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爱情事故（文/至尊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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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午夜，依旧毫无睡意，正在电脑前杜撰千篇一律的爱情故事。正想着悲剧要怎么收场，手机就响起来了。
看到屏幕上是陌生的号码，迟疑地接了起来，礼貌地说了一声您好。
话筒里冲出了一个快乐的声音，方无，我是小草，找你可真难，我差点用上满清十大酷刑才从天野那里要来你的号码。
我苦笑了一下，天野这个小子抵挡不住的恐怕是叶草草的甜言蜜语吧。
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叶草草永远是简明扼要，一天不见和一百年不见是一样的，不会有丝毫的寒暄。
我尽量上扬自己的语调，问，草草美女又有什么好消息了？
我有宝宝了！
我呆呆地怔住了。孩子，她有了和那个人的孩子？是的，他们结婚我是知道的，孩子还不是瓜熟落地的必然，可是我的心为什么如同被狠狠地揉搓了，几乎要窒息？
我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那恭喜你了！
叶草草继续满意地说，医生说是女儿，我和程默商量就叫她诺诺。
我的大脑接近空白，接下来是一通不知所云的祝福，叶草草挂了电话，我如同虚脱了一样趴在键盘上，竟再也支撑不起身体。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原来自己所有的隐忍，只是为了等待这最后的宣判，将自己坠进永远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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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深了，躺在床上，心竟是深入骨髓的痛，那种感觉在苍凉的不眠夜，迟迟不散。就这样，盯着破旧的天花板发呆，再发呆，思绪又回到了十九岁那年。
那是上大学的第一天，到辅导员那里领床位，辅导员老师看了一下名单说，你们寝室真有意思，班里高考成绩第一名的女孩子在你们寝室，最后一名的也在你们寝室。然后给我床铺的卡。
拎着大包的行李爬到了五楼，推开512的门，里面一张床已经铺好了，它的主人正悠闲地躺在床上，穿着一套印满猫猫狗狗的睡衣，听着随身听。这是一个娇小的女孩子，娃娃一般的面孔，嘴角永远挂着笑意。
我冲她点了点头，她从床上下来，伸出手说，你好，我叫叶草草。
我淡淡地一笑说，我叫方无。然后，就转过身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这个女孩讪讪地收回了手，靠到我跟前说，你挺酷啊，我叫叶草草，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
我头也不抬淡淡地说，我是咱们班英语高考成绩唯一没及格的方无。
叶草草吐了吐舌头，知趣地回到自己床上继续听歌。
我一直是个古板的女孩，所以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叶草草，很不喜欢。因为我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叶草草父亲在当地开了一家印刷厂，据说除了不印钱什么都印。而叶草草又拥有一张如花的面孔，刚来到学校各个系的男生就展开强烈的攻势。我是从小被奶奶带大的孤女，而那被我叫做奶奶的人跟我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说白了我就是一个被遗弃的人。我不明白奶奶为什么从来不掩饰我的来历，她可以编一个故事给我，然而她没有，方无的意思是我什么都没有，世界一片荒芜。我痛恨所有幸福的女孩，还有一个原因是叶草草是班里的第一名，而我是最后一名。我常常在想，她明明像牡丹一样艳丽，为何却偏偏叫草草。
叶草草好像并不在意我对她的态度，她对我毫无目的的热情让我困惑。早上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总是帮我带回来一份；下课的时候，一下子冲过来挽住我的手；还有军训折被子，她怕我折不好挨训，先帮我折好，然后因为她没时间折，挨了教官的训。陈年的冰也有融化的时候，我慢慢地开始和她成为形影不离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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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的女孩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开学短短一个月，叶草草就被评为院花。她的追求者遍布各大院系，各个年级，追求的手段让我瞠目结舌，晚上请夜宵的有之，每天玫瑰攻势的有之，情歌唱到天明的有之。无奈美女无意，叶草草每天让我紧紧地跟在她的身边，以抵挡死缠烂打之徒，逼急了冒出一句，我是同性恋，我只喜欢方无。全然不顾我的满脸苦笑。
尤其那个机械系的天野，一脸的痴情。我于心不忍，劝叶草草就这个吧，叶草草媚眼一飘，说方无你若是喜欢我替你搭这鹊桥好了。我脸色一寒，就算我也活在施舍中，感情和尊严一直是不需要施舍的。叶草草知道说错话了，撒娇一样地把下巴靠在我的肩头，哄我，我是有口无心的，其实是我心里有更好的呢。
