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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chapter 9

赵东华是一个很守时的人,我到学校的时候,他已经站在门口,手里还百无聊赖地在折纸。

“华哥。”

他抬头看我,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又折千纸鹤呢?”

“进去吧。”

他走在我前面,腿长,一步抵得上我三步。长长的刘海被他刻意地梳到了后面,一身白衬衣,他穿得很帅。

“华哥,我老师说话可能有点难听,你别介意啊。”

“她话多吗?”

“有点。”

“比你话还多?”

“我怎么能和她比?你搞笑吧?”

“呵呵。”

我敲了敲办公室的门,然后推门进去,老班正好在,我凑上去,“老师,这是我哥。”

赵东华走上前,规规矩矩,“老师好。”

我心里暗自放心,昨晚梦到的赵东华拿到砍人的场景没有出现。

“你好,我是杨小沛的班主任,对了,你先去上课吧,我和你哥哥好好地谈一谈。”

“哦。”

我走出门去,将门重重地带上,然后刻意地放重脚步声,营造自己已经离开的假象,实际上却是躲在门后。

“杨小沛这个学生,成绩马马虎虎,可是这段时间学习总是很不稳定,忽上忽下,我觉得她上大学很玄啊。”

“老师,她家情况您也知道,你多包容下。”

“这班里所有的孩子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作为老师自然可要为学生着想,但是最重要的还是家长的配合啊,现在以她的成绩看,上大学几乎是不可能的。您别怪我说话直。”

“我不怪您,您也不要怪我,我倒觉得我家妹妹努力努力上大学还是很靠谱的。”

“专业技校吗?”

“我说话老师您没听清吗?我说的是大学。”他的声音有怒气散出。

“……”

躲在门外的我,几乎不能分辨赵东华口中的那个即将上大学的人,是我吗?是我这个连三角函数都还磕磕巴巴算不清楚的人吗?我手脚局促,简直不知道如何自处。

远远地看别的老师走过来,我不敢逗留,站在楼下等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眼睛里出现了他的鞋子,我抬头,问他,“说完了吗?”

“嗯。”他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老师怎么说的?”

“说你很有潜力,让你好好学习,考上大学不是梦想。”

我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的一点点表情,他是淡然的,漫不经心的,似乎刚刚我听到的带怒气的声音不是来自他。

“还有事没?”

“……没?”

“那我走了,还有一大堆事情等我呢。”

“哦。”

他将刚刚折好的千纸鹤塞到我手里,“我走了。”

“哦。”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阳光透过他的白衬衣,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身体,他的肌肉,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内心。

在那一瞬间,我觉得我似乎可以触及到他的内心了。

有时候人很奇怪,你可能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而具有的莫名其妙的力量,然后充满干劲地奋斗起来。

比如现在的我,我拿着物理题问同桌,“王静,这个题怎么做啊?”

“这么简单你都不会?”

要是以前,我估计自己要立马炸毛,现在则是很平静地说,“对啊。”

“这个题啊,我告诉你……”

“阿真,快来给我讲讲这个题。”

“小沛,现在放学了啊,你确定?”

“对啊,快点给我讲,我写完这个题一起回去。”

“我们俩家不在一个方向啊?”

“那我们一起出校门!”我拉着他,他没办法,只好给我讲题。锁门下楼,推着自行车和阿真说说笑笑地分别,骑上自行车也觉得自己全身充满了力量,像是一块被充满电的电池,火力全开地四处放电。

这样努力了一个月,我竟然成绩也勉强能看了,我自然十分感激阿真,正好前天经理发工资给我,我拿着钱请阿真吃饭。

夏天的晚上总是不寂寞,一条街的大排档整整齐齐地排着,烧烤架上噌噌冒烟,勾着人肚子里的馋虫。

我和阿真随便找了一个桌子坐下,然后慢悠悠地点单,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如果没有接下来发生的事的话。

“操,你这小子怎么回事?”

“你他妈想干什么?”

隔壁桌子上的两个大汉忽然开始吵闹起来。

我有点不安,对着阿真说,“要不我们先走吧?”

“别啊,估计打不起来,再说,管我们什么事啊。”阿真咬了咬手中的羊肉串,“等下要是打起来了我们再走。”

“我们走吧。”我又看了看那边。

“那你等我把这根吃完。”阿真又咬了口。

“快点啊。”我站起身催着阿真。

“来了来了。”阿真站起来,对着我笑了笑。

我还没来得急回应他的笑就看见背后飞来一个啤酒瓶,我大惊,立刻向他身边赶去,但是眼前的一切恍若是电影的慢镜头,我清楚地看到阿真的头被砸流血,他的眼睛由开心慢慢转换成愕然,手无意识地揽上他的头,身体歪在地上。

我上前握住他的手,“阿真,你没事吧?”

他苦笑一下,“没事,没事。”

“你们干什么?”

“小丫头片子说什么呢,是不是没长眼?滚远点。”

阿真拉住我,“别管了,先陪我去医院。”

我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扶起阿真,有湿热的液体滴上了我的手,我不敢看,只是一个劲儿喊着阿真的名字,“阿真,你别吓我好不好?”

“小沛,我没事,只是有点晕。”

“阿真,你再坚持下,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小沛,你别急。”

“你别说话。”

到了医院,阿真送入急诊室,我才想起应该给阿真的爸妈打电话,阿真父母来得很快,我连忙站起来迎接满面急色的阿真父母。

“小沛,阿真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和我吃饭,被打架的人用啤酒瓶砸伤了。”

“这可怎么办,还有几十天要高考了,老头子,阿真的头应该没事吧?”

