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验货（红袖）
1
檫笙总是把小嫦搂在怀里说，我要你相信，这个世界上绝对有永远不变的爱情。小嫦总是像一条小泥鳅似的在他怀里动来动去，哼哼着说，说得好听，你是没有遇到比我还……檫笙就蛮横地把她的头抬起来，拼命地吻，然后喘着粗气对她说，那我们走着瞧！
小嫦这个时候就会笑得一脸开心，掐着他的鼻子说，那我们就走着瞧吧。
两年了，檫笙和小嫦在一起两年，从大二开始，小嫦总是乖巧地削着一个大苹果，一脸不满意地说，我人生最美丽的初恋就给了你这样一个呆头呆脑的猪，真是可惜。檫笙会从后面悄悄环住她的腰，噘着嘴说，还说，看你二尺二的腰，小母猪正好配小公猪。小嫦总是怪叫一声把苹果塞到他嘴里，把你填肥！
在檫笙眼中，小嫦不漂亮也不算丑，短头发，总是蹦蹦跳跳的，衣服穿得乱七八糟。
第一次见到她时，她从一个卖鸟的老人手中买了笼子里所有的小鸟，提着笼子跑到远处的树林，一只一只地把小鸟拿出来，亲一口，再小心地放掉。檫笙好奇地远远看着，阳光透过树林洒落下来，落在这个小姑娘微笑的脸上，不断有小鸟拍着翅膀飞走，有白色的羽毛掉落下来。那一瞬间，檫笙错觉自己看到了一个掉落人间的天使。
第一次说我爱你的时候，檫笙的脸憋得像一个紫色的茄子，就在他盯着地板结结巴巴语无伦次的时候，听见小嫦铃铛一样的笑声，她说，其实，我一直等你这句话，等了很久很久了呢。檫笙抬起头，看见那个苹果一样可爱的笑脸，一把把她搂在怀里，说，我这辈子娶定你了！
也许原本檫笙真的会娶小嫦的……
2
我们店就只剩下这一盘了，你们自己解决。老板没好气地嚷道。
檫笙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这个与自己同时抢最后一盘《漫长婚期》DVD的女孩，女孩皱了皱眉，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檫笙把DVD递给女孩说，让给你吧，好片子，认真看啊。然后转身就走。
走出音像店不到十步，女孩就匆匆地追出来，喘着气说，同学，其实我看过了，买来只是因为太喜欢了，想收藏，还是你……
檫笙笑了，小姐，其实我也看过了。然后他又走，不到十步，听到女孩在他身后喊，等等！他回过头，看见那个女孩子朝他跑过来，长长的头发因为跑动而飘起来。很美，檫笙在心里说了一句。
女孩跑过来，慌乱地从书包里把手机掏出来，说，同学要不然你给我留一个手机号吧，如果我还能买到就把这盘给你……
你叫什么？檫笙问。
啊？女孩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神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你叫什么？
我叫孜桐。
孜桐就这样闯入了檫笙的生活。
檫笙开始是有些诧异的，因为很少有女孩子会喜欢战争题材的电影。比如他每次搂着小嫦看《风语者》的时候，小嫦总是心不在焉地东张西望，把爆米花嚼得喳喳乱响。更何况孜桐外表看起来是那样文静端庄的女孩。孜桐是檫笙隔壁大学新闻专业的学生，专业是播音主持，虽然跟自己同龄，可是她看起来有一份独特的成熟与稳重。漂亮，檫笙有时候想这样在心里赞叹过她的男生绝对不少吧。确实，孜桐的确是天生丽质的女孩，就算不施脂粉，看起来都那么健康与清新。
音像店事件之后的两个礼拜，檫笙收到了一条短信，孜桐的：明天晚上我们系有一台晚会，我主持，可以赏光吗？他笑了笑，揪了揪怀里小嫦的脸说，你明天晚上有空吗？
有啊，怎么了？
我……檫笙顿了顿，觉着一句话卡在了自己的喉咙里。他咽了一口唾沫，笑了笑说，没事。
小嫦淘气地掐了掐他的手，怎么了啦，告诉我啊。
真的没事！不冷吧？檫笙把小嫦搂得更紧。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把认识孜桐的事情咽回了肚子里面。
