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衡身边的小厮打断他,递过去几块银子,着令他多讲一讲四皇子的事。那老头自然是大喜过望,接过银子,思忖片刻,清清嗓子,道:“这四皇子出生的时候,京城久旱逢甘霖,人们都说他是我天朝的及时雨。这四皇子,虽自幼顽皮,但天生聪颖,精通兵法。遂领军征战,履立战功。”
???????我愣愣看他一会儿,仍摆出一副等着瞧的神态。果然,那老头接着说道:
???????“只是可惜了这四皇子,生性放荡,甚至无视皇家天威。大宴随意缺席,整日以体察民情、微服民间为由,四处寻欢作乐。有人说这四皇子将水月楼、怡红院的姑娘都挨个宠幸了一遍,还有人说他疑似有断袖之癖,与几个民间公子甚是亲密。”说罢唾沫星子横飞,却不忘不忘重重补充一句:“当真是有辱我朝天威!”说罢长叹一声,饮了口茶水。
“这什么狗屁皇子啊,还及时雨,简直就是个祸害嘛!”
“就是就是,这宫里的佳人三千难道还不够他祸害的么!”
“哎,别乱讲。说不定这四皇子就埋在我们中间儿呢!”
“……”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有的还挥起了拳头,一副不甘心的样子,不知是愤恨国家未来,还是愤恨这么些个好姑娘,为什么轮不到自己。我强忍住笑,看向那边的郁衡。只见他不为所动,沉吟着,神情让人觉得如此遥不可及,随后他身旁那个形影不离的小厮与他耳语几句,他略点了点头。我凑过去想听一听,他却有所察觉,向外挪了挪。
我不满:“干什么啊,神神叨叨的。”他没有理会我,兀自饮着茶。外面雨越下越大,我们不得已在这鬼地方听了一天的书。从黄帝蚩尤,说到楚汉之争十面埋伏,我喝了一肚子茶,听的昏昏欲睡。
终于挨到雨停,我立刻生龙活虎的蹿到车上,肚子却咕咕叫了起来。我立刻恢复了满面愁容,对谦儿说:“你去看看离这儿不远那个那个烧饼铺子有没有开门,买几个滚芝麻的烧饼。”
谦儿点头,张罗着买烧饼去了。马车停下来等谦儿,我托着下巴遥望窗外。不一会,谦儿一身黄衫子抱着一个小兜向我们跑来,我大喜过望,向她招手。
初春落的雨不免仍有些寒冷,我掏出热乎乎的烧饼一一分给他们,递到郁衡处时他抬手却拒绝了。
我没有管他,兀自啃着烧饼。他蹙眉看我,一脸嫌弃:“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我听后不紧不慢地掰着指头数了数,对他说:“郁衡,这是你第九遍说这句话了。”
他冷冷道:“是么,我说九遍你还没改。”
我与他对峙,毫不示弱:“你说归说,我改不改是另一回事。”
却见他突然扬起手来,我往后缩了缩,亦怒道:“你说不过我,也不兴动手的啊!”
他一把将我拽回来:“别动,”说罢手落在我的嘴角轻轻一抚,“芝麻沾脸上了。”
我红着脸打开他的手,别过头去。他脸上浮出一丝揶揄的笑,打趣我:“怎么,不好意思了?”
我瞪他:“谁不好意思了,我有说么?”
“你没说,可是你脸红了。”
????????我撇撇嘴,假装挠痒,遮住半边脸。
?
????????吃完晚饭,我突然来了兴致,在晏沂房间的窗子前站了好一会儿,托着下巴看他认真读书的样子。如今虽是春天,但刚下过雨,空气中却仍带着几丝寒意。屋内燃着香,味道淡淡的,很暖,让人心静。
????????我就这么呆呆地望着,直到晏沂睡下,才悄悄离开他的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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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放晴,新雨后一片清凉。郁衡又要拉我出去,这次我很乐意,滔滔不绝地与他讨论着要去哪里。
????????“听说水月楼来了个西域的姑娘,舞跳的可绝了。我们不妨去看一下,评鉴评鉴怎么样?”
???????他摇头:“没兴趣。”
???????“对了城南有个很蹊跷的案子,一个老头竟然联合别人杀了自己儿子。你说说这当爹的怎么这么凶狠,不过我看应该还是这这家儿子作恶多端。但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要抢一个媳妇啊,或者是……”
????????他蹙眉:“你就这么喜欢打听别人的闲事?”
?????????我识趣的闭上嘴,思索一瞬又说:“不如我们去抓蛐蛐,这刚下过雨蛐蛐肯定很多。我斗蛐蛐的功夫你肯定没见识过,去年大哥专程从岭南带来的上等蛐蛐都被我亲手训练的蛐蛐给打败了……”
????????他“嗯”了声。
????????我一时没来得及反应,问他:“你……这是答应了?”
