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在晏丞相的首肯下,步到翠环跟前,从随身携带的白褂包里拔出银针,熟练地轻点三下,银针已扎在翠环的百会穴、膻中穴及丹田穴上。
众人屏息以待。
半晌,翠环轻舒一口气,微笑语出:“奴婢没事,现在感觉轻松了很多,身心轻盈通体舒畅。”
离春悬着的心终于落定下来,淳于髡和晏丞相相视一笑,众臣议论纷纷,王座上的齐宣王亦不露声色的松一口气。
“这怎么可能?肯定是她们主仆二人事先串通好的,巫蛊邪术会变成针灸之术?简直荒天下之大谬!”忠勇公不服,站出来挥袖大嚷。
太医抱手冷睨姬敏老头,“喔?忠勇公这么说,意思是老臣也与她们主仆二人一起串通好的喽?为了洗清我的嫌疑,我看,还是请忠勇公你自己另找一个太医来试针吧!老臣就在此静候结果如何。”
离春惊诧地望向那明显帮着自己说话的太医,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不是上次给自己治疗落水伤寒的陈太医吗?陈太医似知道她望着自己一般,微微回头,对她轻轻眨了眨右眼。离春差点没笑出声来。
齐宣王语调平平地直述:“太医也引证了,试针也试过了,结果如何是有目共睹的,东宫娘娘不名病因的刺痛与全愈也许只是巧合,忠勇公若是拿不出更有力的证据证明王后娘娘有加害之心,此案就此定论了吧。”
“大王,不可囫囵定案呀,老夫觉得……此事还是再深入调查清楚为妥。”姬敏揖身请求。
齐宣王瞬时冷下了脸,“忠勇公,寡人知道事关东宫娘娘,你也是护女心切,可也不能无证无据就扣着人长期调查下去吧?你别忘了,钟离春可是一国之后,岂容你放肆!”
姬敏仍虎着脸,定身不动。
“无艳王后已洗清嫌疑,与此案无关。寡人现在正式委派无艳王后,也就是无盐将军钟离春,两日后起程前往南部战场保家卫国,平定赵国侵扰。众卿家可有异意?”
众臣互相交换了下脸色,顿时心里明白了当前形势,跪拜山呼:“大王英明!”
忠勇公孤掌难鸣,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你们……哼!”拂袖而去。
————————雨过天晴心情大好滴分隔小线线又来了——————
暖晴的天,温煦柔甜的春风里,离春清水蓝的裙摆长长地摆荡,经过一座小石桥时,低头往湖里一望,看见自己的身影青春如昔,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然而已经发生过的,已使她懂得了痛苦的真谛,只为自己依然有着痛的能力而明了这世界更深的含意。因为——痛苦比没有痛好,痛苦原是人生最本质的甜蜜,有时候唯有痛才能证明自己活过并且还活着。
以后依旧会有许多风雨让我痛,可是我会在痛苦中成长,而且喜欢,喜欢能有这样的世界,有乐也有痛;喜欢能有这样的身体,经得起乐也捱得起痛;喜欢能有这样的灵魂,在千帆过后才能开成一朵晨曦中的睡莲
离春正驻足望着湖中婷婷而立的睡莲冥想,一双男人的脚伴着朴素灰白色的衣摆进入她的眼帘,微诧地抬起头,她会心一笑。
来人正是——
“孟大哥,好久不见!”
“呵呵,兄无食言,正是来语谏齐王。春别来无恙吧?”
离春更是笑得摇曳生姿,“托孟大哥的福,安好,安好!”
“那就好。听说春明日即将起程平定赵乱,为兄就在此恭祝春凯旋而归了。”
离春隐下内心的激动,坦然回复:“没想到我们每次都是匆匆一见又匆匆一别,孟大哥一定要在齐国多待些时日,待我赶走那赵蛮定回宫与孟大哥好好叙叙。”
“那为兄就先去拜谒齐宣王了,静候春的佳音。青山不改……”
离春一揖,“绿水长流!”
两人相视一笑,擦肩而过。
心里皆是一片温暖。
离春闲庭信步,慢慢回想起前天自己尚收监在牢房里时——
田文走后,自己又陷入长久的沉寂之中,对于天明后即将到来的未知的命运毫无抵抗力,难道自己真的就这样坐等枉死吗?可是事不关己,关己则乱。天空越来越清明,自己的脑子却越来越紊乱,只感觉紧,好紧,身体紧,脖子紧,脑子紧,连呼吸的空气都是紧的,仿若自己被无形的绳索捆绑扔进一个狭窄紧迫的空间里。
就在此时,看守牢房的守卫进来。
“王后娘娘,有人托我把这些饭菜送给您,他说您曾有恩于他,无以为报,唯有让您在临审前吃饱喝好,希望您慢——慢享用,早日洗清冤情!”说着放下手中的食篮,转身离开。
离春莫名地走到食篮跟前打开。该来的都来过了,这会是谁送的呢?
离春皱起秀眉,什么啊?还说什么吃饱喝好,就这几个破饼子加一碗清汤小粥?太寒碜人了吧!
在宫里住了近一年时间,早已习惯了锦衣御食,本不想搭理这不知道是谁的捉弄,可偏偏肚子此刻咕噜咕噜响了起来。好吧!看来自己的小肚子比她还有危机意识,知道这说不定是最后一餐了,不可错过。
离春无奈捡起大饼子就着清粥吃了起来,别说,一口饼一口粥的干湿搭配,吃起来格外清口舒服。
宛然感觉牙齿一硌,舌尖有异物。手指伸进嘴拿了出来——
本以为是石沙之类的,没想到竟然是一块卷形的布条。
离春赶紧打开,走到窗前,就着月光细看,只五个字:针灸之术,轲!
一思量,顿时心里乌云尽散。
是孟大哥,也就是曾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儒家圣贤孟子,孟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