在我们前面,一把扯掉我的红盖头。
红纱落地那一刻,他很愤怒地凝视着我。眼中闪过一丝惊艳的光茫,一瞬就消失了。其他人一同跪下,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他没有理会,径直看着我,伸手轻摸着我的脸,脸色越来越柔和,眼中透着温柔。
“你怎么不听话,朕不是说过,你是朕的,你只属于朕吗?你怎么可以嫁给他!”他生气地指着跪着的新郎。
“不是的,不是的,我不属于你!”我摇着头,拼命地摇着。你可知道,你的话一直是我的梦靥,缠着我,让我无法安睡,我不要被你蛊惑,不要!
“朕要得到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来人,把那两个违背朕的老家伙抓起来,交给宗人府处置,其余人,全都凌迟。”他邪笑着看我,嘴里竟然吐出如此不人道的命令。
“是!”一群士兵蜂拥而上,毫不费功夫地就擒住了王骆和慕容青云。女人的哭声,小孩的吵闹声,此起彼伏,听得人心里纠疼。
“慢着!”我大喊出声,所有的动作都停止。
“你到底要怎样?”我对他吼着。
“朕,只要你!”他大笑着,说出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我跟你走,你必须放了这里所有的人,不得怪罪他们,答应吗?”正视他,说出我的要求。
“敢跟朕讨价还价,慕容菁鸾,你真是古今第一人啊!”
“皇上过奖了。”对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要是朕不答应呢,你会怎样?”
“若皇上不肯怜悯他们,我会毫不犹豫地和他们一起死,我要和我的亲人在一起。”
“慕容菁鸾,你以为用死可以威胁到朕吗?”
“那请皇上赐死吧!”我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
过了许久,他扬起的手久久未落到我的脖颈上,转而紧紧地搂着我。“放了他们。”他终究还是收回了皇命。
“菁鸾,朕该拿你怎么办呢?”他在我耳边呢喃着。
“跟朕进宫,好不好?”他竟然用商量的口吻问我,我真是受宠若惊啊。这还是邪皇吗?
“不,我不要跟你进宫,我已和珂浩哥哥拜过堂,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他推开我,愤怒地喊道:“王珂浩!”
珂浩哥哥应声而答:“臣在!”
他把一块闪着金光的令牌,往珂浩哥哥身上扔去,王珂浩接住令牌,一脸的震惊。
“王珂浩,这将军令可是你的?”
“回皇上,是臣的。”
“很好,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劫龙辇,救走朕的人,不想活了是吧?朕成全你!来人,把王珂浩押入天牢,明日午时,斩!”几个士兵抓起跪着的王珂浩,卸了他的新郎冒,经过我的身旁。
他邪笑着看我,“菁鸾,你认为朕处理得当吗?”没有理他,径直推开那两个士兵,维护着王珂浩。
“不允许你杀我的丈夫,不允许你带走他,不允许!”
他的忍耐已达到极限,嗜血的眼睛盯着我们俩。“带走!”
那两个士兵再次抓住王珂浩,情急之下,我抽出离我最近的那个士兵的佩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士兵吓退了好几步,珂浩撕心裂肺地喊着:“菁鸾,放下剑,你这样做,不值得,我不值得你这样做,不值得。”
“珂浩哥哥,你对菁鸾情深意至,菁鸾为你死,值得的。”珂浩闭上眼睛,泪不断往外流,沉痛之至。
“你快放下剑,有话好好说,轻点,别伤着。”他也被吓了一跳,脸上全是担心的表情,脚步慢慢移近,试图拿掉那把随时都可以要了我命的剑。
“你不要过来,再过来,我立马死给你看!”
“好,朕不过来,你先把剑放下。”
“我不放,你必须答应我,放了珂浩哥哥。”他迟疑着,我把剑往里挪了挪,全场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娘晕倒在哥哥怀里。
“要朕放了他,可以,你必须答应进宫!”他提出他的要求。看了珂浩哥哥一眼,瞟了在场的所有人,他们的命可捏在我的手心里,我不能为了保全自己,牺牲掉所有的人。
“好!我答应你。”我扔掉剑,他也放了王珂浩。他走向我,想看看我伤着没。而我,走向珂浩哥哥,向他做最后的告别。
我主动扑入他的怀里,哭着对他说:“珂浩哥哥,忘了我,忘了我!”
他搂着我,紧紧地,“不,菁鸾,我不会忘了你的,不会,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无人可以取代,我会等你回来,哪怕那时,你已徐娘半老了,我还要你,只要你!”
“不,忘了我,忘了我,我不值得你这样的厚爱,不值得!”我挣脱他,奔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