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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废弃的铸造车间传来哐当一声巨响,紧接着是一声尖叫。伊格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吵醒了,他摸黑坐了起来,用手揉了揉眼睛。炉火已经灭了,鼓风炉里充满了煤烟味。他眯着眼睛想看看是谁打开了鼓风炉的铁门,结果没等他看清楚,嘴巴就先被铁扳手重重地打了一下,顿时失去了平衡,整个人趴倒在鼓风炉里,满口鲜血。伊格感觉嘴里还有几个硬硬的东西,于是吐了一口,结果有三颗牙齿随着黏稠的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

一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大手伸进鼓风炉里,抓住伊格的头发往外使劲拽,还用力地把他的头撞在鼓风炉的铁门上。铁门发出洪亮的响声,就像敲锣一样。最后,伊格被拖出来扔到了车间的水泥地上。他试着撑起身子从地上爬起来,可有人突然从侧面狠狠地踹了他一脚。伊格没撑住,再次趴下了,下巴重重地磕在水泥地上,他的上下牙齿就像电影拍摄现场的场记板一样“砰”地扣在一起,似乎在说:“第‘666’镜第一次,开拍!”

伊格突然想起来他把干草叉放在鼓风炉旁边的墙上了,于是他翻了个身,朝墙边滚去。伊格用手指使劲地推了一下干草叉的把手,干草叉便顺势倒在了地上。伊格刚抓住唯一的武器,李·图尔诺就伸出脚用力地踩住了他的手。伊格甚至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刺耳声音,听起来就像用手掰断干树枝时弄出的声响。伊格抬头看着李,正好看见李拿着铁扳手又朝他袭来。伊格脑袋的正中央挨了重重的一击,他只觉得轰的一声巨响,眼前闪过一道耀眼的白光,然后他就失去了知觉。

伊格睁开眼睛,看到身下的水泥地不断向后退去。李用胶带之类的东西把他的双手绑在胸前,然后拽住他的衬衫领口拖着走。伊格试图用力蹬地跳起来,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双脚只是轻轻地踢了地面一下。周围充斥着蝗虫的嗡鸣声,阴森而诡秘。过了一段时间,伊格才明白过来那种声音其实是他的幻觉,因为蝗虫不会在夜里鸣叫。

李拖着伊格从一个门口出来,来到了铸造车间外面--“车间外面”这一说法似乎不太恰当,因为车间的房顶已经部分坍塌,车间的里外其实是相通的。对伊格而言,虽然膝下仍是灰尘飞扬的水泥地,但他能感到他们已经走出车间了。虽然他无法抬头查看,但从周围开阔的环境来看,伊格觉得他想的应该没错。伊格听到附近传来凯迪拉克的发动机的响声,他猜测他们已经来到了铸造车间的后面,不远处就是埃维克尼维尔小径了。伊格的舌头在嘴里面缓缓地来回搅动,像是一条在血液里游荡的鳗鱼,舌尖不经意间碰到了一个牙齿掉落后留下的空槽。

如果伊格还想借着角的魔力控制李的话,那他现在就得行动了,否则再晚一会儿,李可能就要对他下毒手了。可是,当伊格准备开口说话时,他感到嘴边一阵剧痛,根本说不出话来--他的下巴恐怕已经骨折了--只有鲜血从他嘴边汩汩流出。他不禁痛得低吟一声。

转眼间,伊格被拖到了一段水泥台阶前。李累得气喘吁吁,只能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天啊,伊格,”李说,“你看起来可不像是那么重的人啊。我真没想到得拖着你走这么一大段路。”

李推了伊格一把,伊格骨碌骨碌地滚下了台阶,时而肩膀着地,时而脸着地,他感觉下巴骨这回肯定是要摔得粉碎了。伊格无助地向下滚着,痛得发出了低沉而压抑的呻吟。最后,他脸朝下趴在了台阶下面的土地上。

伊格静静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保持静止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他在等着脸上的疼痛变轻,哪怕是一点也好。他恍惚间听到李拖着脚走下台阶,从他身上跨了过去,然后走开了。接着又传来了凯迪拉克车门开关的声音。不多时,李又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伊格身边。伊格先是听到叮当一声脆响,接着是一声空洞的闷响,但他无法分辨出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

“伊格,我就知道能在这里找到你。”李说,“除了这里,你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不是吗?”