3
晚会非常成功。檫笙坐在大礼堂的角落里，舞台上的灯光明明灭灭地照着他的脸，他舒服地把自己瘫在椅子里，笑着看舞台上的孜桐，带着一种喝醉了的神情。她穿着一件淡紫色的晚礼服，身材高挑，黑瀑布一样的长发温柔地呵护着她的脸，举手，投足，转身，高贵得如同森林里的精灵。
晚会结束，当所有的观众都散去后，檫笙独自坐在第一排的观众席上，孜桐像一只小兔子一样把头从幕布后面伸出来，然后笑着走到檫笙面前。
很棒，檫笙说，这么多的观众你居然都不会紧张啊。
孜桐低下了头，眼神有些游离，小声说，其实对我来说，台下只有一个人，我只想主持给一个人看……
檫笙的胸口忽然缩紧了。
这个人是你。
檫笙不知道自己的世界是不是在那一瞬间崩落的。
晚上檫笙送孜桐回寝室，路上两个人一起沉默着。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又拉长。有那么几个瞬间，檫笙想，小嫦现在在干什么呢。可是接着他又想，真的希望这条路再长些，再长些，让他们就这样走下去。冷冷的冬夜，檫笙隐约闻到孜桐身上散发出一种暗暗的茉莉香。香水的原因吗？小嫦身上是不曾有过这种清香的。
一切都像一场风花雪月的梦。
夹在两个女人中的男人应该是幸福的吧？其实不是，檫笙现在就痛苦极了。他学会了抽烟，会一个人站在天台上让一根一根的烟在指尖燃烧，蓝色的烟雾将他包围。一边是漂亮深情的女主持，一边是相濡以沫的“糟糠之妻”，如何取舍啊。多少次道德告诉他，绝对不能对不起小嫦。于是他把烟踩灭，拨通电话，说，小嫦亲爱的，出来见我！可是当小嫦蹦蹦跳跳地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的心仿佛空了一般，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疼痛。
的确，当孜桐这样一个出色的女孩出现在你的生活中，眼神真挚地对你说我爱你的时候，你的心能够平静如一池秋水吗？
檫笙只是把小嫦抱紧，抱得很紧，目光迷离地看着远处，听着小嫦娇滴滴的唠叨，感受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和浅浅的体温……
4
一切就这样平静地进行着。孜桐知道了檫笙有女朋友的事情，消失了许久，可是最终又回到了檫笙的世界，两个人的短信越来越频繁，檫笙送她回寝室的次数越来越多。小嫦终于会问起，猪，怎么跟我在一起时总心不在焉的呢？檫笙会笑笑说，可能是学习太忙了，最近真的太忙了，有好几篇论文……话出口时，檫笙自己也吓了一跳。原来自己的谎话可以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是不是自己与小嫦的感情真的过去了？他不确定，他在两个女孩中徘徊着，观望着，试图让时间证明一切。
一切就这样平静地进行着。直到三个月之后的一个雨天。
周六，檫笙起得很晚，外面下着初春的第一场雨，他躺在被窝里，下意识地往被子里缩。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尖锐地响了，是孜桐的号码。喂。他习惯性的问候。
檫笙，我要见你！孜桐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在电话那头叫道。
怎么了？檫笙被吓了一跳，好，你等我一下，你在哪呢？
我就在你的楼下！
檫笙赶紧蹬上裤子，跑到窗口朝下看去，天啊，大雨里面孜桐一身纯白地站在楼下的空地中，浑身湿透。
傻瓜你在做什么？檫笙跑到楼下，把伞给孜桐撑着，你疯了啊！
孜桐忽然扑到檫笙怀中哭了起来。
我爱你，檫笙，这句话在我心中憋了太久，我知道你有女朋友，可是，我爱你。