知道这丫头心里藏不住事情，我偏偏不问。良久，叶草草悄悄地对着我的耳朵说，他要来看我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是浊世翩翩佳公子。
我强忍住笑，揶揄她那好像说的是纳兰容若。
她也不恼我，说你看到了就知道了，然后转过身去睡觉了，脸上还带着甜甜的招牌笑容，想必梦里出现了心上人。
……
下了课，我听着自己肚子强烈的抗议声，匆匆地出门，一头撞到了障碍物。揉着脑袋抱怨着抬起头，是天野。他憨厚地朝我笑一笑，我想发脾气都发不起来了，未等他问出口，我连珠炮一样说，叶草草今天一早上就没影子了，具体去哪里我向毛主席保证我不知道，另外到今天为止你有竞争力的情敌还没出现，OVER，我要吃饭去了，可怜可怜我熬了四个小时课的肚皮吧！话音未落，我已经冲出了四五米。
只听见天野在后面喊，方无，我可不可以请你吃饭？
我停住，转过身笑嘻嘻地问，书呆子，你这句话的主语用错了吧？
天野追上来，说，方无，谢谢你这么长时间帮助我，我只是想请你吃顿饭谢谢你。
我怔怔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天野艰难地笑了笑，我今天看见叶草草和她的男朋友了。那么优秀。天野叹息道，一种甘拜下风的落魄。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说，其实感情靠缘分，你的红颜也许就在无意之间。
那顿饭吃得很沉闷，天野喝了很多的酒，然后是落泪，我是个嘴拙的女子，不懂得如何去安慰，冷眼看着这个男人的脆弱，从那以后我和天野成为好朋友，因为天野说方无你太了解我了，我只有让你做我的好朋友了。
我玩笑说原来好朋友是如此危险的角色，这是说我和天野，也是说我和叶草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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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之后，我见到了程默。没见到他之前，我也好奇地猜测过，玉树临风？学富五车？然而他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如果说叶草草是一株艳丽的牡丹，那程默就是深海里的寒冰，连笑容都是冷冷的。叶草草拉着我的手说,哥，她是我在学校里最好的朋友方无。我疑惑地看着叶草草，难道不是她的男朋友？
程默好像看出了我的疑惑，笑着说，我和叶草草家里是世交，所以她小时候就叫我哥哥，跟亲兄妹一样。这句话程默说得云淡风轻，更是直呼其名，一种置身事外的态度。我第一次看到草草脸上的哀怨，原来爱情不过是谁欠了谁。
知道程默的存在以后，叶草草的倾诉就像决了堤的水一样，每天向我涌来。渐渐地，我对这个男人了如指掌。程默的父亲，也就是叶草草父亲的世交，其实并不是程默的亲生父亲，程默六岁时，因为母亲忍受不了他生父的毒打离了婚，带他走进了另外一个陌生的家庭。叶草草说，方无你知道吗，我知道他很不快乐，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同情地看着叶草草，这个我曾经以为快乐天使化身的女孩，她终究是人类，摆脱不了爱的纠缠。然而她却爱上了一个有伤痕的男子，虽然我清楚这种男人的心是冷的，但是无法对她说不要，因为什么都无法阻止情窦初开女孩的奋不顾身。
那时我从未认为我和程默会发生些什么，朋友的朋友，仅此而已，想都不必想的事。然而我说过，这是一场爱情事故，遇见他，注定是场浩劫。我终究不自觉地被淹没，无法抽身。
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我在图书馆里看书，身后有人轻轻拍我，居然是程默。他示意我出来说话，我急匆匆地收拾好东西，跟了出去，叶草草让你来找我的？
程默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我忐忑的心放了下来。
我想找你聊聊天可以吗，叶草草说你是个很特别的女孩。说话的时候，他的语调里居然有些胆怯。
我们坐在学校操场的长椅上。程默买了一支冰淇淋给我，叶草草那个孩子太好强。
我笑着说，草草很优秀啊，人漂亮，又活泼，家里又有钱，也算是千金小姐了。
程默盯着我半天说，我怎么觉得你酸溜溜的呢？
我正色地看着他，问，我有吗？我只是告诉你门当户对是爱情成功的基础。
那你会跟谁门当户对？
我笑，我呀，方无就是什么都没有，估计要嫁个穷光蛋了。
我就是个穷光蛋。程默脱口而出。
我看了他一眼，轻笑了一声，我知道你的事情，但是你还有妈妈，我呢，身份不明，好像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
程默垂下头，半晌才低沉地说，我妈妈之所以离婚，是因为和我现在叫父亲的人通奸，而他给了让我优秀的环境。
为什么告诉我？我问程默。
因为我觉得你和我一样孤单，从一开始见到你我就知道，我们是同一种人。
需要相互取暖的动物？我问。
是的。程默握住我的手，低头轻吻着，方无，我们相爱好不好？
我紧张而慌乱，我可以平静地处理任何超出我年纪的事情，可是在过去的十九年里，从来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走入过我的生活。我们相爱好不好？我不知道如何来回答这个问题，草草，草草该怎么办？我怎么可以跟她走进同一个错误里？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男人不会给我幸福，可是我却不愿意拒绝，程默是个多么优秀的男人啊，当灰姑娘遇见王子，都会忘记那可怕的十二点的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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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活从此开始变得鲜活起来，在周末的时候去程默的房子里，整理凌乱的房间，趴在床上看他小时候的照片，甚至亲自在图书馆里翻菜谱，皮蛋瘦肉粥、鸡肉馄饨、豆腐包子，一样一样做给他吃。我觉得开始有一个人跟我有关系了，他的喜怒哀乐都牵动着我的心，那种牵挂是从来不曾有过的。