伊格努力地抬起头来,发现李就蹲在他的旁边。李穿着一条深色牛仔裤,上身是一件白色衬衫,衬衫的衣袖朝上卷起,露出结实强壮的前臂。他面容沉着,看上去心情不错,一只手还漫不经心地玩弄着戴在胸前的十字架。

“几个小时之前格兰娜给我来过电话。接完电话后,我就猜到我肯定能在这里找到你。”李得意扬扬地说,“格兰娜告诉我她回家后发现公寓里一团糟--电视机被砸坏了,垃圾扔得到处都是--所以她赶紧给我打了个电话。伊格,她还在电话里失声痛哭。她当时心情十分糟糕,她以为你发现了她和我--该怎么说呢--那天在停车场里幽会,她以为你一定恨死她了,她担心你会因为想不开而做傻事伤害自己。我告诉格兰娜我反而更担心你会因为想不开而伤害到她,所以我让她今晚跟我一起住。你知道吗?她竟然拒绝了我。她说她不想再错下去,她还说她不怕你去找她算账,她正想借那个机会跟你好好谈一谈。格兰娜就是这样,永远都那么温柔体贴,但她有一点点小固执,会让人觉得难以取悦,难以捉摸。当然,她也相当放荡,除了你以外,她是我见过的最随便的人。”

伊格忘记自己的下巴骨折了,他张开嘴想警告李离格兰娜远一点儿,但他根本说不出话来,他能发出的只是另一声呻吟。疼痛从伊格的下巴往四周延伸,同时他的视线也渐渐变得模糊不清,到了最后,他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伊格用力呼气,从鼻孔里呼出了一些淤血,接着,他集中意志力冲破眼前的黑暗,让双眼又可以看清周围。

“艾瑞克记不起今天早上在格兰娜家里发生的一切。”李温柔地说,他这种柔和的声音让伊格很是怀念,“他唯一能记起的就是你冲他的脸泼了一锅热开水,差点没把他烫晕过去。伊格,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在格兰娜的公寓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你和艾瑞克打架了?今晚我真该让艾瑞克和我一起过来--我保证他想亲眼看见你死--不过,他的脸被你烫成那样,估计他就是想来也来不了了。伊格,你确实把艾瑞克伤得够戗,他的烫伤要是再严重点,他就得去医院接受治疗了。而且,他还得绞尽脑汁地编出个烫伤的理由,毕竟他本来就不该无缘无故出现在格兰娜的公寓里。我有时觉得艾瑞克这个家伙真是一点法律观念也没有。”李大笑几声后接着说,“不过,他不掺和进来也好。杀人这种事情在没有人在场的情况下更容易下手。”

李双手搁在膝盖上,右手手里拿着那把足足十二磅沉的生锈的铁扳手。

“我知道艾瑞克为什么记不起在格兰娜公寓里发生的一切了,他一定是被铁锅砸得暂时失忆了。不过,大家为什么都不记得你昨天在议员办事处里出现过呢?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昨天有三个人看见过你:我们的前台接待员切特、进行安检的卡梅伦,还有艾瑞克,但是在你离开后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他们之中就没有一个人还能记起你来过议员办事处了,只有我自己坚持你确实来过。一开始,艾瑞克根本不相信我说的话,直到我把监控录像调出来给他看时,他才相信了我,因为录像上有你跟艾瑞克谈话的场景。可是,艾瑞克却说不出你们到底谈过什么。除此之外,监控录像也有问题,似乎录像带出了什么毛病似的……”李的声音越来越小,他陷入一段沉思中,“我想起来了,是监控录像的画面有些扭曲,不过仅仅是你周围的画面发生了扭曲。你对录像带动了什么手脚?还有,你把艾瑞克那群人怎么了?为什么只有我能记得你曾经出现过?伊格,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看到伊格没有做声,李就用扳手戳了伊格的肩膀一下,“你在听吗?”