檫笙整个人像灌了铅一般，僵在那里。
然后孜桐哭着解释，她们学校有怎样的一个交换项目，选中的学生可以去北方一个优秀的大学深造，马上就可以走，她的辅导老师如何向上级推荐了她，领导如何找她谈话，给她两天的时间考虑，她如何痛苦地思考和选择着。
檫笙，只要你说一句我爱你，就可以成为我留下来的所有理由。
檫笙颤抖着。
两个人在大雨中沉默着，沉默着，沉默着。许久，孜桐缓缓地松开手，慢慢转过身，一步一步走远。
走了十步，听见背后坚定的声音，我爱你。
檫笙说，我爱你。
那一瞬间，小嫦天使般的微笑在檫笙心中像一块高空坠落的玻璃一般尖叫着坠落，碎得满地狼藉。
5
檫笙终于还是拨通了小嫦的号码，盯着地板，吞吞吐吐结结巴巴地说，小嫦，出来见我吧，我有事情对你说。小嫦像往常一样乖巧地答应，好。檫笙挂断电话忽然想起，两年前自己第一次说我爱你时似乎也是如此的难以启齿。
也许是想给自己的感情划一个圆满的句号，檫笙居然把和小嫦分手的地方选在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树林里。小嫦站在他面前，带着一贯的笑容。我……檫笙居然感到难以启齿，可是他知道，自己真的爱上了孜桐，他无力再去承受他和小嫦之间的感情，尽管这两年的感情是如此的难以割舍。我们分手吧。他闭上眼睛，最终还是说出口了。
他闭着眼睛，等待着小嫦爆炸般的哭声和一连串绝望的问题。可是什么都没有，什么声音都没有。他睁开眼睛，看到小嫦站在他面前，微笑地看着他，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种她从来都没有过的神情，像在看一只绝望挣扎的害虫，充满了怜惜却又充斥着一种快感。小嫦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说，孜桐，你过来吧，游戏结束了。
檫笙站在那里，两耳轰鸣。
五分钟后，孜桐站在了小嫦的身边，穿着一身素白，长头发温柔地呵护着她的脸。她握起小嫦的手，用一种极其冰冷的语气说，你不知道我和小嫦从小就是好朋友吧。这不是檫笙所爱的那个孜桐，那个温柔的漂亮的孜桐原来只是一个幻象。我是帮小嫦来验货的，原来你是这样的一个人，一个漂亮女孩的一点手段就可以让你放弃你两年的感情，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我们两个一手安排的，从一开始……
檫笙感到所有的血液都冲到脑子里，耳朵嗡嗡地响，他什么都听不到，只看到小嫦咬住自己的嘴唇，用一种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目光看着他，她身后有一群小鸟飞起来，抖落了身上的羽毛，飞散在空气中……
我真的曾经以为，你会娶我的，我真的，曾经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永远不变的感情。在小嫦拉着孜桐的手转身离去之前，她一字一字地说。
在小嫦转身的瞬间，檫笙清楚地看见，从她的眼角滑落了一滴晶莹的眼泪……
6
如果你真的爱一个男人，就永远不要试图去考验他的忠诚。
两个月之后，小嫦拿到去加拿大留学的签证，她只是想在自己临走之前确定自己的感情，只是没有想到他们的感情最终没有通过这场考试。
上飞机之前小嫦拥抱着孜桐说，谢谢你，让我认清了他。
孜桐搂紧了她，轻轻地在耳边说，答应我，当你再一次拥有一段感情之后，不要再试图用任何方式去考验它，答应我。
我答应你。小嫦哭着回答。
飞机终于缓缓升上了万米的高空。
机场跑道的铁栏外面，一个男生抽着烟看着渐渐远去的飞机，蓝色的烟雾缓缓地将他包围。
他流泪了，泪水中他喃喃道，其实，我是这样地爱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