“你别瞎担心,估计没什么大事。”

“我说让他今天别出去,在家吃饭,他非不肯,早听我话就好了。”

阿真爸爸看了我一眼,拍了拍阿真妈妈的肩膀,“算了,别说了。”

那一眼我简直不能承受,只能躲在一边,消弱自己的存在感。等医生处理说没有多大事,我才匆匆地丢下一句,“阿姨叔叔我先走了。”

我几乎是失魂落魄地走出医院,近乎自虐地回想着当时阿真爸爸那一眼的含义,一次又一次。

我放任自己思绪乱飞,结果差点被车撞到。我没心情去追究到底是谁的错,只是麻木地站起来,走开。

“妹妹。”是赵东华的声音。

我一看见他,眼泪就掉了下来,控制不住。

“华哥。”

“为什么我看你就像一只狗?”

他说对了,我现在的确是累累若丧家之狗,可是我无法对他说出口,唯一能说出口的是他的名字,所以我只能一遍遍叫他的名字,“华哥。”

他耙了耙自己的头发,坐直身体,长腿撑住摩托车的重量,从口袋里掏出烟,点燃,他吸了一口,对我说,“过来。”

我走到他面前,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不说话,一支烟被他的手温暖的抚摸,他将烟递给我。

我摇摇头,“我不会。”

“你闻闻。”

我抓住他的手,将鼻子凑到烟前,细细地嗅,烟草的气息凛冽,属于是赵东华的味道。

“深呼吸,专注闻烟的味道,凑这么近干嘛?”他抽回自己的手,将烟夹在耳里,对我说,“上车。”

“哦。”

我乖乖地坐在后座上,紧紧地抱住他的腰,将自己的脑袋贴在他的背上。

“坐好了。”赵东华对我说,手上一动,摩托车速度很快,一下子飚了出去。我闭上了眼,放心地靠在他身上,仍凭他的气息将我淹没。

一路上有颠簸,可是我不想睁眼,只想他开到天涯海角,一辈子都不停下。

“到了。”赵东华停下了摩托车,我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苍翠的绿,连成一排的树铺陈出一片波涛,随着风的过往而晃动,恍如是绿色的海,低下头,脚边是生机盎然的杂草。

赵东华停好车,走在我面前,掏出口袋里的打火机塞到我手中。

我几乎是手忙脚乱,两只手不知道该如何握住,只好捧住。

他摘下耳朵上的烟,低头,向我迫近。

我退后几步,直到抵住背后的树才觉得稍稍安心。

他伸出手撑在我背后的树上,将烟塞到嘴里,偏头,点了点我手中的打火机。

我感觉他吐息打在我的脸上,凛冽的烟草味,我一只手握不住,两只手颤颤巍巍地点燃,举到烟前。他凑上去,侧面的下颌骨线条硬朗,长长的睫毛根根可数。

他慢悠悠地吸,烟头的火星若隐若现。

我吞了吞口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直到手上打火机烫着了手。我收回手,捏住了耳垂,吐了吐舌头。

“笨蛋。”

“带我来这里干嘛?”

他握住了我的肩膀,轻易地转过了我的身体,让我看到了一大片空白的黄色裸露土地,废弃的砖块和来来往往的车辆。

一边是苍翠的树,一边是裸露的地表。

而我和他所站着的位置便是分界。如此奇妙。

他在我身后说话,不紧不慢,伸出手指着某个地方,“那是我小时候的家。”

“你也有小时候?”

我不能想象赵东华的小时候,他也曾有拖着鼻涕到处奔跑爬树然后狗都嫌的年纪吗?

“我还不是有童年。”

他从摩托车上拿出一个皱巴巴的抹布,扔在地上,自己大喇喇地坐在地上,望着那个空旷的地方,默默地抽烟。

我将那个布叠好,坐在上面,赵东华指间的烟飘在我眼前。

“那里,”他指了指,“是我以前的学校。”

回应他的是挖掘机巨大的轰鸣声,以及尘土飞扬的砖抛在地上。一座房子在眼前土崩瓦解,我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就像是在茫茫宇宙里,你看着亘古不变的星辰,所感知的只有自己的渺小和无能。

天色暗了下来,他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柄手电筒,照在天上,落在了树上,有飞蛾围着光盘旋。

他笑了,嘴唇上扬,然后将手电筒关掉。

再开。

再关。

他乐此不疲,仿佛正在玩一个好玩的游戏。

“妹妹,最后学习怎么样?”

“还不错。”

“那就好。”他说的漫不经心,只有忽明忽暗的灯光。

“好玩吗?”

他点了点头,专注地看着那群飞蛾。

我被他勾起兴趣,求着他把手电筒换到了我的手上,我学着他的样子,开了又关,可是并没丝毫的乐趣。

他看出我的兴趣缺缺,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干燥而温暖,声音低沉,在我耳边响起,“你在心里默默地数五秒,慢慢地放,你看这些围着光不同旋转的飞蛾,它们从生下来就追逐光明,从不想黑暗的好,也不明白光的坏处,它们找准一个目标就钻下去,多么伟大!妹妹,你和这些飞蛾不同,你见过光,你也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他调转角度,手电筒的光直直地射向我的眼睛,像一把尖刀刺进了我的胸膛,“你看过了太阳,就不应该把手电筒称之为光,它只是你用来照亮脚下路的工具,所以阻挡你的,不屑你的,都不能成为你自卑,你前进的借口。”

我不语,此刻沉默静默如迷,之所以沉默,那是因为他说中了我的心事,此刻的心中必然有什么被他所触动,为他所消解。

不是爱,爱太肤浅,这种来自灵魂的颤栗和兴奋,让我难以用语言来表达。

更让我觉得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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