伊格一直认真地听着李说的每一句话。当李对着伊格闲扯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反击的准备。他慢慢地向前拖动双腿,跪在地上,他还调整好呼吸,静静地等待反攻时机的到来。当伊格看到李拿着扳手戳他时,他觉得时机成熟了,便用尽全力从地上跳了起来。伊格打掉李手里的扳手,把李扑倒在地。同时他用胳膊肘压住李,让李动弹不得。伊格伸出双手紧紧地掐住李的脖子--

就在伊格碰到李的脖子的一瞬间,他差点再次吓得尖叫出来。伊格被卷进李的思绪中,他觉得自己仿佛又跌进了诺尔斯河里--湍急的暗涌淹没了他,将他拽向一个冰冷、黑暗的世界,他的任何挣扎都无济于事。正是那一瞬间的接触,伊格知道了所有的一切,尽管他宁愿自己从未知晓过。

李捡起铁扳手,朝伊格的腹部狠狠地打下去,伊格顿时猛烈地咳嗽起来。李趁机推开伊格。当伊格倒向一边的时候,他用手扯断了李脖子上戴的那条金链子,链子上的十字架于是滑落到地上。

李从伊格的身下钻了出来,匆忙爬起站好,伊格则趴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你这个浑蛋!你竟然想掐死我!”李一边骂,一边狠狠地踢了伊格一脚。伊格整个人又趴倒在地上,他的一根肋骨也被李踢断了。

李紧接着又踹了伊格两脚,第三脚重重地踩在伊格的背上,伊格的内脏一阵剧痛,似乎要爆裂一般。最后,李冲着伊格的脑袋吐了一口痰,两个人都没再动手,都在静静地平复气息。

最后,李先开口说话了,“你头上的那两个是什么鬼东西?”看到伊格头上的角,李大吃一惊,“天啊,伊格,那不会是两只角吧?”

伊格痛浑身哆嗦,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伊格用左手使劲抓地上的土,挖出好几条小沟,想借此让自己保持头脑清醒。李刚才说了什么?他好像提到那两只角。

“对了,监控录像里的你就长着两只角。”李有些气喘吁吁地说,“他妈的,我原来还以为是录像带出毛病了。现在看来,录像带没毛病,是你有毛病。你知道吗,我昨天好像看到你的两只角了,是通过那只视力不太好的左眼看到的。虽然我的左眼看东西重影,但当我看着你的时候,我觉得……呃……”李说着说着就没声了,他用两根手指摸了摸空空的脖子。“你觉得那个怎么样?”

伊格闭上眼睛,他仿佛看见自己把一个金光闪闪的皇冠牌弱音器插进小号中,小号的声音顿时减弱了许多--伊格终于知道如何抑制角的魔力了,玛丽安的十字架就是抑制魔力的“弱音器”。之前李·图尔诺之所以没有受到角的影响,都是因为他一直有十字架的庇护。一旦失去了十字架的保护,李最终也被控制了。不过,这一切似乎来得太晚了。

“我的十字架项链,”李说,他仍然摸着脖子,“那其实是玛丽安的。你刚才想用它勒死我的,可是因为太用力就把它扯断了。伊格,你根本没有必要勒死我,你以为我来找你就是为了杀死你吗?你错了,我压根儿就没想要杀你。我真正想杀的人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她就住在我家隔壁。她喜欢在她们家后院里晒日光浴,有时候,我会站在卧室窗前默默地注视着她。她穿着美国国旗比基尼的时候看上去真的很纯真、很美丽。她常常勾起我对玛丽安的回忆。我从来没对那个女孩做过什么,因为我不愿意冒那么大的风险,毕竟我们是邻居,她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将是头号嫌疑人。俗话说得好,兔子不吃窝边草。不过,伊格,你觉得我有可能干了坏事却不受到法律的惩罚吗?你觉得我该诱奸她并且杀人灭口吗?”

