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咏曦痛苦的声音,咏海猛地回头,只见浴血儿已经陷入了疯狂,他死死咬着咏曦的肩膀,虎牙刺进女孩的皮肤中,吮吸着她的血液,血液浸染了两人的衣服。
咏海暴怒:“臭小子!你干什么?!”说罢,就冲到浴血儿身后,一手将他扔了出去。半空中,浴血儿如一个猴子一般灵活,一个转身,稳稳落在地上,对着咏海发出野兽般的怒吼。
没等咏海看仔细浴血儿的异样,本能迫使他举刀格挡。一声震耳的脆响,浴天的断剑和咏海的大刀碰撞在一起,气流爆炸,两人同时后退数米。浴天额头青筋暴起:“你对我儿子出手?!帝息宗人恩将仇报吗?”
咏海眯着眼睛,强忍怒火,指着浴血儿道:“先前看不出来,没想到这个少年是个潜藏的妖怪!接近我女儿就为了那恨裳血!”
浴天当然也注意到了刚才的突变,浴血儿突然站起身咬咏曦这一幕。当他视线转移至浴血儿身上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浴血儿喘着粗气,他嘴角满是咏曦的鲜血,两颗尖锐的獠牙如同野兽一般,血色的瞳孔和血色的头发,还有锋利的指甲。这些异变让熟悉他的人几乎认不出来。
他疯狂地舔着嘴角,然后又将双手的血液舔了个干净.这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嗜血的妖怪一般。
“血儿?”浴天向浴血儿缓缓靠近,其他人屏气凝神旁观着。这时,面色极差的咏曦终于无法支撑,如断了线的木偶软软躺下,咏海和咏宇惊呼着来到她身边,将她抱在胳膊上。
无法支撑传送大阵,咏曦的发色依旧呈现无力的苍白,只有眼睛变回原色,只不过此时看起来像是磨光了色泽的宝石,不再闪烁光芒。
“爹,传送大阵。”咏曦突然发出剧烈的咳嗽,血液从她的口中喷出,溅到咏海身上,她的话音没有说完,在他们的后方,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渐渐变成黑色,强大的吸力吹得尘土飞扬,好像一张血盆大口,要吞噬这里所有的一切。
咏海此时根本不顾什么传送大阵,他焦急地喊道:“别说话。”绵延不绝的精纯灵力不断从咏海身上释放,输送给咏曦。
女孩此时的脸色稍稍好转:“爹,对不起。”咏海笑着摇摇头,大手摁着她的头发:“什么都别说了。”
看见这突兀出现的巨大黑洞,深不见底。在场所有人都打了个激灵,炼剑阁人知道此刻做什么都晚了,出于对黑洞的恐惧,他们一个个向后撤退,知道逃到安全范围内。白雾等人视察一眼黑洞,她焦急的对咏海道:“大人,这个传送阵没有完成,不能实现所有古剑的传送。”
咏海没有说话,白雾无奈地将目光投向身旁的人,那个下属继续她未说完的话:“只能实现八成的古剑传送,而且无法将地点固定在宗门,到时候古剑会散布在骇世各地。”
“大人,传送阵不稳定,咱们快走吧!虽然不能直接到达宗门,但也能够回到骇世。”
没等咏海说话,咏曦连忙问道:“血儿呢,他怎么样了?”她抬起头,正好看见浴血儿在盯着她,血色的瞳孔里满是贪婪。
咏曦感到一丝恐惧,捂着嘴说不出话来,咏海没有办法回答他。
“这个少年竟然是妖怪.那奇剑。浴天.”咏宇低声道,咏曦向兄长投去质疑的目光,但是她不能反驳
“血儿!”浴天呼唤着,刚才浴血儿几次要越过他冲向咏曦,被他拦了下来,浴血儿此时的力量和速度异常惊人,配合那张狰狞恐怖的面孔,浴天不敢有多余的想法。
反观牧昉,他的眼里露出了兴奋和浓厚的兴趣:“有趣,当真有趣!”浴天将怒火全部对准了他:“是你做的好事吗?快点让我儿子恢复原状!”他紧握断剑,杀意从来没有现在这么汹涌。
牧昉抬起双手,道:“冤枉啊,师兄,我可什么都没做。”牧昉指着浴血儿道:“他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罢了。”
“你这个混蛋!”浴天剑举过头顶,倾注所有的愤怒在右手,作势要将牧昉斩成两段。牧昉可不会站着让他砍,仅剩的那个傀儡连忙赶过来护卫,牧昉后退到安全的距离,望着黑洞叹了口气:“唉,事到如今,剑林也被帝息宗收入囊中,我也没有必要再和你耗下去了。”
他的话音一落,咏海的结界就被妖兽们冲破了,眼睛冒着血光的它们狂吼着,流着口水,冲向咏曦。浴天没时间理睬牧昉,他回头看了一眼浴血儿,在他的身后,一只三眼猎豹呼啸而至。
浴天回护不及,急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帝息宗摆出防御姿态,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妖怪他们也是有苦难言,咏曦的惊呼刚到嘴边,只见浴血儿猛的回头,血瞳对上猎豹的血瞳,只是这一眼,没有多余的动作,那畜生竟然立刻吓得驻足!