?????????他笑的愈发捉狭,戏谑道:“你没听到?我不介意再说一遍。嗯。”
?????????我大喜,学着他的样子也“嗯”了声,转身去收拾。
听说野外林子里的蛐蛐生的最壮实,我们便去了城东的一片树林。那儿的树木个个高大挺直,杂草也多。到达地方时已是黄昏,林中蛐蛐此起彼伏地叫着。这次出行只带了廖廖几个丫鬟小厮,人手不够,所以抓的速度很慢。
????????身处林中总能感受到一股清新的气息,草叶上凝着未干的雨水,更显翠绿可人。我挑了半天才看到一只又大又壮的,正准备伸手去捉,忽听到身后一声纷乱的脚步声。来者大约七八个人,看那穿着,应该是一伙山贼。郁衡闻声也过来会和,上下打量着那伙人。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我们的林子!”队伍里一个年轻的山贼站出来喊道,双手插着腰,头上还裹着方头巾。我想到戏本上千篇一律打劫的桥段,无疑不是几个拎着大刀的强人,结巴着说道“此山我开,此树我栽,欲行留下买路财”。今日赶巧碰上场摆在眼前的大戏,我乐呵呵地凑了上来。
????????“这位大哥,我们并没有看到这里哪块石头上刻着这个林子是你们的。”我像模像样的学着戏本上女侠的样子回他。
?????????“哼!没看到并不代表没有,还不快把身上的钱财都交出来!交钱,就放你们一条生路。”他这么一说,几个手下也忙跟着附和几声。他们每个人都气势汹汹地喊着,摩拳擦掌。
????????我一时哑然,自己似乎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女侠之所以霸气凌人是因为功夫好,大不了打一架完事。而我连刀都拿不稳,怎么与他们对峙?诚然,大哥平日让我少看几部戏多出去长长见识,是十分正确的。
????????郁衡身旁的小厮直接出手,挥剑正要向他们刺去。这一举动好像很出乎他们的意料,几个人面面相觑着,似乎是在商议什么。不一会儿的时间,刚刚喊话的那个年轻贼又站了出来,不过这次倒失了刚才的气势,赔笑道:“这位老兄,有话好好说嘛。看您这一身装束,一看就是个富贵公子。我们这些人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日子过的也不容易,您看您就行行好……”
????????郁衡吃软不吃硬,显然被他们哄的很开心,吩咐小厮撤退。
????????我学着他一贯的样子,轻声讽他:“别这么没出息。”
???????只见他微微一怔,“你方才那样很有出息,可以跟他们打。”我吃瘪,不再回话。只见他随手解下腰间玉佩,抛与他们。
????????那山贼接了玉佩,竟是满脸的诧异,相互嘀咕着不知在商量什么。忽然,那年轻人暴怒地将它摔在地上,吼道:“奶奶的什么破玩意儿就来糊弄爷,你当爷是吃素的么!没钱还瞎装那么体面骗鬼啊!兄弟们,这小子耍咱,给我上!”
?????????那伙山贼根本没什么功夫,力气却大的惊人,挥刀砍向郁衡。他们人多,郁衡和几个小厮很快就招架不住,手中的剑也卡在树缝里拔不出来了。郁衡是皇子,身边的小厮应该都是宫廷里的侍卫乔装打扮来的。奈何那些侍卫平日虽耍剑耍的好,拼的是招式与速度,对付高级的杀手都绰绰有余,却拿这些尽会使蛮力的山贼没奈何。
????????形势危急,我急忙溜进去带他逃走。我仗着身形小,很快就从人缝里挤了进去。那些山贼看见我,先是惊异,随后一阵哄笑,相继嚷嚷着:“小丫头快躲开,打架是男人的事儿。”
?????????我强装镇定,缓缓道:“除暴安良在任,靖云派人人有责。”说罢对着天上抱了抱拳,高声道:“师父,若今日有人伤亡,也请您体谅徒儿的迫不得已,莫要怪罪!”然后学着那些高手的样子做出一副准备出手的样子:“我让你们三招。”
那年轻山贼踉跄着跑回去汇报:“老、老大,遇上高手了……”
“愣着干什么,跑啊!”只见那领头的年轻人一挥手,那伙贼人便风似的跑走了。?果然有效果!见他们走远了,我擦了擦脸上的汗,回身看郁衡。他倚着一棵树,好像是伤的不轻,大半个肩膀都是红色的。
“你…受伤了?”
“不碍事。靖云派是什么?”他起身准备往回走,我怕他摔了忙上前去扶。
“我编的。”
他摇头笑笑:“想不到你还挺能耐。”
“你伤的这么重还能不能走啊?”
“我这不走的好好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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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敷药,我一层一层轻轻扒开他的衣服,用帕子把血擦掉。离得那么近,发现他身上皮肤很白,古人夸女子“肤如凝脂”,用于郁衡也不算过分。不像他手掌上的皮肤,可能是因为常年打仗有些粗糙。血都擦完了,正预备上药,忽嗅到他身上隐隐飘着几丝淡淡的奶味,就像小孩子身上的味道一样。好奇心趋势,我更凑近了些,那奶香也越来越浓。我不禁失笑,抬头看他脸色怪怪的,竟然泛着几丝红晕。
许久,他别过头去望着窗外,解释道:“为此,我才决定学武。”他红着脸的样子有几分孩子气。我捋了捋他方才说的,意思应该是他因为一身奶味,才决定习武打仗。
“我觉得应该让一品居那老头知道。”说罢抿唇满意地点点头。只见他突然回身,挑衅地瞪我。他现在露着半个膀子,发冠也是歪着的,一副狼狈的样子,更加孩子气,我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