我问程默，这是爱情吗？
他歪着脑袋，认真地说，不是，这只是爱情的一个阶段，以后我们会结婚，会有小孩子，会白头偕老。
我双手捧着程默的脸，说，可是那太美好了，接近于梦境。
程默怜悯地把我抱在怀里，喃喃地说，你这个伤感的孩子。
我心里感觉亏欠了草草，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
程默看出了我的忧虑，傻孩子，我们没有亏欠谁。程默愈发抱紧我，吻着我的头发，交给我处理吧。
我的直觉没有错，我始终是一个游弋于幸福之外的人，我从来没想过程默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但是我看到了程默对叶草草有多重要。我没有想到，程默还未说出他的女朋友是谁的时候，叶草草已经承受不住了，她居然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自杀。全是血，那一抹抹红刺得我心一阵阵地疼。我最见不得人流血了，草草没有死，却扼杀了我和程默所有的爱情。我们在叶草草昏迷的日子里，突然苍老了很多，我们不能以这样一个可爱女孩的生命来成全我们的爱情。
那天晚上一向沉默的我对程默说了很多，我说我也不是很爱你，至少不会为你牺牲生命，而且我从小得不到的东西太多了，爱对于我来说已经是一种奢侈，而叶草草从小一路顺风地过来，就让我千疮百孔的人生来成全她完美的一生吧。程默的眼睛一直阴沉地看着我，我闭上眼睛，咬紧牙关说，没有你我一样活得很好。然后转身离开，终究没有让他看到我的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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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草身体康复以后，家里安排她和程默一起去了新西兰读书。我没有送她，我怕自己会忍不住让程默留下来。
一切就是这样定局。我毕业那年，天野来送我。那时候天野已经是一家公司的副总，身边总是林林总总的女人。一起喝酒的时候，我说天野你也老大不小了，现在也算事业有成，难道心里还惦记着叶草草不肯找个正式的女朋友。
天野喝下一杯啤酒，说，我这辈子遇见两个女孩，一个是叶草草，一个是你，叶草草曾经跟我说过，方无是个孤苦的女孩子，她将来如果生女儿的话，一定送给方无做干女儿。而你为了成全她，放弃了程默，放弃了你唯一的幸福。
我咬着自己的嘴唇，终究什么也没说。
那天也许天野喝多了，他红着眼断断续续接着说，还记得那次叶草草自杀的事吗？真是天才的戏子啊，无厘头幽默，鸡血抹得全身都是。
我顿时惊呆了，睁圆了眼睛看着天野，世界瞬间崩溃。
就这样了。毕业后我回到了家里那个小县城工作，两年后奶奶去世了，没有太多的悲痛，我们的关系一直是淡淡的。始终是一个人，习惯了安心关起门来，为报刊杂志杜撰相同结局的爱情故事。
只是我没想到，叶草草会重新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出现得那么的快乐而唐突。我一直在猜想，那个叫小小诺的孩子，会有叶草草一样的笑意，还是程默的冰冷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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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草草来过电话的第二天，程默的声音出现在了我的电话里。方无。一声低低的呼唤艰难得仿佛从干涸的井里挖出的最后一点湿润。紧张、犹豫和不舍，我知道他会给我打电话的，却仍然不知所措。
你好吗？我感觉到了自己强咽在喉咙的哭腔。
我很好，草草前几天给你电话了吧？
是的，我知道你们有宝宝了，恭喜你要做爸爸了，草草知道你给我打电话吗？
是她让我给你打的，她说能从你的掩饰里听出你不幸福，她说她已经有了我的孩子，有了另外一个可以相依为命的人，她不想愧对你，要和我离婚。
深深的失望向我涌来，叶草草真的太厉害了，这样的伎俩竟对同一个人用了两次，只是她是否想过，人的善良怎能一再利用，她又何苦这样逼着程默忘记我呢，也许为了那个叫诺诺的孩子吧，要给她一个全心全意的父亲。缓了一口气我问，你是不是要我求草草不要离婚？
程默沉默了一会说，是的，方无，我承认我一直不能忘记你，但是我现在有责任了，一个孩子，你也不想让她像我们一样孤独成长。
那个一脸灿烂的女孩，用我们心灵深处最痛的伤口来威胁我们，我嘴角浮起一抹惨淡的笑意，她始终会保护自己的爱情，从开始一直到今天，甚至将来，不给我和程默任何可能的机会。
我拨通了叶草草的电话，第一次没有容她先开口，说我已经和一个叫××的人订婚了，他待我很好，我想你身体不方便，也没办法参加我的婚礼，将来记得抱着小诺诺来见我。遂挂了。
悲剧的结局终于写定，那一刻，我心里竟有撕心裂肺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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