只是一眼,妖兽们全部停在原地。
渐渐的,一只,两只,妖兽们连连拜服,蜷缩在地上颤颤发抖。这是何种震撼人心的场面。
黑洞破碎,像镜子一般,碎片散布在空中又突然形成了新的黑洞,疯狂的吸力几乎要将人撕成数段。匍匐在地上的野兽被一一吸入,尸骨无存。贪婪的黑洞持续扩大,咏海急忙协同白雾等人设下结界,而此时,浴天浴血儿父子还在黑洞能波及的范围内。
浴血儿的疯狂似是已经结束,但他没有恢复理智,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咏曦在拼命呼唤他,可是声音无法传达,要不是咏海阻拦,咏曦早就冲出结界了。
浴天回头看了一眼随时能造成威胁的牧昉,后者不知道什么时候逃掉了,他没时间去思考浴血儿方才的所作所为,他意识到情况不妙,多次呼唤儿子的名字,但强大的风压让声音根本无法传播。
野兽们从狂暴中恢复知觉,拼命逃跑。处在黑洞吸力直接影响下,浴天步伐艰难。
“血儿!”浴天发出一声呼唤,浴血儿没有理睬,他的周围,还没有形成黑洞。浴天刚打算顶着吸力冲过去,突然,一个空间碎片就在他身旁炸开,一个半身大的黑洞瞬间形成,直接吞掉了浴天的左臂!
帝息宗众人发出一声惊呼,咏曦努力挣脱父亲的大手:“爹,他们会死的!”咏海眼神呆滞,搂着咏曦的手仿佛冻结一般。
“他们的死活和我们没关系了!那个少年分明是妖怪,他只不过是渴求你的血罢了.他们父子信不过!我现在就要带你回去!”咏海发了疯一般地大喊着。
“爹!”咏曦回头,她吃了一惊,咏海脸上满是泪水。今天是她看到父亲哭的最多的一次。
咏海嘴上那么说.但他没有带众人传送会帝息宗的意图,也没有放开咏曦,他知道,怀中的人注定要死.无法改变!咏曦不做无谓的挣扎,她卷起袖子,白皙的手腕处多了一个黑色的印记。
“这个死印浮现,意味着我的生命就要到头了,恨裳之力也可以转嫁了。”咏曦的声音在结界内响起,这一刻,外面黑洞的呼啸竟然安静了下来。
咏曦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珠子,她双目一闭,对着珠子长长哈了一口气,白色渐渐被黑色替代,等黑白各占一般时,咏曦抿住了嘴巴。
“这也是宗主给爹的任务,带着恨裳之力回去。但是对不起,我不能交出所有的力量,我知道哦.浴血儿是我朋友,不管他是人还是妖怪.我要救他!”
咏曦将黑白珠子交给了咏宇,笑了笑:“这就是我的命.”