虽然伊格肋骨疼痛,下巴和手肿胀得难受,但他还是注意到李的声音变得跟之前不一样了--李似乎是在心不在焉地自言自语。这一次,伊格头上的角对李发挥作用了。

伊格摇了摇头,痛苦地哼了一声,否定了李的想法。李看上去非常失望。

“不行,我不能那么做。这个主意很烂,你觉得呢?对了,告诉你一件事,几天前的一个晚上我差点就把格兰娜带来这里了。虽然你可能觉得难以置信,但我当时确实很想这么做--我们走出安可酒吧时,她已经烂醉如泥。虽然她让我开车送她回家,但我觉得我可以借机带她来这里,先强奸她然后再砸烂她的脑袋。当然,一切最终都会算到你的头上:伊格·派瑞斯再次作案,杀害了新一任女友。但是,那个时候格兰娜吵吵嚷嚷地闹着非要回家,还在停车场里当着三四个人的面扇了我一巴掌,所以我只好放弃带她来这里的想法。毕竟,如果她真的死了,那些人会自然而然地把我当成嫌疑犯。呃,像格兰娜这样的女孩吧--有犯罪前科,身上有文身,而且抽烟喝酒样样都会--经常无缘无故就消失不见了,而且,半年以后即使是曾经跟她们相熟的人也会完全记不起她们是谁。伊格,今晚我就要让你静悄悄地从这个世界消失。”

说完,李弯下腰抓住伊格头上的两只角,拖着他在杂草丛中往前走。伊格已经没有力气从地上一跃而起了,鲜血从他的嘴里不断地流出来,他的右手随着身体的移动而咚咚地拍打在草丛上。

李打开格雷姆林的前门,然后抬起伊格把他塞进车里。伊格脸朝下趴在座位上,两条腿伸在车外。把伊格放上格雷姆林的时候,李差点被拉倒--伊格能感觉得到李也已经精疲力竭了。李赶紧伸手按住伊格的后背,一条腿顶住他的屁股,让自己站稳,这才没有摔进车里。

“喂,伊格。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吗?不就是在埃维克尼维尔小径吗?试想一下,如果当时你从埃维克尼维尔小径滑下来并且掉进诺尔斯河里淹死了,那我就能拥有还是处女的玛丽安了;那样的话,或许所有的坏事也就不会发生了。不过,我也不确定我那个时候肯定会和玛丽安在一起,因为她高傲自大,还有些让人生厌。伊格,有件事情你必须要知道,为了这件事我曾经内疚了好几年。好吧,‘内疚’这个词似乎不太恰当。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十分滑稽。当年你溺水的时候,我千真万确没有救过你。其实我这么和你说过很多次了,可你就是不相信我。当时你是自己游上岸的,身边还有一条大蛇。我讨厌蛇,看到蛇我就恶心,所以我想从你身边跑开,可偏偏不小心踢了你一脚把你弄醒了。嘿,或许是那条大蛇把你从河里救上来的,那条蛇相当大,有消防水龙带那么粗。”李用手拍了拍伊格的后脑勺,“好啦,说出来我心里舒畅多了。老话说得没错,坦承错误,身心泰然。”

李站直身子,抓着伊格的脚踝把他完全推进车里。伊格心里隐隐觉得能死在格雷姆林里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他在这里度过了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他对玛丽安诉说衷情,跟玛丽安一起谈论开心的事情;晚上长时间开车时,他会紧握玛丽安的手,两个人默默地享受那份平静与安宁。伊格觉得此时此刻玛丽安仿佛就在自己的身边,只要他抬头,就会发现玛丽安正坐在副驾驶座上,伸出手来想轻柔地抚摸他的头。