轻轻解开父亲的大手,那手上再也没有力气了。咏曦朝着浴血儿的方向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咏海站起身,低头不语,将脸藏在了阴影下。他转过身,迅速在手上结印。他的幸存的部下们立刻会意,谁都没有多说一句话。漂浮在空中的古剑集中向传送阵飞去。帝息宗一行人随着古剑进入传送阵,消失不见。
浴天久久不能挣脱黑洞,在浴血儿的后方,一个黑洞碎片出现了!浴天瞳孔猛缩,断剑寒光大放,他毫不犹豫挥剑斩断了自己的右臂,鲜血还没有溅出就被黑洞吞噬了。
脱离黑洞的束缚,浴天一个箭步来到了浴血儿跟前,断剑插在地上,将自己的后背暴露给黑洞,用身体保护住浴血儿。同一时刻,咏曦也赶了过来,用她的小身体紧紧抱住了浴血儿。
他最珍重的两个人,都冒着生命危险来了。
在这一秒中,黑洞强大的吸力瞬间将浴天后背的毛细血管吸破!他在一瞬间就变成了血人。下一秒,咏曦尽全力使用恨裳的力量关闭了这个黑洞。
太阳从山边露出头,久违的阳光终于驱散了霸道的黑暗,然而,即便是照亮大地的光芒,却仍不能驱散这黑洞。
在一个临时结界内。
“这些空间洞是我召唤的,只要我献祭恨裳的身体,它们就能关闭。”咏曦抚摸着昏睡中浴血儿的面颊,暖暖地笑道,浴天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咏曦摇头:“没有,现在空间碎片越来越多,即便是前辈你,也无法带着血儿在几分钟内逃到百公里外吧,而且你也受了重伤。”
浴天摇头苦笑,揉了揉浴血儿的头发:“这臭小子真会给人添麻烦啊。”咏曦抿嘴一笑,她眼睛一转,小心翼翼卷起浴血儿的袖子,那个铃铛还在。
“这是我给血儿送的东西,一个护身灵器,能够给血儿带来好运。”
浴天微微一笑:“我替血儿谢谢你啦,丫头,那,这臭小子有没有回礼?”
咏曦想了想:“还没有诶,那么,”说着,他将浴血儿已经松了的发带抽下,道:“就这个吧。”
“只是发带?”
“嗯。”咏曦点点头。
“真搞不懂,既然你想要就留着吧。”
咏曦揣在怀里,笑道:“谢谢前辈。”
空间越来越支离破碎,他们的结界摇摇欲坠,外面的黑洞不断变大,渐渐连接成一个巨大的空间漏洞。
“不能再等了.”咏曦道,浴天没有说话。咏曦弯腰,在浴血儿脸上留下轻轻的一吻:“再见。”
说罢,小女孩就站起身,走出了结界。
黑洞,随着女孩坠入其中而消失,这片草地,在经历了今夜发生的一切后满目狼藉,森林重归寂静的怀抱。
..
浴血儿昏迷了不知多久,终于恢复了意识。他立刻坐了起来,环视四周,这里的环境再熟悉不过了。他们父子的家,纯竹子建造的,家室的温暖驱赶着浴血儿的疲惫,他下了床,走出房屋。强光刺得他一时睁不开眼。
“哦,儿子,你醒了?”浴天此时身披着一见破旧的长袍,站在庭院中央,侧着身子对着他:“肚子饿不饿?”
浴血儿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个身影,他问道:“爹,你有没有看见咏曦?”浴天身体微微一颤:“今天咱们做红烧排骨,你最爱吃的一道菜,还有,”
“咏曦,你有没有看见咏曦?”浴血儿打断他,浴天笑脸泛着苦涩,他僵直转过身子:“我去买肉啊,你别乱跑。”浴血儿大吼:“等等!”他跑到浴天跟前:“咏曦呢?还有那些人呢?他们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
“你骗人!”浴血儿一把拉住浴天的衣角:“他们说咏曦会死,我不信!”
浴天没有说话。
“咏曦呢?爹,我的朋友呢?”
浴天突然怒号道:“我不知道,快放手!”
浴血儿是不敢顶撞正在气头上的浴天的,但今天他不怕,他猛地一拉浴天的衣服:“我不放!咏曦在.”
长袍从浴天身上滑落,那空空的袖子暴露在浴血儿眼前,让他咽回到嘴边的话。
浴血儿握住那个袖口,捏了捏,手又向上移动,想要找什么东西。然而当他捏到半截时,眼泪,抽空了他的力气。
“爹,你怎么了?爹?”
浴血儿在那空荡荡的袖子里翻找着,浴天没有阻止他,浴血儿的悲痛如同点燃的火柴堆一般,渐渐燃烧,渐渐爆炸。
“你,你的手呢?藏在哪里了?”
浴天半蹲下来,左手抱着儿子的后脑勺:“血儿,你的朋友去另一个地方了。”
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滴落,浴血儿脸紧绷着:“另一个地方.什么意思?”浴天没有回答,而是轻轻搂住了他。哭声,在他的怀里放大,放大,浴血儿揪住父亲的衣服,在黑暗中,这是他的唯一能依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