伊格听到身后不断传来阵阵响声,很轻,但有微微的回音。他终于辨别出那是液体从金属罐里外溢时弄出的动静。伊格挣扎着撑起上身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却突然感到后背一凉,一些液体洒在他的背上,浸湿了他的衬衫。顿时,汽车里面充满了刺鼻的汽油味。

伊格翻了个身,挣扎着坐起来。给伊格浇完汽油,李晃了晃金属罐,发现里面已经空了,就把汽油罐扔到了一边。伊格周围都是汽油的臭味,他的眼睛被熏得刺痛不已。李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路西法火柴,这是他把伊格从铸造车间往外拖时从地上捡到的。

“一直以来,我就想亲手烧死你。”李说完,便点燃一根火柴,从车窗扔进格雷姆林里。

燃烧的火柴撞在伊格的额头上,被弹到空中后开始直直落下。虽然伊格的双手被胶带绑住了,但是被绑在了胸前,所以伊格想都没想就伸出手接住了掉落的火柴。他的双手瞬间变成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很快,伊格的全身都被火焰包围了,成了一支燃着的火把。虽然伊格痛得大声喊叫,却完全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伴随着一声低沉的爆炸声,车身已经被火团团围住,似乎把空气中的所有氧气都消耗掉了。伊格瞥见李正摇摇晃晃地退离格雷姆林,而且一脸的惊讶--虽然李早有心理准备,但也没想到火势会那么惊人。

伊格抓住车门,想推开它爬出来。李急忙走上前去踹了车门一脚,门又关上了。汽车仪表盘上的塑料已经烧焦了,风挡玻璃也开始冒黑烟。透过滚滚的黑烟,伊格还能看到夜空,看到埃维克尼维尔小径,看到下面的诺尔斯河。伊格在火焰中一阵乱摸,终于找到了变速排挡杆,他使劲一推排挡杆,把它打到了空挡的位置上;同时,他用另一只手松开汽车车闸。当他松开排挡杆的时候,他发现手掌上沾了一层黏黏的熔化了的塑料。

格雷姆林副驾驶座旁的车窗敞开着,透过车窗,伊格看见李渐渐向后退去。李脸色苍白,吃惊地看着开动的格雷姆林。最后,格雷姆林把李甩在了后面,它沿着埃维克尼维尔小径飞快地滑下山。即使没开车头灯,伊格也能清楚地看见车前面的情况,因为燃烧的汽车发出柔和的黄光,照亮了车前的黑暗。“来吧,带我回家吧。”伊格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埃维克尼维尔小径两旁的树弯向路中,树枝不断地磨蹭着格雷姆林的两侧。十多年前,伊格曾经坐着购物车沿着埃维克尼维尔小径滑下山,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踏上过小径一步。但是他熟悉这里,这是一种发自肺腑的熟悉。渐渐地,小径变得越来越陡峭,格雷姆林像是从悬崖峭壁上摔下来一般,后轮胎腾空了一会儿后又砰的一声着地了。这时,副驾驶座的车窗经不住烈火的高温而爆裂了。小径两边的常青树呼啸而过。伊格双手紧握方向盘,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握住的。他感到方向盘在变软,像萨尔瓦多达利手表那样在渐渐地熔化,渐渐地凹陷下去。突然,驾驶座下方的轮胎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轮胎也想要摆脱他的控制,朝旁边拐去。伊格及时转动方向盘,把格雷姆林拉回了正轨。车内到处都是火,伊格就快要窒息了。

格雷姆林撞到埃维克尼维尔小径底端的一个斜坡,瞬间脱离了小径飞向诺尔斯河。远远看去,仿佛一颗燃烧的彗星落入了河中,只在身后留下了一股浓烟,不知道的人恐怕会以为小径上刚发射了火箭。格雷姆林向下冲入河里时,伊格面前的火焰也跟着散开了,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帮他把火焰拨开了。伊格看到车外的河水朝他涌来,他感觉自己仿佛在深色大理石铺成的道路上前进一样。突然,河水冲破了格雷姆林的风挡玻璃,一股脑儿地冲入车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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